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
第二百九十章——三火
花瓣被井水浸潤許久,正帶著明顯的冰涼,而我放花瓣的手來來去去,不斷被浴池裡的熱氣熏著,又熏出了一片潮濕的熱意。
再加之整個過程中,洛神都在底下輕托著我的手。
我現下心中綺念正盛,被她輕易一碰,便似要點著了,更何況兩人現下不斷將花瓣撒入浴池,這般肌膚相貼了好一陣,那股子滾燙幾乎無處安放。
此時此刻,我彷彿是被一層冰裹著,冰外頭有熱氣在縈繞,冰裡頭有火焰正燒灼。
這感覺實在磨人,我灑花瓣的動作越發快了起來,只恨不得早些撒完,也好將洛神抱入浴池之中。
我快,洛神牽引我的手自然也跟隨快了起來。
她一邊配合我,一邊道:「這般急么?我這女鬼也未曾在後頭追你。」
我被她瞧出心思,手下頓緩,若無其事道:「我哪裡急了?」
「那你放得這般著緊。」洛神道:「如此著急,不若將花瓣直接倒進去。」
我順水推舟,立即給自個尋了個遮掩的由頭,嘴上不緊不慢地道:「我未曾直接倒,才正說明我並不著急,你說我著急,便是空口白牙誣賴我。你這女鬼,好壞的心肝。」
實際上,若非我不想將水盆中浸過花瓣的水與浴池中的水混合,我早就將兩盆花瓣直接傾倒入池,還用得著這般一捧一捧地送么。
累死個人。
我也瞧不見洛神此刻的神色,不過能聽到她似是輕笑了一下。
洛神道:「好壞的心肝,好歹也有個心肝,總比沒有心肝的女鬼強。」
「會么?」我也不知是放花瓣放得無聊了,竟煞有其事地咂摸了一番詞意,正經道:「壞心肝是壞,沒心肝便是沒良心,也是壞。既然都是壞,還分什麼強不強的,都是一丘之貉。」
「我說的沒心肝的女鬼,可不是你說的那般意思。」洛神卻道:「你可有聽過沒心肝的女鬼的故事么?」
我聞言有些怔住,被她繞了進去,忍不住仔細揣摩一番。
憑藉年少時聽崑崙念過的那些鬼故事的經驗,很快我便覺出了裡頭的幾分寒氣,打個哆嗦。
洛神聲音輕了起來:「很久以前,沒心肝的女鬼沒心肝久了,很想要一個心肝,那要如何才有心肝?她沒有,旁人總有,於是她便在外頭物色。只是旁人的心肝不得長久,放不了幾天便腐了,她只得不斷換心肝,為了在撕開胸膛時更為便捷,她的指甲……」
「打住!」我渾身一悚,不敢再聽下去,立刻道。
洛神立刻歇住了。
「好好的,為何又要說起鬼故事。」我忙道:「你還嫌自個的心肝不夠壞么?」
「只聽你提起沒心肝,便想到了。」
「你哪裡來這般多的鬼故事。」我算是服了她,說鬼故事還能說成習慣不成,聽到一個詞,便能對應一個鬼故事出來,她莫不是讀了一屋子的鬼故事不成。
偏我怕鬼,卻有個擅說鬼故事的媳婦,我命休矣。
洛神未曾吭聲。
我尋思著自個得拿出幾分媳婦的氣勢鎮住她才成。
成親那夜兩人便分開了,今日是她歸來的第一日,算起來我這還是頭一日正式當她媳婦。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來我這新媳婦也得燒把火才成,讓她曉得成親后的我,可不是成親前那個青澀,任她捉弄的我了。
得讓她瞧瞧我的厲害。
雖不曉得媳婦的氣勢到底是什麼氣勢,但面上端著應是錯不了,我肅然道:「今夜不許再說鬼故事了,你可聽見了?」
「嗯,聽見了。」
我雖瞧不分明,卻能聽出她應的這一聲里含著的乖覺,隔著白布條,隱約還能窺見她的腦袋動了下,正點了點頭。
這般乖么。
我心中很是滿意,若她今夜都能這般乖,在我手底下服服帖帖的,我做夢都得笑醒。
這把火燒得不錯。
當個新官,不對,當個新媳婦的感覺,也甚好。
話音剛落,洛神鬆開了我,站起身來。
我正蹲在浴池邊上放花瓣,沒防備她抽身而去,以為她是想起要去做些什麼旁的準備,便問道:「怎地不幫我一起放了,可是有何事么?」
她站在我身邊,淡道:「女鬼得走了。」
我有些懵:「走?」
洛神道:「便是離開浴房,不在此處沐浴了。」
她一向歡喜與我彎繞,我雖不知她為何這般說,但大抵也猜到她應是在與我玩笑,我與她朝夕相處,還不曉得她么,道:「你給我站著,莫要動,仔細說說,為何要走?」
洛神回道:「你令我今夜不許說鬼故事,我答允了你,便要做來。但你說我是女鬼,此番我與你在浴房裡,實打實便是個鬼故事,你不願聽鬼故事,便意味著我這女鬼不得存在,我自然得走了。」
我:「……」
果然如此。
不過我早便料到了,當下見招拆招,道:「旁的鬼故事不許說,你自個這個鬼故事,必須給我說下去。」
眼前模糊人影晃動,洛神的輪廓湊近了我,我能隱約瞧見她彎下腰來。
她向我道:「都是鬼故事,還要區別對待?」
我為了更能壓住她,不知不覺帶了几絲命令的意味,理直氣壯道:「我不想聽旁的鬼故事,只想聽你這個鬼故事,繼續說下去,可曉得么?」
不錯,這句也很有氣勢。
我自覺是新媳婦的火又再燒了一把。
燒得甚旺。
我再添幾把火,她興許便會在我這氣勢底下軟了身子,明日下不來床。
洛神湊我越發近了,似是向我躬了身子,語氣亦是恭謹的:「既是殿下之令,女鬼不敢不從。」
我唇邊一翹,總覺得自個這回佔了幾分上風,回敬術有所進步。今夜她定是我手下敗將,距離她城門大開,丟盔卸甲不遠了。
我正得意,冷不防她伸手過來,手指撫在我的唇上。
我的唇微抖,心上更是驀地哆嗦了下。
「只想聽我這個鬼故事?」洛神的手指點了點我的唇,低聲道:「殿下這嘴,命令起來,怎地還這般甜。」
我:「……」
「殿下要小心。」洛神輕喃道:「氣勢不到,甜意卻夠,這命令聽到女鬼耳中,只怕女鬼容易以下犯上。」
我心中慌亂,尋思著得感覺再燒一把火,不然臉面何在。
不由抿住了唇,任憑她的指尖在我唇上輕輕掠過,我心尖即便再抖,面上也自巋然不動,道:「你這女鬼,要犯我么?」
「女鬼不要犯你。」洛神的手指微微分開了我的唇縫,道:「女鬼要你。」
我只覺得腦門上衝上一股子熱氣,怕是比那浴池上縈繞的白氣更為渺渺。
「你……你要我也沒用。」我心裡癱軟得一塌糊塗,嘴卻還硬著,綳著臉道:「我都說了,今夜只許我動你,你不許動我。我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斷然是不……不會更改的。」
很好,新媳婦的第三把火,燒了起來。
「我話未說完,你急什麼?」洛神道:「女鬼要你……莫要耽擱,快些放完花瓣,得更衣了。」
我:「……」
我有些氣悶,偏開臉去,不讓她的手指碰我的唇,伸手在那放花瓣的水盆里胡亂抓了一把花瓣,丟入浴池中。反正也沒剩多少,灑在浴池邊上便灑了罷,女鬼這般僭越,我才不讓她繼續幫我。
洛神在我邊上蹲下,未曾再托著我的手臂,只是與我一起放起了花瓣。
很快花瓣灑完了,我站直了身子,在原地猶豫了片刻,自個繼續更起衣來。
洛神瞧見我搬來的那把椅背上掛了外衫的椅子,道:「這般怕那故事裡的鬼么?掛衣架也不敢用了。」
我道:「我偏不用掛衣架,我氣死你。」
先前我想氣死她,她卻並不在浴房。
現下她來了,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好,我氣死了。」
我:「……」
她聽上去很有幾分氣定神閑:「身為女鬼,先前我還想不起是因何變為鬼,原是氣死的。」
我氣道:「你就氣死我罷。」
「那不成,你不可氣死,否則你也成女鬼了。」洛神一本正經道:「那些鬼故事裡,大多都是女鬼與人之間的故事,若是兩個女鬼的故事,便不算鬼故事了,畢竟鬼故事只嚇人,不嚇鬼。」
「反正你慣會胡說八道。」我自顧自去拆身上的腰帶。
洛神走到我面前,道:「你不是道我方才給長生說的那個鬼故事,裡頭那個女鬼指我,那個姑娘是指你么,那姑娘用了掛衣架,你為何不用?若你當真要貼合,聽我這個鬼故事,還是得用上一用。」
我哼一聲:「用便用,我怕你么。」
早先獨自一人瞧見那掛衣架時的緊張已然一掃而空,反倒覺得有趣。我勉強沉了沉面色,繼續在她面前裝出甚有氣勢的模樣,憋著笑,將自個的腰帶花結鬆了松。
旁的女鬼我怕,她這個女鬼,我歡喜還來不及。
我正要將身上的腰帶拆到最後,洛神卻伸手,按在了我手上,止住了我的動作。
「做……做什麼?」我心中一跳。
「你既然要貼合我先前說的鬼故事,將衣衫掛在掛衣架上,那這腰帶拆到此處,也要似那故事裡一般,讓它自個掉下來才對。」
我:「……」
不過我已然覺出她話里的別樣意味,只是裝做不知,面頰滾燙道:「腰帶我若不拆,怎……怎會自個掉下來的?」
「那故事裡,自是瞧不見的女鬼幫她拆的。」洛神道:「這話不是你說的么?」
我曉得她會這般打算,心底越發躍動得厲害,手指在她手上蹭了蹭,低聲道:「那女鬼……還不動手?」
「好。」她輕聲道。
我按捺住滿腔悸動,等著她手下的動作。
誰知她的身子卻往下低。
我瞧得不是很清楚,但從她身子輪廓的位置來看,她應是單膝跪地,在我面前跪下來。我一時未曾反應過來,她只是幫我拆個腰帶而已,直接站在我跟前,伸手過來便好,為何卻要這般。
很快我便曉得原因了。
她的腦袋挨近了來,我下意識伸出手,模模糊糊之中,手指碰到了她的臉頰。
手往她唇邊移過去,卻愕然發現,她嘴裡竟咬著我的腰帶花結,輕輕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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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師你這裡只是聽了個換心肝的鬼故事就害怕,到了現代,你可是要親眼看到無常郎君換頭呢。
師師:「我師清漪今天就是餓死,死外邊,從這裡跳下去,也不讓我媳婦今夜動我!」
洛神:「是么?」
夜裡過了一段時間。
師師:「……真香。」
女鬼普雷,蒙眼普雷,腰帶普雷,刺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