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絳國境
三把明晃晃的柳葉長刀齊刷刷砍在風轎外,風轎卻絲毫無損。
「轎子里的聽著,識相的快些滾出來!」
「你會滾,本公子卻是不會的。」
不等欒懌與馮辭應聲,另一邊轎門半開,付未易幽幽開了口。
「老大,這轎子……看著有點眼熟。」
「老大,這,這是栟菏付園的風轎!」
「幸好那幾個抬轎的跑得快……若叫咱們砍了,可是賠不起……」
「可咱們砍到風轎了……」
「不是我!我沒動刀!」
「你砍了!你完了!風轎可是付二公子的心頭好!」
「拉倒吧,付二公子的心頭好明明是嵐老闆手底下的頭牌!」
「那也不能砍風轎啊……雖然根本砍不破……」
「聽說之前付大小姐坐著風轎被一騎馬的給衝撞了,馬身擦了轎子,付大小姐硬是把馬皮給扒了!」
「那騎馬的人呢?」
「噢他呀,聽說長的俊俏,被收入付園西院了!」
「啊,那也太好命了吧!我聽說付大小姐美若天仙啊!」
「好什麼啊,你懂個屁,那傢伙進院沒兩天被付大小姐砍了雙手,扔到蜃市山樓去了!」
「啊!」
「老大,這這這怎麼辦?」
「怕什麼!星花山莊大門都被咱們佔了,還怕他一個付家不成?」
「那是咱們下藥給人干倒的,正大光明面對面,這誰打得過啊……」
「噢?星花山莊如今這麼不濟了嗎?那可太無趣了。」
付未易說著話從風轎中探出身來,模樣是弱不禁風的文弱,氣勢卻有些說不出的迫人。
「老……老大……他他是付四公子!」
「你咋知道的?你見過?」
「他哪兒見去!你沒瞧見那小子……咳,那公子腰間掛的牌子嗎?」
「牌子?好像是有塊牌子……未?是個未字?」
「付家四公子,付未易啊!」
「那個把付園差點搞成墳圈子的付未易?」
「正是在下。」
付未易打眼瞧著,風轎停在一處山間林地里,周圍是一眾布衣打扮的人,說起話來匪氣十足。
「還真是付四公子!」
「老大,咱來前,韓太傅可說了,要咱不要得罪付家人。」
「這還用你說么!」
「哎,他身後那位又是誰啊?」
「不知道,瞧不出來歷。」
「估計來頭也不小。」
「那兒還有個轎子呢,裡面不會是付家大公子吧?」
「沈公子,且先別出來,等我把情況問清楚,若有個萬一,風轎能護你們一陣。」白六跟著付未易下轎。
轎門開了半寸,馮辭想出去被欒懌按住。
「白兄有心了,多謝。不過枸杞的耐性可不太好。」
欒懌的聲音頗具威脅意味的傳出來,外頭那幫人面面相覷。
「原來那位姓白。」
「你們知道什麼姓白的厲害人物嗎?」
「不知道,問老八啊!」
「我也沒聽說過。」
「哎老八,那這個枸杞你聽說過嗎?」
「對啊老八,你是□□湖了,這個枸杞,什麼來頭?」
「我也沒聽說過叫枸杞的啊……不過我最近也少在道兒上走動,老大,你聽說過枸杞其人嗎?」
「不曉得,沒聽說過。」
「但他能坐在風轎裡頭,一定有些本事!」
「我看也是!」
一大幫子人沒討論出結果,但瞧他能跟付家扯上關係,只把馮辭當做江湖後起之秀先定下了。
「咳咳,各位是打哪兒來,到星花山莊有何貴幹?」
「我師弟問你們話呢。」
「呃,我等是群田三山的。」
「群田三山,夏絳國?沒聽說那兒鬧土匪啊……難道是我在快慢閣待太久了,消息都不靈通了?」白六一臉納悶。
「不對啊,你們是夏絳人,怎麼跑這兒來了,我記得百十來年前八境混戰,你們被圈在北墟之外,不得踏足菡萏七境啊。」
「那是老事兒了,您這消息滯后了些,我們早和七境有買賣往來啊。而且這兒就是北墟之外啊……」
「我師弟說什麼便是什麼,想去陰曹做營生的儘管啰嗦,蜃市山樓獨不少鬼門關。」
付未易勾住白六的肩頸,一臉不快。
「是是,四公子說的是,白公子說的沒錯。」賊匪忙順著付未易講。
「北墟之外?怎麼是北墟之外?付四,你打的什麼主意?不是去星花山莊么?」白六細瞧周圍,山林地貌果然是北墟之外。
「只是繞了些路,我可沒打什麼主意。順道在夏絳做做客不是更好。」付未易看看白六笑道。
「你繞的哪門子的鬼路,這都跑夏絳國來了!莫不是你一早就這麼打算的?去星花山莊拿上法姑姑也是誆我的?果然不能信你,是我大意了,你和韓書遼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白六小聲質問。
「哎呀你別生氣,我真沒騙你,只是星花山莊他們既去過了,一時半會不必再去。」付未易賠笑道。
「不知二位公子去往星花山莊所為何事?若是尋人,也不必費事了,我等奉命請上法姑姑回我夏絳做客,此刻人已在聞泮宮中,星花山莊已盡在我夏絳掌控,庄中早已空落,弟子四散而去。」白六二人對話林林散散傳到那些人耳中。
轎中馮辭滿腹狐疑,已在宮中?她人明明在這兒。
「奉命,奉誰的命?韓書遼么?星花山莊空落,卞莊主呢?四長老呢?也被你們抓了?」白六追問,這麼大膽子又無聊的敢打星花山莊的主意除了他估計也沒旁人了。
「正是韓太傅,白公子果然消息靈通啊,連這都知道,那卞莊主雖不知去向,四長老中二位卻在我夏絳天羅地牢中多時了。」
「對了,老大,韓太傅不是還叫咱帶來個姑娘,說要交給付四公子嘛。」
「對對對,不提這茬都給忘了。四公子,韓太傅說,雲姑娘這個人實在太沒意思,請您讓楚小公爺儘快來提人。」
「人在哪兒!」白六衝將出去,被付未易一把抓著。
「沒看我師弟著急么,把雲姑娘請出來。」
「是是是,快,請雲姑娘出來。」
片刻功夫,雲水璧手腳鎖著鐵鏈,端坐著被抬了出來。
「璧兒!」付未易這次沒抓得住白六。
「白六,你怎麼在這?」雲水璧見了白六,面上抑制不住的欣喜,看他無恙,心也放下不少。
「你怎麼樣?韓書遼有沒有欺負你?」白六握著雲水璧的手,抓起鐵鏈,瞧她的腕子已經磨的通紅。
「還不把鏈子解開!」付未易與白六相識二十載,便是當日攝政王欺到他楚家門上,也不曾見白六這麼大聲說過話。
「這……這不是咱們不想給雲姑娘解開,實在是沒有鑰匙,打不開啊……」
「我們也想給雲姑娘開開,可是這鐵鏈也不知道是什麼打的,刀劈斧砍絲毫無損,找了老多鎖匠,都說是木匠曾的手藝,沒有鑰匙開不了。」
「聽說,木匠曾有一把元鑰,藏在陵北遲氏攝政王手中。白公子不如去求求他?」
「我怎麼聽說之前星花山莊上法繼任大典,陵北攝政王自己都一身鐐銬來的,那元鑰早落入上法姑姑手中。」
「是了,我也聽說了,早先困住陵北攝政王的叫九鑄玄鐵鏈,當日就是上法姑姑給解開的,別是雲姑娘身上這一條吧……」
一時半會沒有解鎖之法,白六撕扯著衣擺,給雲水璧的腕子和腳踝輕輕裹上。
「沒事兒的白六,星花山莊與我雲家有些交情,等卞莊主回來,他定會給我想辦法的。這鏈子帶著也不妨事。」
「什麼不妨事,你的手腕都快磨破了,而且……」白六欲言又止。
「而且這條確實是九鑄玄鐵鏈,戴上十五日不解,鐵鏈便會穿你血肉,入你臟腑,若有冰魄珠或者沒藥先生的獨門秘葯黑續白,暫可延緩些時日,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沒有啦,不過你也別擔心,一盞茶的功夫也就過去了。至於卞莊主嘛……山莊都給人佔了,恐怕沒那個閑工夫管你這條鎖鏈了。」付未易瞄了一眼雲水璧手上的鏈子,盯著白六給雲水璧裹腕子的手,把白六沒說完的話,補的齊齊整整。
「……」雲水璧聞言抬眼一瞧,面前這個白淨面皮,文弱公子好似不大高興。
「你亂說什麼!」再嚇著璧兒。白六心裡明白,付未易說的不假,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鑰匙打開這鐵鏈。
「這位公子是……」雲水璧瞧這人眼睛總盯在白六身上,心中頗有疑竇。
「他誰也不是,你不必理他。」白六抬頭與雲水璧道。
「師弟啊,你這麼說,師兄可要傷心的。雲姑娘有禮了,在下付未易,家行第四,雲姑娘可和師弟一樣,叫我付四便可。」
「付公子有禮。白六,原來他是你師兄,倒是沒聽你提起過。」
「他不是什麼好人,你不要理他,你先告訴我,這鏈子你戴上幾日了?」
「我也記不太清,也就五六日吧……」雲水璧那日在杳霧林外被騙走,半路又著了歹人的道兒,昏迷了幾日,醒來見到的便被困在一間屋子裡,渾渾噩噩了好些時候,只惦記著昏迷前最後見到的白六。
「恐怕不止吧,我上次見韓太傅已過了十四日,那時候我瞧你已經戴著這鏈子了,你看看你這氣色,可不大好啊。」付未易站著說話腰不僅不疼還很舒服。
「你知道你不告訴我?」白六聞言眼睛都大了三分,撇臉瞪了付未易一眼,又蹲下給雲水璧纏腳踝,卻避忌著男女之嫌,布條拉了老長。
「莫惱莫惱,我隨時都可以給你解氣,現在要緊的是找鑰匙給雲姑娘解開鏈子。」付未易跟著蹲下身子,笑臉相迎。
「白六你彆氣,我沒事的,這不是還有一日的時間嘛。」雲水璧柔聲安撫,「腳我自己綁吧……那麼多人瞧著呢……」
「別動,我快綁好了。你放心我沒碰著你。」白六不肯撒手。
「我不是那個意思……」雲水璧越說越小聲。
「哼——」付未易輕哼一聲,以示不滿,至於他在不滿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三個人就這麼大庭廣眾,旁若無人的聊了一陣,群田三山的人也不敢打擾,好半晌才小聲問道:
「付四公子,既到了聞泮,不如隨小人先去驛館休息如何?雲姑娘需要元鑰,待會放個信兒讓看守星花山莊的兄弟找找,說不定就在庄內。」
「找找,呵,只是佔了地兒真把自己當主人了?」付未易不屑道。
「四公子的意思是?」群田三山的眾人跟著老大瞧著付未易。
「看到那邊轎子了嗎,裡頭倆位可是星花山莊的有身份的人物,你們不打算給人家交代交代?」付未易挑眉道。
群田三山眾人又跟著老大看向風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