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後一份似乎很是麻煩，花了不短的時間才完成，夜歸拿到手上攤開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個生前大惡不敢做，小惡也不斷的亡者，生平最愛偷雞摸狗，從六歲到九十歲一直「孜孜不倦」、「持之以恆」，可以說硬生生將它發展成了一項事業，死因是半夜偷吃從鄰居家偷來的魔芋粉被噎致死。
(；一_一)
夜歸一言難盡地將這幅捲軸單獨地放在了一邊，有點憐憫地想閻魔大王估計又要苦惱該怎麼定罪了，這個亡者多半是叫喚地獄和大叫喚地獄都得去一趟呢。
……
地獄里沒有陽光，白天和黑夜的界限並不明顯，夜歸也不知道這會兒到底是個什麼時辰，一路上也沒看見掛鐘的地方。不過據他的經驗而言，應該還沒過去多久。
推著車進閻魔殿時，殿中並沒有人，空蕩蕩的，又等了會兒鬼燈才帶著先前的那兩個小鬼從門外進來。
長著頭短短捲髮的小鬼茄子一進門隔著老遠就興沖沖地對著夜歸招手：「啊，今天才過來的那個人，這麼快就好啦！」
夜歸還沒來得及回話，那頭唐瓜就狠狠敲了一下茄子的頭，教訓道：「笨蛋，要叫先生，不要叫別人『那個人』，很不禮貌！」
「好痛。」茄子捂著腦袋，眼淚汪汪，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到重點。
唐瓜心累地嘆了口氣，不過大概是習慣了，很快就又活力滿滿的樣子。
鬼燈走到近前，伸手拿起桌上的卷宗大體看了一遍，片刻後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語氣卻聽得出來滿意：「做的很好，這樣審判的時候就可以節省不少時間，大王總是不想工作，減少了工作量他就沒什麼能說的了。」
閻魔大王是公認的愛摸魚，每天讓他審亡者都推三阻四，少一個也能讓他心裡舒坦些，鬼燈從不慣著他，不願意做就暴力威脅，逼著也讓他幹完了。
他平日公務繁忙，除了在閻魔殿陪閻魔大王審判亡者，還要管理地獄的所有獄卒，與外國地獄的交流等，偶爾還得親自出手懲治罪人，這樣就算是工作狂也有疲累的時候，如今身邊多了個能幹的助手可以想見日後輕鬆許多的日子。
於是鬼燈開口道：「直接轉正吧，你的工作能力很強，不需要再視察了。」
夜歸沒有異議地應了一聲，美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鬼燈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來什麼般問道：「地獄的工作強度有時會很大，你能熬夜嗎？」
熬夜？
夜歸點點頭，表示完全沒有問題：「十天不睡也沒關係，這是種族特性，我不愛睡覺，但真想睡也能很快就睡著。」
「那真是太好了。」鬼燈面無表情：「要是閻魔大王也像這樣就好了。」
夜歸：「……？？」
夜歸來到這兒不過半天的時間，與鬼燈交談也只有幾句話，就聽他說了好幾次閻魔大王，每次都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態度，這讓他深深意識到了這位在現世相當威嚴的閻魔大王的本質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果然幻想與現實是有一定差距的。
……
晚上，夜歸忙完，在別的獄卒介紹下去閻魔殿的食堂吃了一頓味道不錯的晚飯後，這才回了自己剛剛安排好的住處。
閻魔殿的官員一般都住在閻魔殿的后間，那裡空間大，寬闊的木製迴廊兩側是一排排緊閉的房門，不知道其中幾間已經有了主人。
夜歸找到自己的那間打開，走進去后關上房門，摸索著按下門邊的開關，房間不算小，裡面有提前置辦好的簡單傢具以及深色的床單被褥，燈光柔柔地灑下來照亮整間室內，角落裡放著幾盆小小的盆栽。
夜歸坐到床上，摸了摸身下的床墊，軟軟的相當厚實，睡上去應該很舒服，尤其是他這種不喜歡硬床的人，只是昨晚他剛睡過一覺，精神頭補的足足的，壓根不想再睡一覺。
想了想，夜歸打開自己帶來的行李箱，從裡面取出了一幅顏色鮮艷的布料，一盒針線還有剪刀尺子，準備半夜做手工，把先前早已構思好的浴衣做出來。
緋紅色的布料上，印染著一隻只翩躚飛舞的黑蝴蝶，栩栩如生，后翼上有幽藍色的斑點。
夜歸的本體便是黑蝶，只是斑點的顏色會隨著季節變換，最近正好是幽藍色，他便染上了藍色。
細小的針捏在指尖，於布料間來回穿梭，快速縫合著介面，已經縫好的地方陣腳細密得看上去就像是機器縫出來的。
一縷頭髮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搭在布料上，夜歸停下手，攏了攏髮絲，又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鐘。
鐘面上時針正慢慢地靠近著六，分針則指向了五十五。
夜歸一看快早上六點了，立馬放下手上做到一半的浴衣，腳下穿著拖鞋跑去衛生間洗漱了一番，然後脫下昨天穿過來的衣服，重新換了一套這才出門。
最近地獄不知道從哪兒引渡回一群過勞死的亡者，是地獄最討厭的類型之一，工作量頓時激增，所以這幾天得早起。
夜歸走到閻魔殿的時候，一向懶散的閻魔大王竟然已經到了，但看那倒霉樣估計是被自己的輔佐官硬拖過來的，現在都還在抱怨：「真是的，鬼燈君幹嘛這麼嚴格，老夫昨晚忙到很晚才睡的。」
鬼燈面無表情地懟了回去：「大王只加了一天班，我幾乎每天都在加班，要換換嗎？」
於是閻魔大王立刻閉上了嘴，安靜如雞地待在座位上默默批文件。
夜歸靜靜地貼著牆走過去，站在了鬼燈身後，見兩人鬥嘴已經停下才開口問道：「輔佐官大人，我要做什麼？」
「啊，你已經來了。」鬼燈跟閻魔大王斗得太凶，連身後多了一個人都沒發現，這會兒語氣還有些驚訝。
「是啊。」夜歸笑笑，「前天剛睡了一覺，所以之後起碼有一個周都不會有睡意了。」
「那還真是好啊！」夜歸正說著，閻魔大王忽然插嘴：「老夫每天都要睡，亡者一多就覺得吃不消。」
「那是大王你自己的問題。」鬼燈一拍桌子，犀利的目光射了過去：「如果大王做事情利索點，不總想著偷懶，早就做完了，那樣我也能去做別的事情，所以別找理由。」
閻魔大王一聽立馬苦著臉：「不要這麼說嘛，鬼燈，真的很累的。老夫年紀已經很大了。」
鬼燈懶得回話，捧著一堆幾乎有半人高的文件扔到了桌上。
有時間說教屢教不改的閻魔大王，不如直接武力威脅他幹活。
於是接下來的半天里，夜歸就看著閻魔大王拖拖拉拉地處理文件，時不時再偷個懶然後被自己的輔佐官揍一頓后，繼續磨磨蹭的幹活兒。
夜歸看著都替辛苦的輔佐官心累，有這麼個不靠譜的領導，活只能自己干，不是工作狂也得逼著自己成工作狂。
夜歸自己面前的文卷也堆得足有半米高，只不過因為是新來的，所以這些工作內容並不複雜，他靜下心來，終於在吃飯前完成了。
抬頭一看，閻魔大王才處理完一半，正在抓耳撓腮中，黑髮的鬼神也埋著頭，只是明明已經處理了很多，桌案上卻還是遺留了一堆文件。
閻魔殿里不時有獄卒進出，夜歸收拾了一下，看一眼時間，準備去吃個飯。
走到門前時，又回過身來，對著殿中問道:「閻魔大王，鬼燈大人，需要我帶飯回來嗎？」
話音剛落，閻魔大王便噌地抬起頭，大蒲扇般的手掌揮了起來，興奮道:「要要要！要啤酒和魚，記得多拿點，老夫快餓死了，夜歸真是幫大忙了!」
夜歸笑著正待答應，旁邊冷不丁傳來鬼燈的聲音:「不行，因為大王今天又沒有按時完成任務，所以只能吃魔芋喝白開水，減減肥。」
「不要啊！」閻魔大王一聽立馬苦著臉不停擺手說道:「老夫不想再吃魔芋粉，還有燒魔芋、炒魔芋了！」
再吃下去怕是會吐！(╥_╥)
閻魔大王表情很是可憐，然後嚴厲的輔佐官卻對他的訴求置之不理，繼續用冷酷無情的語氣說:「這是懲罰，大王偷懶的懲罰，沒得商量。」
閻魔大王:「……」
夜歸同情地看了一眼閻魔大王，但誰讓地獄真正的老大是這位冷麵的第一輔佐官，他對此無能為力。
不過，最後夜歸還是加了一條只有兩指長，一指寬的烤魚。
雖然小，好歹能提個味兒，嘴裡吃點肉沫兒。
最重要的是，這麼小一條，鬼燈應該不會沒收。
果然，夜歸回來時，鬼燈只看了一眼他提的食盒便收回了視線，對閻魔大王偷偷摸摸嘬魚的行為採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