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模糊
顧城感覺自己是被餓到精神恍惚了，想了想把那盒純牛奶帶上邊走邊喝。
把門關上，樓梯道瞬間一片漆黑，純牛奶一下子把胃裡一涼，顧城打了個寒顫，想起鄰居說的只有第一層是十一階，其餘都是十二，數著樓梯數下去了的時候依舊忍不住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到了不遠處的便利店，牛奶一半還沒喝到，想了想還是拿在手裡。
便利店裡燈光照的一片慘敗，剛開始還晃了顧城幾眼，等到適應了開始慢慢看貨架，這裡的東西要比他們那邊便宜些。
挑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顧城的錯覺，他總覺得前台有雙眼睛一直看著他，不過沒有回頭。現在還很早，但天已經黑透了，便利店裡只有顧城和前台的那個男人。
顧城拿著純牛奶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拿了一盒餅乾和麵包，再去拿了個袋裝的漢堡走到前台。
「十塊五。加熱不？」
顧城張口就想說不用，話到嘴邊又改了口，「那牛奶可以加熱嗎？」
男人看了一眼顧城手裡的純牛奶，顧城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去貨架新拿了一盒巧克力牛奶給他。
「一共十三塊五，稍等。」
男人把漢堡和牛奶拿去加熱，顧城就站在原地，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眼時間，晚上的七點多了。
顧城在等待的時候肚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疼著，最後實在是疼的不行了微微彎下腰。
「給我拿一盒煙。」顧城輕輕敲了敲櫃檯，男人看他一眼什麼也沒說把煙拿了過了，又給了他一隻打火機。
「二十二。」
顧城把錢給他，修長的手指在日光燈下顯得蒼白。
「還要多久？」
「快了，兩三分鐘。」
顧城點點頭，拿起煙和打火機到便利店門外，迎面吹來的風讓他清醒不少，低頭把煙點燃，深吸一口，緩緩吐出，胃裡稍微好受了些。
手機在包里震動，顧城不用看便知道是誰。家裡南阿姨的女兒南意，是個啞巴，又介於是個女孩，顧城也沒給她設那樣的手機鈴聲，自己也找不著別的，便乾脆不設。
顧城想來是問他是否安好，就掛斷了電話，給她發信息。
顧城：嗯
南意：顧城哥哥怎麼樣了？
顧城：還好
南意：你在那邊還好嗎？那邊是不是要冷些？
顧城又吸了一口煙看看周圍，把煙叼在嘴裡，低頭打字：嗯
南意：林阿姨不是故意的
顧城：我知道
「客人，已經熱好了。」
顧城微微回頭，迅速把煙掐滅重新進了便利店。
「謝謝。」顧城把口袋提起就往外走，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站在便利店門口，不遠處有一張椅子，顧城想也沒想就過去坐著把東西拿出來開始吃，繼續給南意發消息。
把沒喝完的純牛奶放在手邊，低頭喝熱騰騰的巧克力牛奶，一下子緩解了不少，便無視吹來的無名風，開始撕開漢堡。
肖梟：三哥，方便接電話嗎？
顧城還沒來得及回，電話就已經過來了。
「三哥？」
顧城一邊吃著漢堡一邊含糊的應著，突然看見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
「三哥，吃了沒？」
「……在吃。」顧城說。
「吃的什麼啊？」
「沒什麼我先掛了。」
「別！三哥。」肖梟說，「那個，三哥，你不在，那些人總是背後討論你的去向，老七說你跑路了，他……」
顧城聽肖梟凝語片刻，看清了那些人越走越近……藍的黃的紫的粉的……光頭？怎麼又遇見了。
「他怎麼。」顧城毫不在意的問了問。
「沒，三哥，我就是來和你說一聲的……」顧城隱隱覺得肖梟有些不對勁，剛要開口說什麼，就看見另外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便利店的那個男人。
他把工作服脫了，裡面就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顧城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絨外套和凍得發紅得手，隨後他又看見從便利店裡又走出幾個人。
「……」剛才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嗎？這些人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顧城看看雪地，眉毛一挑，從地里鑽出開的？
那光頭，不，那程琛彷彿是看見了他，微微有些詫異，然後大方的揮了揮手，顧城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他中午畫的那個……茄子？
「真欠……」顧城看著陣仗再傻都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啊？」肖梟一愣。
「不是說你。」顧城停頓了一下，補充道：「說的是那個光頭。」
「光頭？老七啊？」
「是。」顧城也不管說什麼，繼續吃著漢堡打著電話坐著看他們。
便利店那個男人少說也應該有個二十幾，長的人高馬大的，不過面相斯文，不像是個會打架的料。
顧城把手機夾著，又撕開餅乾。
「老七確實不是東西，昨晚上你不過沒來而已就逼事兒多到處宣揚，說你又怕了，怕什麼啊？！他怕了還差不多，就知道在你走了之後嚼舌根，忒不是東西……」
顧城不知道他們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在那裡跟個傻子似的開始狂笑，便利店男人沒什麼反應，程琛反倒也是微微一笑，然後又看向了他，笑的更燦爛了。
「……逼事兒。」
「對！你又不是第一次爽約，誰都知道三哥你屬鴿子的，他們當自己面兒有多大？啊，一次不去他們就上天了，一次小聚會不去礙著他們媽結婚了？我看他一輩子都要當個光頭，真是一毛不拔……」
對面打起來了，顧城喝一口牛奶，繼續看戲，看到那群五顏六色的少年和對面衝撞在一起，有一種……酒吧里的旋轉燈的錯覺？
不過沒看到程琛，也是，估計他頂著自己的光頭不知道在哪個旮旯里，顧城要是想看也看不著。
「光頭事兒多。」
「我看老七那不要臉的，我就等著他頭上冒草，女人？女人有兄弟重要？他就為了女人和你翻臉，呸！不要臉！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問題是三哥你也沒玩，你頂多吃了韭菜味的餃子，怎麼就把他給墊著了呢？……」
「豬肉的。」顧城平靜地說。
「豬肉的什麼？」顧城一愣，抬眼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程琛。
「……」心裡正疑惑剛才這光頭去哪裡，一下子就竄到了自己面前，「嫂子。」
程琛：「……」
肖梟：「……」
顧城：「……」
顧城就差把自己給氣樂了，自己順口一說，恨不得把自己舌頭給咬了。
「豬肉嫂子？」程琛輕笑道。便利店慘白的燈光打在他半邊身子上，一明一暗，照的他身材挺拔，正低頭看著顧城。
「餃子。掛了。」顧城繼續平靜的說，乾淨利落的把電話掛斷，「你怎麼在這兒。」
「生活不易啊，你腰還疼嗎？」程琛大方的坐在他身邊，拿起放在一旁的純牛奶，「我給你的那盒？」
「嗯。」
顧城剛一落聲，程琛拿著純牛奶喝了一大口：「你這兒坐著挺舒服，看的又清楚，還有吃的。」
顧城不回答他，喝著自己的熱牛奶，程琛突然湊近聞了聞，說：「有煙嗎？」
「不抽。」顧城眼皮都不抬一下。
程琛沒再說什麼，和他一起安靜得坐著，打鬧聲不絕於耳，顧城聽著那群人一遍又一遍的問候這對方的祖輩，不知怎麼有點恍惚，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一直沒有目的的就這麼坐著看著，就好像是被人裝在了鼓裡，外面的聲音透過薄薄的鼓面傳達進他的耳朵里，有一下沒一下的，總是悶悶的。
你今晚上就吃這些嗎？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格外的清晰，讓顧城感到有些不切實際，彷彿是輕飄飄的雪，接住了會融化在手裡，不接住掉在地上歸於大地里，怎麼也保不全它一次。
坐這兒不冷嗎？
顧城把所有的心緒一起裝進了鼓裡，只是那聲音就如同自己發出來的一樣又一次清楚的響起。除了自己的聲音怎麼可能還會有這麼清楚的聲音，顧城暗自自嘲，心裡很是低落。
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