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宋玉進宮十數年,這是頭回喚母家的人入宮來。
宋長霄以為宋玉悟明白了,她的利益與母家相連。
宋長霄大早便喚了王氏同他們的嫡子宋顯一道進宮。
宋玉卻難得的起了個大晚,要他們三人在正殿候了好一會兒。
「父親母親,冬日裡難起些,平白的要您們候了些時日,是本宮不懂事了。」
宋玉穿著綉祥雲的紫袍,脖上的銀狐圍脖瞧便柔軟暖活,點翠鈿頭也華麗隆重。
「見過德妃娘娘,請德妃娘娘安。」三人見了宋玉連忙行禮。
宋玉行至主位,言枝上前來解開宋玉的圍脖與斗篷,懶懶道:「起來罷。」
宋玉坐下后三人才趕起身入座,宋長霄見宋玉只擺玩著自己的護甲卻不開口,咂摸了會兒道,「娘娘近來身子可安好?」
宋玉放下手,抬頭瞧著自己的父親,只覺陌生的很,也是,從來不親近,談何熟悉呢。
宋玉笑道:「日日熏著爐子,身子如何會不安?倒是五妹妹,聽聞她近來身子差了些。」
王氏變了變臉,又立馬調整了回來,「承娘娘惦記,阿姝身子好了不少。」
宋姝嫁給了楊家的紈絝少將軍,前些日子還生了個兒子,可那少將軍紈絝慣了,宋姝懷孕時在外沾花惹草,把酒樓一個彈琴的清白姑娘弄大了肚子,那姑娘是個有手段的,使了些計謀,前些日子被抬進楊府做了姨娘。
直把還在月子里的宋姝氣病了去,這事成了京都高官人家的笑談。
宋玉用絹子遮住唇笑了笑,「本宮也是心疼五妹妹的,不若本宮寫道懿旨,要五妹妹同那楊少將合離?」
王氏惶恐,立馬起身行禮,「臣婦謝過娘娘好意,只是阿姝同那楊將軍兩相恩愛,旁人也斷不好拆散了去。」
王氏只是惶恐宋姝已然生了孩子,在合離,怕是沒有清貴人家願意取了去。
宋顯有些不樂意,「若四妹妹真想幫阿姝,直管傳懿旨把那不只廉恥的賤人與她腹中的那個打殺了便是,何必要讓阿姝合離?」
宋顯是個廢物,年過三十,卻依舊是吏部的一個小言官,任宋長霄如何提拔也付不起來。
宋玉看著宋顯,「大哥此言差矣,既然說五妹妹同楊少將是兩相恩愛,那又怎得不覺那位姑娘同楊少將是情投意合呢?」
「胡說八道!」宋顯睜圓了眼,「阿姝是我吏部侍郎府的嫡女!那賤人不過是市井賤籍,如何能同阿姝比!」
「宋顯!」宋長霄低喝。
宋玉低頭笑笑,「是啊,那姑娘卻是不能同五妹妹比,只不過,若那姑娘算賤籍的話,本宮便也同那姑娘一般了。」
「畢竟,本宮的娘也不過一屆綉女,那姑娘至少還被抬入了府中,本宮的母親,卻是無名無份阿。」
宋長霄起身跪下,大寒的日子額間卻是汗涔涔的,「娘娘恕罪,是臣思慮不周,待……待臣回府,便抬了綉兒做,平妻……」
「老爺!」王氏有些坐不住。
宋顯也低喚了聲爹。
宋玉嗤笑著扶了扶鬢髮,「罷了,本宮的娘向來在天竺寺中待的也是高興的,遷來遷去,倒也麻煩。」
宋長霄不想從前這個瑟縮膽小的庶女如今變的如此喜怒無常難以討好,只能又答聲好。
顧尹上前扶著宋長霄坐下,又把手中的絹布遞給他,示意他擦擦汗。
宋長霄有些嫌惡,他堂堂吏部侍郎,如何用得一屆閹人的絹子,可看見宋玉似笑非笑的眼,又忍著噁心擦去了額間的汗珠。
宋玉也怠與看他們出醜了,「本宮今日喚父親來,是想問問父親是否知曉揚州陸家。」
宋長霄想了想,「可是十四年前的揚州首富陸家?」
看來宋長霄也是知道一二的了,宋玉捏緊了絹子,「那父親可知,陸家如何被滅門的。」
時間過於久遠,宋長霄沉思了好一會才道:「那時陸家富甲一方,吾皇剛登基,勢力不穩,一些中央官員便趁機勾結地方官員,以奸商欺壓百姓的名頭抄殺那些富商,從而私吞他們的家財。」
那些人,像是不知魘足的殺人放火,還打著天家正義的名號,坑害了他。
宋玉緊握著絹子,「那父親,可在其列?」
宋長霄哼了聲,「那皆是些后而登堂的寒門世家,因家底不足,在朝廷上更說不上話,才為了充盈家底做的事,這樣的事,來日有心人在皇上面前點一點,皇上便會重查此案,那些人的命也到頭了,在官場沉浮久了的世家,斷不會去做這樣的蠢事。」
宋玉扭曲了笑,「很好,便勞煩父親在皇上面前點上一點了。」
宋長霄不解,「娘娘,此事以過去這些年了,那些寒門可不依舊了阿,如此一來,定會扯出許多人,若他們聯合起來的話,得不償失啊。」
宋玉摘下琉璃金珠步搖在手中把玩著,琉璃金珠,是儷貴妃也沒有的榮耀,這是太子親自給自己的母親求的。
宋玉的話伴著琉璃金珠清越的碰撞聲,「父親何故這樣膽小?宋家一日比一日落魄,百年世族的名號也危在旦夕,幸好宋家出了一個本宮,本宮生了一個祁兒,他是太子,而父親你,也算得上是太子的祖父。父親何不同旁的世族聯合起來,做一回清正的官,為那些冤魂平反,好讓皇上看看,這個宋家,尚還有用。」
宋玉的言外之意,只有做好了這件事,他才算得太子的祖父。
宋長霄思慮一番,「臣明白了,揚州陸家,臣會幫他們的。」
「嘖。」宋玉輕嘖一聲,「父親哪裡是幫他們,父親是在幫自己。」
看著他們沉下去的臉宋玉又笑道:「行了,本宮累了,父親便帶著母親與大哥先回罷。」
「慢著。」三人行至門口,宋玉又叫住了他們,「父親可還記得宋答應?」
宋長霄轉過身來行禮,「臣記得。」
宋玉斯條慢理的喝了口茶,「父親可還記得她是如何死的?」
「回娘娘的話,是病逝的。」
宋玉又笑,「其實不然。」
三人震驚的瞧著宋玉,逗得宋玉越發想笑,「她死前的確病的嚴重,卻不是病,是毒,先舒皇貴妃把下了毒的擺件送給了本宮,妄圖毒死本宮,本宮轉手又送給了宋答應,她病的日日不起,雖然她最終會都被毒死,但她的死因卻是被庶人趙兆殺害的,她身上被扎了個不停淌血的洞。」
王氏聽著身子發抖,宋答應從不得寵,卻招來這麼多的禍事。
宋玉又道,「她肖想本宮的孩子,所以本宮對她不留一絲情面,不過她是俸了你們的意思進宮,俸了你們的意思想要代替本宮,不過本宮在宮中鬥了這麼些年,卻毫髮無傷的坐到了這個位子,下回,父親在想送人進宮,便要思慮思慮,她斗不鬥得過本宮了。」
宋長霄伏下身子,「娘娘恕罪,臣,不會再有下回了……」
宋玉鼻腔發出一聲輕笑,「宋大人要記得,往後登上大殿的人只能是本宮的孩子,就算本宮死了,成了冤魂,也是要護在祁兒身旁的,宋大人,斷不要自尋不快。」
「是…..臣遵命。」宋長霄畏縮答道。
宋玉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皺,「行了,揚州陸家的事,父親可定要盡心啊。外頭雪大,走的時候,也要注意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