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南下
二月初八，黃道吉日，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初春里難得的朗朗晴天，天空如藍寶石般澄凈，河岸邊殘雪未消，藍白相映間，一艘商船緩緩駛離渡口，破冰開道，開始了南下的旅程。
一支塔影認通州。
京門通州的標誌性建築——燃燈塔，穩穩的矗立在京杭大運河的北端，迎送著南來北往的客商。從此處啟航，經天津、滄州、德州、聊城、濟寧、台兒庄、徐州、過清江、淮安，直達揚州城。
有詩稱京杭大運河為：「東南四十三州地，取盡膏脂是此河」，漕運繁盛之下，沿河的無數的碼頭、城鎮遍地開花，慢慢的發展成商賈雲集，百業繁盛之地，養育了萬千百姓。
金陵薛家的商隊，就有不知多少夥計在船上謀生。船上的管事薛重，是薛父留下的老掌柜，望六十的人了，依然老當益壯神采奕奕，帶著一幫夥計常年往來於京城和江南一帶，負責運河一線薛家所有店鋪的貨物運輸和調配。他在這運河上往來了半輩子，是個實實在在的□□湖。
臨行之前，薛掌柜就提到，本次航程行船緩慢。只因年節期間生意興隆，如今許多店鋪都出現了貨物短缺的現象，一路上又要補貨又要採買，行船自然就慢上許多。平日里自京城到揚州船期約莫一個月左右，可他這船的船期恐怕要翻倍。
賈琛一聽暗喜，如此安排正中下懷啊！他正想來一番古代之旅，見識見識這紅樓世界的風貌呢！
紅樓夢的故事背景為架空，原著中早已指明了「無朝代可考」。此時國號「乾」，大乾王朝建國剛滿百年。三年前，老皇帝年老體衰，於病重垂危之際禪位給新帝。不料，太上皇經過太醫悉心救治后竟轉危為安，身體康泰了，權欲之心復燃，日月雙懸的政治格局下，想來新老兩位皇帝之間的內部鬥爭絕少不了。朝堂本非善地，暗潮洶湧之下，說是兇險萬分也不為過。
賈琛暗自思量，他要陸續參加明年的鄉試、後年的會試，即便一路順利，出仕為官也是三年後的事了，希望屆時皇室內鬥已經結束才好。
大乾王朝承平日久，如今正處於國力鼎盛時期，各行各業欣欣向榮。能重生於太平盛世著實是件幸運的事，乘此良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都是學習的過程。
薛姨媽果然特意派人傳話給薛重，吩咐他在一路上好好照顧賈琛。賈琛在薛家船上的日子過得很如魚得水。從天津開始，每次停船靠岸，薛掌柜自領著夥計們去談生意辦正事。賈琛偶爾提出要跟著他去參觀薛家的商鋪，薛重也欣然應允。但更多的時候，賈琛會帶著楊喜，逛街購物、品嘗美食、喝茶聽戲、遊覽名勝古迹，一主一仆，兩個人結成一對吃喝玩樂的好搭檔，玩的不亦樂乎。
賈琛是船上唯一擁有「主子」身份的讀書人，是人們眼中的「貴人」，可他的「人人平等」觀念來自現代，對楊喜也好、船上的夥計們也好，不論身份貴賤，都是尊重友好的態度，人人都贊他慈善仁德，是天下難尋的好主家。
賈琛聽了暗暗臉紅。這約莫就是穿越版的「水土不服」吧！
在賈琛的現代人思維里，主僕尊卑觀念薄弱，同吃同玩很正常。楊喜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十幾歲的愛吃愛玩的單純孩子，天天圍著他伺候乖的不得了，不免產生使用「童工」的愧疚感，當老闆的也要善待員工不是？
而在楊喜這個土生土長的家生子眼裡，賈琛對他所有的好都是天大的恩情。按照楊媽媽的教誨，主子的每一分的恩情都會轉化成他的忠心，主子恩情深厚，當奴才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報答主家，這叫「忠義」。
忠僕的名號可了不得，走出去人人都得高看一眼，足以在奴僕界傲視群雄了。
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觀念迥異，穿越人士必須慢慢體會和適應。
***
行船的兩個月時間裡，賈琛也沒忘記正事——複習功課。
明面上，他是奔著讀書科舉才南下的，到了揚州林家，林如海弄不好就要考校一下他的學問。只有學問過關，才有機會得到林探花的重視，若能得他推薦一間好書院，下一步就要面臨入學考試。
古代讀書人講究「三更燈火五更雞」，若是他學問太差，入學考試敗北或者林如海根本看不上他，那就太慘了。賈琛就不得不回金陵去。他有秀才功名，可以想法子進入當地的縣學或者府學去讀書，如此他中舉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沉重的書箱里，滿滿當當都是書。只算從賈敬那裡得來的書，以一天一本的速度，足夠他一路看到揚州還有剩下的，哎，悲催的考試生涯，他只當再經歷一次高考……
賈琛收拾心情開始認真學習。
原主天資一般，但勤奮是足夠的，他已經備戰鄉試近兩年，四書五經背的滾瓜爛熟，就是吃了沒有師傅指點的虧，閉門造車領悟有限。賈敬給的書里有名家批註，正好幫助理解，這是科舉的重中之重，需要全部背熟吃透。
策論是原主的弱項，賈琛更加不會。想了半日，賈琛決定先背誦範文，尤其是真題範文，總結出寫文規律才好依葫蘆畫瓢。另外，每日還要練字，字如其人，一手好字非常重要。
這樣的學習任務無疑是繁重的，但賈琛卻日復一日堅持了下來。
說也奇怪，他的這具身體記憶力驚人，簡直是過目不忘。本來賈琛計劃一天看一本書是打算囫圇吞棗，只求留個大概印象，結果他居然很神奇的全背下來了。
前後兩任賈琛可都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那這本事就是最近才有的。最近發生了什麼呢？靈魂穿越！那麼，這是穿越福利咯？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性——通靈寶玉！
賈琛記得，那股神秘的熱流之後，他大病初癒的虛弱身體立刻好轉，效果明顯到立竿見影，堪比神丹妙藥。可見那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他當時就覺得那玉神通廣大，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塊玉的神奇力量沒有惠及賈珠、林黛玉，甚至是賈寶玉本人……
他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倒是莫名其妙得了好處，不但身體更強健了，記憶力也進化了。對於一個考生來說，一個好記性絕對是大大的金手指啊！
賈琛欣喜若狂，只恨自己走的太快了，不然他定要回頭再找賈寶玉去驗證一下那塊玉的功效，不知道還有多少驚喜。
看來鄉試過後，哪怕為了通靈寶玉，也要回京一趟。真寶玉假寶玉，試過方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