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素有八百萬神明之稱的某個島國,與總是悠悠閑閑的出雲不同,地獄千年如一日地重複著加班、加班再加班以及人手不夠也不願意降低水準多招獄卒的尷尬境地。
夜歸在去地府上任之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總之基本可以概括為——事情多,人員少,掌管者不靠譜。
不過貢品年年都很多,不用擔心在地獄待久了,跟現世的美食發展脫節。
「夜歸大人,您真的要離開現世了嗎?」耳邊傳來細聲細氣的說話聲。
夜歸輕輕一笑,食指指節上停著一隻黑色的蝴蝶,蝶翼輕顫,夜歸輕聲回道:「是啊,現世不適合居住,地獄就好多了。」
「您是在開玩笑的吧?!」蝴蝶急得連連扇動翅膀,捲曲的觸角都開始顫抖起來,一疊聲地說道:「地獄是處罰罪人之所,遍地屍骸受苦處,哪裡好了?!」
蝴蝶翅膀都快扇斷了,夜歸卻不急,說話依舊慢條斯理:「我是去做文書工作的,又不是自己當罪人,放心吧。而且這裡不適合我的修行,住著也不舒服。」
「那、那好吧。」似乎被說服了,蝴蝶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只道:「既然大人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吧只要偶爾回來看看就好。」
夜歸好脾氣地應了一聲,看著指尖的黑蝶振翅飛入山林,隱沒了身影,這才轉身進了身後的小木屋。
這座木屋還是當初夜歸初到此處決定就這樣住下來時,親自搭建的,費了不少時間和力氣,外面的圍欄倒了再修,裡面也翻新了好幾次。
如今要離開,他還是戀舊地施了個咒術保護木屋。
……
地獄閻魔殿,一身紅色官服的閻魔大王,挺著巨大的肚子,坐在高高的坐位上,一如既往地在嚴厲鬼畜的輔佐官監督下審判亡者。
望著今天最後一個亡者痛哭流涕著被獄卒拖了下去,閻魔大王瞬間彎下挺直的背,苦著臉一邊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腰,一邊對站在一旁的輔佐官開始例行的抱怨:「鬼燈,最近需要審判的亡者真是越來越多了,我喊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不用擔心。」冷著臉的輔佐官不知從哪裡端出一杯超大容量的飲料砸在閻魔大王面前:「喝了它就會好了。」
閻魔大王:「……」
閻魔大王驚悚道:「鬼燈,這不會又是那個金魚草……」
鬼燈面無表情:「濃縮金魚草精華。」
閻魔大王:「……」Σ(°△°|||)︴
「不,本王還是不用了。」閻魔大王滿臉汗地推拒,換來了輔佐官大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嘖。
生怕鬼燈再在他身上做實驗,閻魔大王立馬機智地轉移話題:「咳,鬼燈君,聽說閻魔殿招了新助理。」
鬼燈淡淡道:「是的,因為閻魔大王總是找時間摸魚,我只能再找一個助手到閻魔殿幫忙。如果閻魔大王稍微認真一些,就不用找了,這可是相當難找的。」
閻魔大王被鬼燈責怪慣了,完全不當回事兒,他笑眯眯地討好道:「能被鬼燈君承認的人,應該相當優秀吧!」
鬼燈不接話茬:「不知道。」
閻魔大王瞪大了眼睛:「嗯?不是鬼燈君自己找來的嗎?」
鬼燈面癱臉:「是木精先生推薦的,說是山中來了位奇怪的旅行者,住在山裡已有將近十年,最近住不下去又開始尋找合適的地方搬家。木靈和他處的不錯,聽說他親近黃泉的氣息,平時為人和善,記性也好,更是寫的一手好字。想到沒用的大王,還有閻魔殿堆積如山地公務,便把人推薦了過來。」
面無表情的鬼燈習慣性地又罵了閻魔大王一句,雖然大體上說的都是實情,這就是這樣一個不靠譜的,整天想著摸魚的領導。
閻魔大王摸摸腦袋,笑得一臉慈祥,並且自動忽略了鬼燈的後半段話,誇讚道:「有個人能幫鬼燈處理事務也很好啊!」
鬼燈回了大王一個冷淡的眼神,隨即冷著臉搬著捲軸走出閻魔殿去了記錄科,地獄的事務隨著戰後的人□□發只增不減,誰都閑的下來,但是身為第一輔佐官的鬼燈卻是絕對停不下來的工作狂,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
正走著,身後忽然傳來喊聲,鬼燈頓了一下轉過身看過去。
「鬼燈大人!鬼燈大人等一等啊!」只見唐瓜和茄子兩人揮著手急匆匆跑過來,手上捧著一疊紙。
「唐瓜和茄子啊,有什麼事嗎?」
唐瓜喘著氣道:「鬼燈大人,現世來了一位妖怪說是木靈先生推薦過來閻魔殿的,您現在要去見見嗎?」
茄子附和:「對哦,對哦,而且是位大美人呢!跟阿香姐一樣好看!」
「喂!」唐瓜聽了立馬教訓他道:「怎麼可以隨意評論別人,還是才剛認識的人。」
茄子一秒低頭,脆生生道:「對不起。」平時做錯事被罵得太多,對於認錯已經完全沒有感覺的白髮小鬼依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鬼燈摸著下巴沉思片刻,道:「這樣啊,那就去看看吧,順便讓他幫忙處理一下文件,最近幾天真是忙的不行,現世的人是挑著日子集中在一起死的嗎?」
閻魔殿前,穿著一身淺白色帶蝴蝶花紋和服的夜歸正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四周,他身後是被刷成硃紅色的大門,來來往往的獄卒穿行其中,每一個頭上都頂著或大或小的尖角。身前是一望無際的三途河,彎彎繞繞地延伸向遠處。
果然,地獄的景象並不像現世怪談中所說的那般可怖,至少工作環境還是很不錯的,對夜歸而言只要住的地方能滿足他苛刻的需求,那麼就算是去八大地獄剁人肉餡夜歸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去做。
「啊!鬼燈大人,看,就是那個人!」
夜歸循聲望去,便見之前的那兩個引路小鬼跟在一位面相嚴肅的黑衣鬼神身旁,黑衣鬼神左手拎著一根狼牙棒,右手捧著一捆捲軸,正徑直朝著這邊走來。
鬼燈走到近前停下,禮貌道:「請問,是木靈先生推薦過來的那位嗎?」
夜歸點點頭:「對,就是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我可以從現在就開始工作。」
鬼燈一聽對夜歸的好感度頓時直線上升,由於一向欣賞工作認真的人,更何況這幾天地獄確實忙得很,他已經熬了一個通宵,有人在這時主動分擔工作量真是再好不過了。
「那真是太感謝了,拜託夜歸君去記錄科整理好下一次閻魔大王要審訊的亡者的信息,然後送到閻魔殿就行。」鬼燈說完,又道:「唐瓜和茄子會帶你過去,住的地方可以等回來再安排,可以嗎?」
夜歸沒有任何意見,把帶來的行李往閻魔殿的角落一放,清清爽爽地去了記錄科。
記錄科的主任葉雞先生因為總是熬夜這些年掉光了頭髮,所以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說剪頭髮的事情,並且經常狂躁,但總的來說還是個好人。
一踏進記錄科,夜歸就被裡面的文氣撲了一臉,四面的牆壁上掛滿了字畫,一排排的矮榻上伏著數鬼正在奮筆疾書,手裡筆桿簡直要揮出殘影,尤其是那個頭上長了兩根角的光頭主任。
「那個……」夜歸試探著開口。
數道視線同時戳了過來,夜歸也不怯場,漂亮的臉蛋上一雙黑濯石般的眼睛看向葉雞先生道:「鬼燈大人讓我過來整理資料。」
葉雞頭推了推眼鏡,視線透過一瞬反光的鏡片落到夜歸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夜歸一番,這才道:「請等一下,還有最後一份沒有記載完,但是其餘的都在這邊。」
「那我先整理寫好的。」他隨意地撩起身上的和服,蹲在了那堆捲軸旁。
薄薄的紙被攤開,露出其上工整優美的字跡,事無巨細地寫下了亡者所犯的罪行善行和時間地點。
夜歸貼心地將它們按照時間和罪行排列好,省的閻魔大王用凈玻璃鏡回溯時間時跳來跳去的容易出錯,雖然他很奇怪閻魔殿這樣的地方為什麼這麼趕「潮流」,竟然用遙控器操作鏡子,不是應該用法術控制的嗎?
夜歸動作快,堆得小山般的捲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了下去,然後被搬上記錄科的小推車,俱生神揮舞著小翅膀飛來飛去,手上拿著記載著善行惡行的字跡潦草的紙張,也不知在這兒工作的鬼是怎麼認出這些千奇百怪的字跡的,夜歸自己也去看了兩眼,感覺像老中醫開得藥單,龍飛鳳舞,完全認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