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冥界

97冥界

艾倫那回眸，嘴角上揚，眼角卻滴下淚。

「永別了。」

這一招下去，哪怕不能立刻取了艾倫那的性命，也會在半小時內引起反噬，徹底殺死她。

艾倫那沒再使用任何招數，因為以她目前的實力，任何的技能都沒有用了。

媽媽……

看來，要重蹈媽媽的覆轍了……

棕黑色的攻擊貫穿了艾倫那的身體，而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眼前的景象卻逐漸模糊起來。

一招過去，艾倫那已經無力站立，凱文亞以最快的速度奔了過來，其他人也跟了過來。

「倫那……」眼淚伴隨著臉上的傷痕湧出的血液流了下來，腹部的傷口也再次流出了血，但凱文亞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他輕輕地把艾倫那抱住，咬著牙，心中的話語猶如驚濤駭浪，即將奔涌而出，卻欲言又止。

「文亞。」艾倫那扶著凱文亞站了起來，凱文亞也後知後覺般茫然地站了起來。艾倫那虛弱地向著倫塔森走了幾步，踉蹌了一下，凱文亞立刻扶住了她。

艾倫那轉頭，露出了一個疲憊的微笑：「謝謝，不用。」

凱文亞卻緊緊地抓著艾倫那的右胳膊，彷彿他一鬆手，艾倫那就要消失了一般。

艾倫那把頭轉了回來，自顧自地搖搖頭，微笑卻沒從她傷痕纍纍的面龐上褪去。

「倫塔森，該結束了。」

倫塔森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那你也沒有擊殺我的本事。」

「那可不一定。」這次，艾倫那的笑容中顯現出了自信與一絲輕蔑。

突然，艾倫那瞳孔中出現了一片孤傲瘋狂的血紅，替代了冷靜自持的深紫。身邊突然湧現出了大片的紫色能量。奔涌著，向著艾倫那涌去，同時替艾倫那擺脫了凱文亞原本緊抓著她的胳膊的手。

「倫那……」凱文亞呆在原地。

艾倫那臉上的微笑收斂，轉變為了冷漠：「該結束了。」

用黑暗，擊毀黑暗。

「影陌·萬魔息滅！」

紫色的植物自地面上長出，不過與夢境中的水晶蘭不同，這是一片輝煌的紫羅蘭，每隻花苞都含苞欲放。艾倫那雙臂伸展，花朵圍繞著她盛開，吐出了花中隱藏著都紫白色的蝴蝶。蝴蝶們先後升空，猶如一道紫色都瀑布，而艾倫那站在這瀑布的後面，操縱著蝴蝶與紫羅蘭們。

爆炸。

半空中的蝴蝶與地面上的紫羅蘭一齊炸開。一瞬間，天崩地裂。

狂傲的倫塔森一瞬間便被蝴蝶吞沒過去，而艾倫那身後觀看了全程的凱文亞等人卻毫髮無損。

爆炸與攻擊結束，艾倫那彷彿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了般，倒了下來，幸而她背後的凱文亞穩穩地接住了她。

「倫那。」

艾倫那輕笑：「文亞。」

「拜託了，不要離開這個世界，不要離開天啟戰隊，更不要離開……我。」

艾倫那躺在凱文亞的懷中：「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該結束的，結束了。」

「我是光暗系，是預言中的詛咒，消失了正好。」

這一句話，艾倫那說得很輕，很輕，只有凱文亞聽清了。

剛說完，艾倫那的下肢便開始逐漸消失，散成了金黃色的能量。

凱文亞驚恐地抓住了艾倫那的雙肩：「不要，不要，倫那，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說吧，我在聽。」艾倫那閉上了眼，她的身體僅剩下了胸膛以上的部分還在，其餘部分已經全部變得半透明了。

「倫那，我，我真的……我……」

他還沒說完，忽然身上一輕，艾倫那，徹底消失了。凱文亞的雙臂並沒有收回去，整個人已經呆立在了原地。

直到這時，凱文亞才有勇氣把剩下的話說完，卻已經晚了，「我真的……喜歡你啊……」

可是，這句話，艾倫那已經聽不到了。

凱文亞攤開右手，琉璃卻沒有出來。

真的走了，一點殘魂也不給他剩下。

而此時的艾倫那飄飄蕩蕩，帶著未能聽完凱文亞的話的遺憾，不斷的下墜，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直到觸碰到了一片灰白色的陸地，她才睜開眼。

除了灰白，還是一片灰白。只有她一個人是有著顏色的。

突然，灰白之中走出一個人影。

與艾倫那一模一樣的淡紫色長發，一樣的馬尾辮，一對金色的雙眼飽含著深情，雍容，平靜。她身著深紫色的長裙禮服，戴著月星晨形狀的胸章，額頭上那個影陌晨曦共同的標誌——月星晨異常明亮。

「媽媽！」艾倫那熱淚盈眶，撲在了倫利亞的懷中。

倫利亞笑了，眼中卻有了眼淚：「娜英，你來了。」

「嗯。這是……」

「冥界，或者你也可以叫它冥域。所有人來自這裡，終將會回到這裡。」說著，灰白色中又走出了幾個人。

艾倫那從倫利亞的懷抱中走了出來，喃喃道：「爸爸艾希，爺爺艾延，奶奶宋芬，外公倫安，外婆英寧，姑姑艾天嵐……團聚了，我們真的團聚了。」說著，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面上卻是微笑。所有人，所有人的額頭上都有著月星晨的標記，真的，真的是她戰死沙場的親人們……

幾位影陌晨曦的長輩們也唏噓不已。

「是啊，小娜英長大了……」這是有些禿頂駝背，穿著銀色與金黃色交織的傳統晨曦王禮服的爺爺艾延。

「可她也，唉……」這是高大挺立且嚴肅的，穿著和倫利亞一樣的紫色的影陌王禮服的外公倫安。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在一起了……」這是灰色頭髮中夾雜著一些白髮的，穿著褐色禮服的奶奶宋芬。

「是啊……」這是拄著拐杖，有著一頭湖藍色頭髮與天藍色眼睛，穿著海藍色禮服的外婆英寧。

關於奶奶和外婆的故事，艾倫那查過資料，早已知曉：兩人的出身都不是很好。奶奶的家世代都是平民百姓，受到奶奶的照拂宋氏才勉強算得上家族，卻不過十幾人罷了；外婆的祖上是奴隸，直到祖父輩才擺脫了奴隸的身份，成為正常公民，卻也只是在生死邊緣掙扎的貧民，外婆英寧嫁入晨曦族后本來應該享有榮譽的英家上上下下二百三十三人，為了鎮壓倫塔森的叛亂，除了外婆，盡數充軍，據說一個人也沒有剩下。

「可我還想教她用劍……」這是她那個嘟著嘴巴，手提輕劍，有著和英寧一樣的湖藍色頭髮，天藍色眼睛，卻不穿禮服，穿騎士裝，喜好騎馬用劍的姑姑艾天嵐。艾天嵐性格開朗，人緣據說不算壞，可她的死因一向成謎，無人解開，只知道她的屍體在雲嵐星被人發現，僅此而已。可從未有人想過要徹查她的真正死因。

「有機會的，嵐兒。」艾延道。

「有機會的。」倫安嘆了口氣，「等到冥兒一家來了之後，就真的團聚了。」

說著，倫安身上的禮服，禮服上的胸章，甚至紫發中的幾根白髮，一齊暗淡下去。

「外公？」艾倫那發現了這一細節。

「娜英，你應該還不知道冥域的規則吧？」倫利亞道，「來到這裡的，除了統領者『冥君』和其他的神明，只有死者的魂魄能來到這裡，魂魄上的顏色越明艷，表明它的執念越強。當魂魄上的顏色全部消散，化為一片灰白時，便會重入輪迴。」

「那麼外公……」

「你外公擔心的，除了你，就只有霄兒了。」說著，倫利亞身上的顏色也淡下去。

艾倫那掃了一眼其他人，果然，所有人身上的顏色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消散，以倫利亞和艾希最為嚴重。灰白色從下肢一直蔓延到了上肢，甚至額頭上的金黃色的月星晨也開始消散了。

艾倫那無力改變現狀，只得說：「……媽媽，等等好嗎？我還有一件事。」

倫利亞身上的顏色似乎回來了一些：「怎麼了？」

艾天嵐突然湊了過來，一雙天藍色的眼睛中充滿著好奇：「是因為光耀皇族的那個小子嗎？」

艾倫那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天嵐！」奶奶宋芬上一秒還滿臉嚴肅，下一秒面容又柔和起來，「小娜英啊，你姑姑經常胡說八道，可千萬別當真。」

「沒……」

「媽！」艾天嵐抗議道，「我說的是實話，您不也看到了嗎？」

「看到？看到什麼？」艾倫那問。

「哦，就是冥域中的人可以通過身上的顏色，也就是心中的執念，看見世間的景象罷了……天嵐你，唉，越大越不懂事！」

艾倫那望望身上越發明艷的顏色，自言自語道：「我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倫利亞不知何時又站在了她的身邊，「你和『那位』的事，我都知道了。」

艾倫那更加窘迫了，淺紅色一直蔓延到了脖子，耳朵上也沾染上了些許羞紅，深紫色的雙眼還算鎮定，只是不住地左右上下亂看罷了。當她看到微微含笑，還點了點頭的艾希，艾倫那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拍進地里再也不出來算了。

啊啊啊那凱文亞對她胡說八道的那幾句和她對凱文亞胡說八道的那幾句他們，他們……

他們豈不是都聽見了？！

可是比起窘迫，艾倫那更關心還在世間的隊友們的情況。突然，她面前的灰白似乎是知曉了她的目的，展現出了世間的情況：

任伊彭遼德予與林沐還有林沐旁邊的，剛剛蘇醒的銀月都在自己療傷，而凱文亞卻呆在艾倫那消散的地方，並沒有處理傷口。艾倫那心中一緊，身上的顏色愈發鮮艷。

「沒事的，他們幾個沒事了，很快就能下山了，到時候有琴亦接應。」倫利亞道。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艾倫那道，她的一雙紫眸愈發深沉，額上的月星晨更加明亮，整個人不再像亡魂，而越來越像真正的人。

「倫塔森，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