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一念間

不知哭泣了多久，魔尊站起身，從衣襟里拿出塊絲帕將臉上的淚擦乾淨，因為視線所及之處，游奕正施施然地走過來。

他站在宮門前看了看那玉石為階的丹墀及那個流光溢彩的魔尊寶座，又回頭看了看魔尊，說道：「你既授我法印，是不是應該退位讓我做魔尊？你回來這麼多日，也當知道大家根本不再敬重你。一直守在魔界的魔族，一心一意希望迎回代主執政。而同你在禁制里受了苦的魔族，又因你不肯舉兵復仇而失了對你的信心。」

他慢慢上了前，凝目看著魔尊，道：「你甚至，不願意費心去救那七萬因抵抗不了禁制而在婆陀山魂飛魄散的魔族。」

魔尊長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原來是你告訴語蓉，女媧石可以收回他們的魂魄？」

「是啊，是我，難道不應當同她說？」游奕道：「她的聲音，也不是練功的意外，而是給了我用以破魔音陣！」

「我居然沒有想到語蓉與你之間的聯繫，」魔尊苦笑地搖搖頭，道：「也確實，除了你，還有誰需要破魔音陣？」

游奕略有得意地微笑，道：「其實，以你的心機，真不適合當魔尊，上一代魔尊到底是怎麼想的？」

魔尊長長的睫毛一眨，無法反駁。

「在神龍族，做帝君只要口才不錯，懂得與外界交涉就好，反正他出去做什麼都是得了神龍尊者的授意。現任的這位神龍尊者，你不知道他脾氣有多壞，有多麼的不懂變通，可偏偏這樣一個人，才能鎮得住神龍族。神龍族的神仙都自認高人一等，誰也不服誰的管束……你對神龍尊者那麼盲目崇拜，我想這些你都知道，」游奕看她一眼，繼續說道：「我同你講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你可以繼續做你的魔尊，而我，做你後面的那位尊者，這樣我們兩個各得其所。」

魔尊「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極動聽，「真可悲，你在神龍族一敗塗地，就想在這裡尋安慰。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收服魔界？你可忘記魔界還有一位代主，他願不願意做你的傀儡？」

身在魔界，誰未聽過代主的種種傳說，若不是忌諱他的存在，游奕早已將魔尊取而代之，他陰冷地笑道：「我若能恢復全部法力，他未必比我強。」

魔尊輕嘆了口氣，道：「你太著急了一些，若你繼續像從前那樣未露野心，或者這個位置將來真會是你的。」

游奕自負地背手望著遠方，道：「女媧石不出現，我還會再忍，但借神石之力我將修鍊出無人匹敵的力量。到時，我要率領魔族去攻打神龍族，給神龍尊者一個永遠無法忘卻的紀念。」

魔尊這才明白，游奕的野心並不在於做魔界至尊。他想要的，是借了魔族的力量去給他血恨。

魔族之於他，只是一件復仇的工具。

若輸了，滅得是魔族，他不會心痛；若贏了，恐怕這天地要改寫歷史。

「我不會輸，」似看明白魔尊的想法，他說道：「你別忘記我以前可是永無敗名的神將靈官，用兵打仗這種事，我最擅長。你身為魔族首領，卻沒有看懂你的屬下到底有多麼酷愛血腥，又多麼痛恨自以為是的仙界，這種充滿破壞欲的激昂士氣真讓我興奮。」

「永無敗名？你不是被尊者困在絕地死境永不入世？」魔尊嬌俏的臉上全是譏諷，「若不是我與楚岩汐不巧墜入，你現在還掙不脫你自己法力的束縛。」

「哈哈哈……」游奕大笑道：「這就是天不滅我！當年神龍尊者是如何誇口，他說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能放我出來。可不還有一個楚岩汐能解他的陣法？原來神龍尊者也有算錯的時候。」

魔尊心裡嘆口氣。

神龍尊者的一番苦心白費，他當初將游奕困在絕地死境，大約是要他參悟：懂得放棄自己的慾望才是最終出路。

或許沒有她與楚岩汐的闖入，游奕終有一天能在那萬年如一日的循環中悟了道。

神龍尊者未讓游奕領悟到放棄也是一種修行，卻讓魔尊明白了這個道理，她心中積攢了兩千年的仇恨在絕地死境消逝的同時隨之煙消雲散。

原來放下是這麼簡單，只在一念之間。

「我們的擅入，應當是……害了你。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