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失眠

被人腹誹的人此時已安然站在宿舍窗口，制服已脫下掛在門后。

他抬頭看了一會兒異域星球上星相奇特的天空後轉身向浴室走去。窗戶接到他的腦電波命令自動關閉，浴室的燈亦及時燃亮。

平日景浩然有沾枕即眠的好習慣，但今天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閉上眼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舷窗上的那個側影。

他猜想這位戰士是女性，因為緊緻的下顎有著柔美的弧度。眼睛應該很大……她是不是有雙顧盼生輝的美目？

想到這裡，景浩然猛然清醒，暗笑自己都在胡思亂想什麼。就算她是位大美女，307年距離現在已經有28年，且不論她是否死在這場戰役中，即使活著至少也有50歲。雖在星際時代，人類最長可活到200歲，50歲尚算年輕，但他見了也得喊一聲阿姨。無端地在這裡揣測一位阿姨的長相，太過下流。

因怕嚇著那兩位菜鳥同學，昨夜在訓練場他未告訴他們，通過參數可以看出這位星際戰士連續做了七次空間轉換。他們所模擬的這兩次，是七次轉換中最沒有難度的。

當時景浩然臉上未表示出什麼端倪，但心裡卻被莫明地激起萬丈豪情。

姑且不論這位戰士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作戰能力卻是萬里挑一，彪悍得讓一向自負的景浩然將之立為偶像，這才是他心中星際戰士的模樣。

景浩然深吸口氣，再次命令自己閉目安睡。

可是夢魘再次襲來，他的眼前始終是那個相素並不太清楚的模糊側顏。

這個讓人看著就心安的二維圖像，穿過時間、空間及維度的差異，烙在了少年朦朧的情懷中。

他在床上又翻了個身，腦中忽然接收到一段聲音：檢測到用戶大腦組織內5-HT含量過高，自主神經高級中樞和植物神經系統偏離正常值15%，導致輕度失眠癥狀，現對腦神經進行干涉以阻止失眠。

要換平時，景浩然要麼立刻將智能枕抽出來扔一邊，要麼命令它讀本小說或放點輕音樂，但今天他沒有動。

他感覺頭皮略微發麻，似乎有電流從頸部一直蔓延至頭頂，他才認為這也蠻舒服的，後頸上忽然有點鈍痛，渴睡的感覺排山倒海般襲來。

他那雙神采飛逸的眼睛光芒頓失，眼中全是朦朧的睡意，他緩緩閉上眼睛。

殘存的意識卻在腦中提出疑問：這到底是腦神經干涉還是直接給了我一針麻醉？我明天要將這破枕頭的程序破解看個明白！

第二天早餐時間，張帥與陳宇未在學生食堂碰到景浩然。

早餐后，張帥與另外幾十位要補考的學生集合，一起列隊去了星戰訓練場。而陳宇在體能訓練課結束之後才遠遠地看到景浩然，他也穿了一身訓練服，衣服前後皆被汗水打濕。

看到陳宇揚手與他打招呼，他漠然地轉過頭，裝作沒有看到。

他感覺兩個人在人群中揚著手打招呼的樣子好傻。

其實大家都知道景浩然有一些不合群，平時同學們的聚會或野營，他亦不參加。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做得還算得體，雖然臉上表情總似掛著「我懶得理你」五個字。

可能是陳宇認為三人之間已比其他同學多了那一千星幣的交情，又或張帥真的是想向他通告好消息。總之，午餐時刻，景浩然才在一張人少一點的長條桌上坐下，他們兩個就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

陳宇看著大家，說：「嗨，大家猜一下他過了沒有？」

景浩然頭都不抬，說道：「他已經笑得快發哮喘了，猜不出的真是豬腦袋。」

陳宇轉頭仔細看了一下張帥綳得緊緊的圓臉，而一不小心被換了個豬腦袋的同學不樂意了，說道：「你這樣講可就不對了……」

景浩然難得地從善如流地點頭：「對，是不該這麼說，豬蠻聰明的，這樣講傷了豬的自尊心。」

他一句話將天給聊死了。

張帥心裡高興，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找話說道：「我們早上未看到你，你沒有來吃早餐嗎？」

「廢話，你不去吃早餐試試！」

張帥想想也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

這裡是星戰預備役高中，一切實行軍事化管理，按時一日三餐，準點作息，學習及操練都有嚴格的安排，違了哪一條都會在每周的晨會上被點名批評。

趁著又有幾位同學落座大家熱鬧打招呼的時機，張帥輕聲說道：「景浩然，你抓題真的很精準，太厲害了。」

景浩然不露聲色。

其實抓題一說純粹胡扯，他只是在打開總機電腦後抓取到了教官們預先設置的補考信息，他們針對不同考生要補考的不同科目而提前設置了考試場景。

所以當張帥說出他要補考的科目后，他馬上猜到。否則別說他無法猜到節選自哪場戰役，就算是明確告知是哪場戰役，他又怎麼猜得出是上哪艘戰艦，考哪個時段？一場戰役時間那麼長，交戰雙方動轍出動上千艘戰艦。

他沉默的期間，有十幾位同學垂頭喪氣走過來與他們道別，他們均是被這場考試刷下來的學生。

軍校高中使用淘汰制，一年級時淘汰率高達50%，從二年級開始淘汰率為25%左右，所以每次考試結束后都會有一批人離開。

食堂里的歡快氣氛立刻被離別的傷心所取代，大家相互擁抱並說些鼓勵的話。可是到了景浩然這裡，他站起身來先伸出手，讓那個已張開雙臂的同學有些尷尬。

待這些同學離開后，食堂的氣氛又慢慢回暖，沒有多久這群少年就在互相詢問放假后打算去哪裡，做什麼。

軍事管理制下的學校生活機械又枯燥，每個學生都在熱切地盼望著假期。這個話題一發不可收拾，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嬉笑喧嘩。

可能是因為明天就要放假，今天這樣大聲的吵鬧並未觸發警告。

景浩然被他們吵得頭痛，他不明白這些人怎麼這麼多的話。假期要去哪裡，做什麼，這是個人私事，有必要在這裡大聲宣布嗎？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警告器，在想是不是要侵入程序修改一下最低聲波值。

恰在這時，他的隱形電腦啟動，因腦電波與之相聯，他腦中聽到教務部長的聲音：「景浩然同學，請午餐後來一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