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宮
一晃數日,唐暖不知道淮王用了什麼手段,總之宮中風平浪靜,除了皇上召見了自己幾次,有意無意的提醒她辦事效率太慢以外,什麼都沒發生。
唐暖在桌案邊托腮坐著,看著跳耀的燭火入了神。要死的狩乾,走了那麼久,到底回不回來了?
忽然,燭火「啪」的滅了,唐暖一驚,剛要起身,就被人從身後禁錮住了。那人捂住她的嘴,防止她發出聲音。唐暖心慌的厲害,用力掙扎著企圖脫離他的控制,可惜實力懸殊,結果很明顯。
「是我。」
短短兩個字,唐暖停住了所有的動作。
身後的人感覺到手指上有些濕熱,鬆開了手:「哭什麼。」
唐暖扁了嘴,一個轉身撲進對方懷裡:「三公子,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三公子沒推開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不哭了,我們先出宮再說。」說著抓住唐暖的手臂,腳步輕點,朝窗戶躍了出去。
不消一會兒,他停了下來:「會鳧水嗎?」
「啊?」唐暖很少被人帶著飛來飛去,更何況還要時刻躲避巡邏的侍衛,一時驚魂未定。
三公子指了指眼前的荷塘,重複道:「會嗎?」
唐暖這才注意到,這裡居然是清荷苑。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唐暖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是吧?」
三公子愣,隨即瞭然:「就是。算了,你若實在憋不住了,我給你渡氣。」
渡氣?!唐暖再度震驚,為什麼三公子能那麼氣定神閑的說這種話。她看了他一會兒,頓時泄了氣,對於他來說,自己其實不算個女人吧。
「別發獃,我們走了。」三公子拉住唐暖的手,提醒道。
唐暖不再敢大意,深吸一口氣,隨他潛入水中。唐暖以前有試過在水下憋氣,最多也就一分鐘,好在現在有三公子在前面拉著她,不然邊憋氣邊游泳那不是要她命么。不知道過了多久,三公子終於拉著她往上浮,對唐暖來說真當多一秒都是折磨。
一出水面,唐暖努力吸著氣。周圍很黑,她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只覺得一股腐臭:「三公子,我們出來了?」
「怎麼可能,你以為皇宮只有一個院子大嗎?」他把她拉上岸,在一邊摸索了一陣,點亮一隻火把。
本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晃了一下,唐暖揉了幾下,看清楚這是一個地道一般的地方:「我們還在宮裡?」
三公子點頭:「這條地道通往宮外,聽說是當年運輸兵器的通道,後來廢棄了。本來應該毀掉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卻留了下來。」
「那要出宮豈不是很容易?」
「不會,知道這條地道的人很少,至於誤打誤撞進來的……」三公子用火把照了照前面,唐暖頓時愣住了,眼前的情景讓她汗毛倒立,到處都是屍體和骸骨,那陣陣腐臭就是從他們身上發出來的。
「這裡布滿機關,沒人進得來,也沒人出的去。」
「那我們……」
「我有機關布置圖。」三公子直接打斷她。
「……」為什麼這麼機密的東西三公子會有?
「我進來的時候已經處理好了,」他往前看了看,「走吧,我們時間不多,半個時辰內必須出去,否則機關會重新開啟。」
唐暖拚命點頭,牢牢跟在三公子身後。看到這種場景還不乖乖聽話,除非她真的想死在這裡:「設置機關那麼麻煩,為什麼不直接把地道填上?」
「宮裡的事,誰說得清楚。」他回頭拉起她的手,不斷跨過地上的狼藉。
一瞬間,唐暖突然覺得,其實一直這麼走下去也不錯。看著眼前堅實可靠到令人安心的背影,鬼使神差的開了口:「三公子,我很想你。」
「……」握著的手一緊又一松,三公子沒說話,只是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唐暖沒想到自己說了這話后,居然沒臉紅,只是三公子的反應讓她很失落,於是閉上嘴沒再多說一句話,任由他拉著自己走。
走了一段,骸骨漸漸少去,想必幾乎沒人能活著走到這裡吧。兩人還是沉默著,直到三公子停了下來,唐暖一個沒留神,撞在他的背上。
「到了。」他說著,將手伸向一塊突起的石頭。唐暖只見他在附近摸索了一番,不知做了什麼動作,眼前的巨石便緩緩移開了,呈現在眼前的景象令唐暖又是一陣惡寒。
「這什麼地方?」她顫顫巍巍的問道。
三公子扔掉火把:「你看不出來?」
她當然看出來了,這種荒無人煙鬼火四起土包滿地的地方除了墳地還有第二種可能嗎。這皇宮運兵器的通道,一頭連水塘一頭連墳場,也太可疑了。
就算是仲夏之夜,這裡還是冷颼颼的,唐暖全身上下本來就濕透了,此時一陣陰風吹過,她果斷的打了個噴嚏。
「快走吧,去換衣服。」三公子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確實有個黑黝黝的山洞。
山洞是個引人遐想的地方,一般孤男寡女**的在山洞裡總會發生點什麼,尤其是兩人濕著身子這種狗血劇情。所以當唐暖看到山洞的時候,臉就開始燒,想著等會兒可能的進展——比如三公子生好火,把濕衣服曬了起來,然後她就躲在衣服後面嬌羞的換衣服;比如突然出現什麼蛇蟲鼠蟻,她嚇得大叫,然後衣衫不整的跑到三公子身邊;比如晚上一個人睡太冷,三公子說要不你挨著我睡吧,然後……
「這是什麼?」唐暖愣,滿腦子不良鏡頭瞬間破滅。
「地道。」三公子在前面扒開密密的藤條,一條往下延伸的通道顯露出來。
為什麼又是地道!「你不是說換衣服嗎?」
「是啊,穿過這條地道就是糾鹿城郊,有家客棧,專門給趕不及在關城門前進城的客人住。」
「……哦。」唐暖很憋屈,一路扁著嘴,不再理會三公子,彷彿把剛才的場景又重現了一遍般。不過是一個月不見,怎麼感覺就那麼怪?
又走了約一刻鐘,地道的路終於有向上的趨勢,出了洞口唐暖才發現,比起之前,這個洞口真是意外的普通,毫無遮掩的只是地面上的一個洞而已。原來普通也不是完全沒好處,至少正常人見了不會往下跳。
洞口斜右方就是三公子說的那家客棧,看起來小的很,三公子一早訂好了房,天字型大小,內外兩間。唐暖在裡間換好衣服出來,他已經坐在外面等了,「換好了?那我們出發。」
唐暖正想給自己倒杯茶,卻聽三公子來了這麼一句。遂問:「去哪裡?今天不住這裡?」
三公子搖頭:「宮裡的人很快會發現,我們要儘快回戚國。」
對哦,她現在是在出逃不是出遊!完全忘記了。
兩人驅馬連夜趕路——好吧,其實是三公子驅馬,唐暖蹭座。這種逃命的時刻,唐暖真的恨自己為什麼不會騎馬,一匹馬載著兩個人一路狂奔確實太勉強了。直到天色微亮,三公子才停了下來,兩人下到地上,他輕拍了拍馬,馬兒便自己跑開了。
「先吃點東西。」三公子從包袱里拿出幾個饅頭和水囊遞給唐暖,「冷了,將就著先墊肚子。」
唐暖接過,就著清水啃起饅頭來。自從重見三公子,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直詭異的很,唐暖惡狠狠的撕扯著饅頭,怨念四起。她抬起頭朝三公子看去,發現對方也正好在看她,相視幾秒,唐暖的薄臉皮又不爭氣的紅了。
「看…看什麼?」
「吃完了我們要快點趕路。」三公子避開了她的視線。
這個迴避的動作讓唐暖的心咯噔一下,突然覺得很陌生,三公子以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他不應該直接拍她的頭催她快點吃嗎?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饅頭再也啃不下去了。她和三公子什麼時候已經疏離到這個份上了,莫非是因為自己那句話嗎?
三公子注意到她後退的腳步,明顯一愣。卻也沒說什麼,他朝遠方吹了一個悠長的口哨。等了一小會兒,沒有動靜,眉頭鎖了起來,一把扯過唐暖,「走。」
唐暖尚未反應,身體便凌空而起,等回過神時,早已被帶出很遠。幾道冷箭襲來,幾乎擦著耳朵過去,唐暖嚇出一身汗。三公子三兩下打掉撲面而來的箭,護著她落到一處凹地:「呆在這裡別動。」唐暖點頭,想不到追的那麼快,才一夜工夫,不但趕到他們前面,連暗箭都設置好了。
唐暖想不到,恐怕淮王更想不到,他千防萬防的奚白鳳居然就在自己身邊。
暗箭已放完,四周一片寧靜,三公子凝神靜氣聽著周圍的動靜。緩緩舉起手裡的刀,左手猛的一推,刀鞘便飛了出去。
「出來。」他面向刀鞘飛去的樹林,聲音不重,卻清晰可聞。
話音剛落,樹林中飄出一團火紅,一個女人穩穩落在了眼前。她瞥了三公子身後的唐暖一眼,笑道:「公主怎麼逛到那麼遠來了,可讓奴婢好找啊。」
「紅衣。」唐暖心情有些複雜,她與紅衣嚴格來說是敵非友,可是呆一起久了,畢竟還是有感情的。
三公子二話不說,一道刀光閃過,手中的刀直指對方心口。葶薴略一回神,連退數步閃到一邊。刀又跟了過來,她側身避開,轉過身時,手中已多了一根皮鞭。兩人一刀一鞭相拼,葶薴顯然落於下風。不禁在心中暗罵,從來沒見過砍女人能砍得那麼毫不猶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