畫像
昨夜雨停后,清晨宋意歡本是乘著馬車回宋府,半道上轉頭去往盛京的寺廟,求了四份御守符,直至中午才打道回府。
路上還有點潮,入府時走的後院,較為隱蔽。
兩日沒在府中,宋初堯也有所察覺,偶爾問了張管家幾句,聽是趁著開春,去郊外散心,隨便看看山野的草藥可新生了?
宋意歡往年也會挑個時間出門,回來時,採摘不少草藥晾曬,宋初堯念叨這不過才二月,這次去得太早了。
回到宋府,張管家同她提了提,宋意歡沒說什麼,讓管家送了份御守去周府,姐姐不久就生產,送去保份平安。
宋意歡換身衣物才往怡院去,正巧見宋初堯在搗鼓醫書上記載的金喰草,父親身為太醫,出入後宮皇子府等地,應是較為繁忙的。
只不過今朝不同,皇帝後宮偏寵皇后,並無別的妃嬪,如今能忙的便只有東宮那位主子了。
先前出了岔子,醫聲有損的事夠給他心愁,去到東宮也只能簡單地走個過場,正事也不敢讓他多看。
這讓宋初堯心焦起來,定要將太子的毒症治好,為此翻閱不少古籍,開始著手。
這幾日太子的毒症複發,更是閉門不見,太醫院都忙上忙下的,就宋初堯見不到太子,便嘆息幾聲,正和一旁的夫人陸雲漣提起這事來。
宋意歡見此便入了門,跟二人請安,宋初堯見小女兒來,就停下方才的話,說道這好好的往郊外走什麼,還落了一天的雨。
宋意歡道:「順便去趟寺廟,父親此番有驚無險,是菩薩保佑。」
說罷,便將御守符交與爹娘二人,宋初堯出獄后,陸雲漣也本想去求個福氣,礙於犯了心疾,讓張管家去的,總歸是不夠好,這御守符來得正好。
此後,宋意歡同二老用過晚飯,才回得南苑,宋府一切都還好,沒有什麼要緊的事。
正好撞見來貴在給謝七換藥,他身上的傷痕好了很多,只是左手臂還不能動彈,但是一些簡單的事能處理到。
房內有著淡淡的葯香,見到宋意歡進來,謝七揚了下眉稍,他也在府中快兩個月了,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手還得等些日子。
謝七瞧著她開口道:「宋小姐這幾日怎麼不在府里?」
宋意歡頓了頓,給來貴搭了把手,用紗布將謝七的手臂包紮好,「去了趟寺廟。」
謝七點著頭,眼前的女子怎麼說也是他的恩人,他在這裡吃用也是宋家,道:「下次出門幫我也帶上,若是在外出了什麼事,我能打架。」
宋意歡抬眸看了眼他,她也不知道怎麼腦子一熱,救了這個人,還花費這麼多藥材,聽父親的話說似乎早年見過謝七,也想不起來是何人。
宋意歡輕嘆,將他手臂上多餘的紗布剪去,「你先把手養好吧。」
謝七面容白凈,看著自己的手臂,紗布纏得乾淨有序,忽然道:「近來我想起一個女子。」
宋意歡微愣,眸中一喜,「這是好事,那人是誰,想起多少了。」
「碧裙女子,坐於鞦韆上,很好看。」謝七蹙著眉頭思索,「不知是誰,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宋意歡揚起眉稍,看著謝七摸約近弱冠的年紀,有妻子也不是奇怪,她又問:「就只有這樣?」
謝七低頭想了想,「她很好。」
「不是。」宋意歡道:「我是說你就只想起這麼多了?」
謝七點頭,宋意歡摸著下巴,「你想起來的,也太少了。」
謝七沉默片刻,回應道:「她很好看。」
他緊皺著眉,顯得格外的認真和緊張,但看起來有種傻樣。
宋意歡啟了啟口,不知說什麼好,思索了一下,試問道:「你會寫字作畫嗎。」
謝七頓了一下,才點頭:「好像會。」
「這樣吧。」宋意歡道:「我讓來貴去拿些筆和紙來,你試著畫出來,等畫好后明天我過來瞧瞧。」
這也到傍晚了,考慮到謝七左手不便,作畫可能要花費點時間,宋意歡便說了明天瞧瞧。
謝七思索著,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頭。
宋意歡淡淡一笑,讓來貴晚上多幫襯他一點,便退出了偏房,直到走遠,候在身後的柳薇才開口道:「小姐,我們幫他已經夠多了,現在還要替他找人?」
宋意歡發上流蘇微動,瞥一眼柳薇,「這人是我們救的,總不能讓他一直在這白吃白喝吧,幫人總要幫到底。」
「謝七還挺能吃的。」柳薇頜著首,道:「長得也俊俏,可招府中里的丫鬟嬤嬤喜歡了,沒事就給他送點吃的,就連夫人都喜歡他。」
謝七在府里混得還不錯?宋意歡笑了笑,不再言語,回房去歇息。
入夜微涼,宋府四處安靜,而偏房的燭火燃了整整一宿,身影搖曳。
待到翌日辰時,宋意歡正在洗漱梳妝,外頭便有丫鬟來傳,說是謝七弄好了畫,等著她過去看看。
柳薇將玉簪擦入宋意歡的髮髻中,說道:「早晨聽旁人說,謝七忙活了一晚上。」
宋意歡指間捏著一支簪,回道:「那應該很用心吧。」
說起來都有點好奇,謝七口中的妻子會是什麼樣子,使得他如此認真。
片刻之後,宋意歡從閨房裡出來,便去了偏房,一入門便聞見紙墨味,簡素的房間里掉落好幾張作廢的紙畫。
桌案上陳鋪著畫紙,毛筆已放在硯台上,而謝七身形挺拔地站在桌前,可見他的衣物和手臂上的紗布都染了墨,神色認真地看著桌上的畫像。
陪同他的來貴早在半夜就乏得睡在椅子上,仰頭朝天,還沒有醒過來。
謝七見宋意歡到來,側身讓了一步,「宋小姐幫我瞧瞧,識不識得她。」
見他信心滿滿,宋意歡提步走上前去,看向桌上的畫像,只見紙上所畫的東西,歪歪扭扭,墨跡凌亂,奇醜無比。
宋意歡呆在原地,氣氛顯得有些安靜,她緩緩看向謝七,道:「這不太像個人啊。」
謝七沉默住,神色凝重地看著那畫,他掛著左臂的紗帶也解開了,手指上皆是筆墨。
宋意歡抿了下唇,看他如此辛勞,不太想說不好的,淡淡道:「你怎麼畫的。」
謝七回眸看她,低聲開口:「我是左撇子。」
宋意歡視線移到他昨日包紮好的左手臂上,蹙了下眉,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你為什麼不早說。」
謝七斂眸,道:「拿了筆我才發現。」
宋意歡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最後只能淡淡道:「......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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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長元宮。
宮殿寬敞,兩側樑柱掛著明黃的幃簾,檀香幾縷香煙,氣氛微沉。
皇帝一襲輕便的玄衣坐於金壁下,矮桌上擺放著一紙文書,上寫著硃砂字。
在他身側的正是燕卿皇后,正神色不佳,這幾日里,太子身卧於床,她昨日去見了一面,哪裡見得到大兒子往日的神采,面色過於蒼白,久病不愈。
皇后看向殿內的袈裟僧人,單手立掌,面容清冷,年至半百,在他身旁,太醫令和禮部尚書皆來了,躬著身靜候。
青燈法師通曉天機,除非祭典儀式,是隨意不會入宮。而硃砂書上所寫,太子命數中煞氣太重,以至陰氣凝聚,往後三年皆為大犯太歲,久病成疾,只怕到時生死難定。
皇帝面容深沉,將那硃砂書合起來,早年他也曾出家為僧,佛門善念因果循環,命數一說皆是空無虛妄。
但青燈法師非尋常僧人,本應佛與道兩法信念不同,他卻亦佛亦道,奔走苦行山河三十年,神機妙算的名號廣傳於世,最後落於寒闡寺靜心修行。
雖如此,細細想來,皇帝是覺得東宮那小子不對勁,「太子這病同這命數有關?」
青燈法師不語,算是默認,皇后微微緊眉,這必畢竟是大兒子,卻遭賊人相害,幾個月來不見好轉,還越發嚴重。
皇后問道:「可有解法?」
青燈法師低首,不答反問:「太子身為儲君,是否可予成家?」
聽言,帝后二人相視一眼,皇后開口道:「本是該開春為太子選秀,定下正妃人選,怎知年前出事,便將此事放下了。」
「選妃事宜還是應籌備著。」青燈法師道。
禮部尚書接過話道:「法師的意思是要尋個女子沖喜?」
青燈法師側身對向他,開口道:「非也,太子殿下所要尋乃為命定之人,為其相伴左右,共渡劫數,豈是隨便沖喜可行的。」
皇帝瞧著底下幾人,手放於案上,久久不語,聽這言語,心中算是有了定數,敢情謀的是這?
皇后則看了一眼他,思索片刻,輕輕道:「這事兒我看行,太醫院治了這般久,太子越發體弱,找個福氣好的女子來,興許就轉福了。」
殿內幾人皆在等著皇帝發話,既然青燈法師都來長元宮提了此事,他挑了下眉,淡淡道:「此事便交於禮部去處理。」
禮部尚書連忙上前叩首領命,青燈法師微微躬身,再次開口:「太子正妃應定於低階官級,軍戶以至民間,勛戚大臣避之,亦其勢使然,顧於國家有益。」
皇帝神色淡然,頓默片刻,道:「法師所言有理。」
勛戚大臣借臣女為妃,以致權勢龐大,此等問題自古都有,他也曾斟酌過。
皇帝轉而命禮部聽從法師安排便是,對此並無介懷之意,他的皇后早年也是民間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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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安排妥當
大忽悠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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