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薛家
自打向寧榮二府辭行之後,賈琛的心裡就歡快的哼著一首老歌:「煙花三月下揚州,揚州城裡找朋友……找呀找呀找朋友……」
五六天的功夫,興高采烈的籌集銀兩、打聽船隻、收拾行裝、採買用品,整理家私,出租宅子……全家人忙的滴溜轉。
從京城到揚州,出行方式首選運河水路,舒適又安全。
京城的二月天氣尚未回暖,河面還結著薄冰,少有出行船隻可供搭船。楊喜父子滿世界的打聽南下船隻,差點跑斷腿,終於找到了一艘順路的商船。
兩下里一搭訕,發現雙方還是親戚。說來也巧。這艘商船正是紫薇舍人薛家的商船。
薛姨媽的丈夫薛老爺在世時,薛家的生意做的很不錯,商業網路遍及全國。水陸兩道的貨物運輸體系建制完整,車、船、人、馬,南來北往四季不斷。可惜薛老爺壯年而逝,唯一的繼承人薛蟠頑愚不堪,不通經濟事務,不足以支撐門庭。薛家的生意更是江河日下,一年比一年蕭條。
這種私家商船本不做搭客生意,完全是看在親戚情分,加上賈琛讀書人的身份,人家才同意給個方便,船費也沒收,倒是讓賈琛佔了個便宜。
薛姨媽和賈寶玉之母王夫人是親姐妹,她帶著一雙兒女進京投奔,此時薛家就住在榮國府東北角上的梨香院,與賈琛的小宅子相距不遠。離京日近,他攜了幾樣表禮,安步當車,親自去薛家道謝。
因提前一日送了拜帖,賈琛順利入得門來。梨香院本是榮國公賈代善的養老居所,小小巧巧十餘間房屋,前廳后舍俱全。
薛家在京中自有房產和買賣,卻常年寄居榮國府。自從入住梨香院后,在寧榮後街上單開有一門對外,方便薛家眾人出入。西南有一角門直通榮國府後宅,方便薛家母女日常往那邊去。據說薛家母女每日都要往賈母處請安閑談,或與王夫人說話,熱絡的不得了。
賈琛倒是理解薛家的苦衷。這薛家沒有家主,唯一的繼承人薛蟠是個只會花錢的禍頭子,薛家生意日漸凋敝,難以為繼,急需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幫扶。京城權貴雖多,除了有親戚關係的王家、賈家,她們一介商賈也攀附不上誰。此時王家家主王子騰在外地做官,薛家投靠榮國府便是最好的選擇。
加之薛家女兒寶釵人才出眾,若能與賈寶玉結成姻緣,那薛家就有了長久的靠山。薛寶釵的金鎖明顯是個計謀,意在「奪玉」吧!
薛姨媽在廳上待客,不但薛蟠在場,薛寶釵居然也在,難道不用迴避外男?賈琛不太明白這些複雜的禮儀,雙方互相見禮罷,賈琛便直接稟明來意,謝過薛家提供的搭船便利。
薛姨媽的年齡約莫在四十上下,笑起來慈眉善目,「讀書上進是好事,難為你肯吃這個苦,我這裡預祝你高中榜首,將來為官做宰,出人頭地。我家蟠兒不愛讀書,是個沒出息的。」
賈琛笑著謝過,又看向薛蟠。薛蟠長相不差,方臉闊耳,圓滾滾的身材,一身財大氣粗的富貴打扮,歪在座椅上喝茶,露出手上三四個碩大的寶石戒指來。原著中的薛蟠是個不愛讀書、視人命如草芥的草包渾人,想來也不待見讀書人,賈琛便客氣道:「我們兩家情況不同,我如今沒有家累才能放心離家求學。像薛大兄弟留在家中料理家業,孝敬長輩,也是極好的。」
薛蟠聽了也是心裡一喜,暗想可不是如此!想來自己還是很有用處的,讀不讀書有什麼要緊的。
他喜滋滋介面道:「琛二哥果然大才,看人有眼光。薛家家大業大,我往日里只顧料理家中生意,竟不曾和你結交往來,想來真是憾事。我們家就是從金陵搬來的,我在那裡還有不少好友,要不要給你引薦幾個好友……」
薛蟠的話還未說完,寶釵在薛姨媽身邊低頭咳嗽了幾聲,恰好打斷了薛蟠的話,賈琛藉機細看寶釵的容貌。作為紅樓中的「艷冠群芳」,薛寶釵確是個美人坯子。十三四歲的年紀,「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容貌雖不及黛玉精緻,但她舉止嫻雅、落落大方,小小年紀已有大家閨秀的氣質。這樣一個女子,借著「金玉良緣」論來和黛玉爭搶寶玉,倒也不算自不量力。
見大家都看向她,寶釵倒不好意思起來,拿帕子掩了半邊臉,俏麗的猶如新綻的粉荷。她柔聲說道:「我記得前一陣哥哥弄來了一塊雙桃松花硯台,我們家也沒個讀書人,白放著可惜了,不如找出來,送給琛二哥用最合適了。」
賈琛連忙推辭道:「萬萬不可。我是來致謝的,哪有反拿姨媽家東西的理?」尤其是這松花硯,因其品質極好,多數成了貢品,民間流通數量稀少,屬於硯台中的珍品。
薛姨媽笑道:「琛哥兒不必客氣,你要遠行,做親戚的自然要送些程儀。我本來還煩憂送你金銀太過俗氣,寶釵這主意出的正好。蟠兒,快把那方硯台取來。」
賈琛最近得了不少好硯台,各種材質的他都試用了一番,唯獨缺了這松花硯,如今有了鑒賞一番的機會,也不過多推辭。薛姨媽和薛蟠在這個話題上基本無話可說,倒是薛寶釵對文房四寶也頗為精通,聊起各種材質的硯台優劣來侃侃而談,令賈琛很是欣賞。
「我因自小讀書,看過、用過的硯台多了,才知道其中短長。不想寶釵妹妹小小年紀也有如此的見識,可見薛家家學淵源,不輸於書香門第,姨媽果然教的好。」
這樣一個博學多才的姑娘,出身在商賈之家著實可惜了,若出身再高貴些,送進宮裡說不定也能拼出一個前程來,帶來滿門榮耀。可惜如今薛家為了謀個靠山,選中的賈寶玉謀划金玉良緣,可賈寶玉最厭惡仕途經濟,與有「青雲志」的薛寶釵,這樣三觀嚴重不合的兩個人,真的能成就良緣嗎?
薛姨媽聽賈琛讚揚寶釵,心裡不免得意,「我們薛家雖是商賈,但你寶釵妹妹也是自小讀書長大的,也算初通筆墨。這兩年來了京里,我拘著她學規矩針線、管家理事,她學的也是有模有樣。寶丫頭是天生的聰慧過人,比她哥哥還強十倍。」
薛蟠也不好意思的附和道:「我妹妹讀書比我強多了,若她是個男兒,指不定也能和琛二哥一樣給我們薛家考個舉人進士回來。」
寶釵聽了,笑道:「媽媽和哥哥心裡疼我,說起話來倒像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似的,叫人聽著怪不好意思的,琛二哥別笑話。」
賈琛也笑道:「好就是好,姨媽和蟠兄弟何曾誇錯人?寶釵妹妹不必自謙。就如這松花硯,屬於天材地寶,稍經工匠巧手雕琢,便能成為貢品佔據王侯文案一角。但是,硯台種類千千萬,多少窮書生用不起好的,帶著普通石硯進考場,考中的也多得是。姨媽方才說要將如此貴重的松花硯送我,我原該推辭不受才是,不過我又確實愛的緊,便厚著臉皮收下了。只是,我要考中了舉人再來取它,在此之前煩請姨媽替我妥善保管,待我高中再來薛家拜謝,如何?」
薛姨媽笑道:「好!好有志氣的話,聽著就叫人爽快!好孩子,你儘管去,我會吩咐船上的老掌柜好好照顧你,一路上你什麼心都不用操,只管讀書寫字,保管順順噹噹的給你送到金陵。將來考個舉人回京,多少榮耀,姨媽等著為你賀喜!」
幾人又聊了些關於金陵土著民風的閑話,賈琛方告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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