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祈禱(求推薦票)
「轟隆!」剛剛經過程序通過衛兵檢查進入司令房間的隨軍祭司聽到了一聲巨響,那聲音就好像被天神喜愛和詛咒的暴風雨天氣里,突然炸響在低空的驚雷。
唯一不同的是,這「驚雷」此時就炸響在自己身邊。無需多言,祭司明確清楚這不大的房間里,滿地飛濺的血肉屬於誰。
東方兵團司令,路曜!
是刺殺?敵人在哪?祭司跟隨路曜司令多年,不至於即刻六神無主,但也慌張異常,司令的突然死亡讓他亂了陣腳,手中抱著準備讓司令簽署的文件摔落在地上,散了一地,與四散的斑斑血跡一道,組合成了一幅雜亂恐慌的圖景。
隨軍祭司的驚愕被恐懼攥在了嗓子眼,讓他反應短暫跟不上思維,在門口獃滯了片刻。看似悠長實則短暫的片刻后,他終於找回了些許理智,就要大聲呼叫,引門口衛兵進來,卻發現自己的嘴巴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封住了一樣,完全無法張嘴和發聲。
一抹暗紅色的光芒從這位三十來歲的隨軍祭司眼睛里閃過,剛剛在爆炸現場被一同掀翻的年輕男人身影一瞬間就到達了這裡,站在了這祭司的面前。
一雙冷靜而帶著些許嘲諷意味的眼眸凝視著他,讓他的心跳短暫暫停了一拍。這略帶著些虛幻的年輕男人身影長相與路曜司令有幾分相似,卻沒了路曜司令的柔和與理性,多了些許凌厲和瘋狂。
「祭司,你不要喊叫,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事情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那年輕男人低語。祭司忽然發現自己可以說話了,忙質問對方,「你是誰?為什麼在司令房間里?你刺殺了司令?」
「我跟你們司令的關係遠比你能想象到的親近,否則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急著喊叫,而是會好好聽聽唯一的目擊者能告訴你些什麼。」青年並未回答祭司的質問,臉色也不很好看。
隨軍祭司也算見過世面的,並未完全被青年的話取信,「也許你是某個刺殺組織的成員,跟我說話只是為了拖住我,好讓你們的刺殺計劃得逞,讓你們全身而退?」「呵,愚蠢的人類,你們只能想到諸如此類的可悲『計謀』嗎?」青年嗤笑道。
他又向著那隨軍祭司走了幾步,讓後者本就緊繃的身體和神經更加緊張。「祭司,聽著,我不想動手,但我能讓你,你的妻子妮娜,你兩個孩子在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會有人發現。我沒有這樣做的唯一理由就是你目前還算有禮貌。」
你...隨軍祭司被這奇怪的青年以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要挾,自然不敢再對門外衛兵喊叫。除了本能的畏懼以外,他感覺對面的青年似乎有話要說,且並不帶著真實的惡意。
滿意地看到對方的情緒漸漸平息,奇怪的青年站在祭司和「爆炸」現場的模糊血肉之間,擋住了前者的視線,低沉說道:「很好,我喜歡跟能夠審時度勢的人類講話。我的來歷你不需要知道,我能夠確定的是,你的司令沒有死,只是陷入了某種我無法把握的奇怪狀態里。也許我還可以找到他。」「...你究竟是誰?」祭司忍不住問對方,當然,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我說了你不必問,是因為你不可能明白,你的司令路曜是神眷者,而我,你可以認為我是神使,是祂的左手,祂的代行者,奉神諭來保護路曜的。」青年不甚在意地回答。
神使...這位隨軍祭司是教會主張神職人員可擁有婚姻和後代的幾位改良派大祭司的追隨者,平日里對教義和規章要求不甚嚴格,但對七神的崇敬甚至超過塞格德的幾位苦修士。聞聽對方神使身份,祭司不疑有他,即刻感受到了刻進自己血液里的虔誠和謙卑,就要匍匐在地,頂禮膜拜。
「好了,不要搞這些浪費時間的東西,來不及了。」青年頗不耐煩地示意祭司不要跪拜,並微抬下巴,讓這位隨軍祭司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血之石與祭司的對話在旁人看來是完全無聲的,因血之石把這些聲音都通過意念傳輸進對方的大腦中了。房間外,兩名輪值的衛兵發現了房間里的異常安靜,按規矩提高了警惕,壓緊了步伐,讓渾身的鎧甲儘可能發出最輕微的響聲,慢慢走近司令的房間。「司令,木柴需要換嗎?這該死的地方,到了晚上就這麼冷。」
「衛兵來了,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被執劍者們發現,你去應付,說你正在彙報祭典和軍醫們的工作。」青年身影模糊了一下,瞬間消失在祭司的眼前。暗紅光芒閃爍,祭司隨即感覺到皮膚一陣冰冷,身體一激靈,本能感到了一陣恐懼,腦海中出現了衛兵發現司令「死亡」現場唯一目擊者的自己后的反應。
來不及猶豫,他嘴比腦子快,強行讓自己語帶笑意,「赫克托爾,帕里斯,這該被詛咒的達契亞,連陽光都少。謝天謝地,屋子裡還有木柴,龍神讓火堆還算溫暖,司令正在看文件,沒什麼事。」
被叫作赫克托爾和帕里斯的衛兵是路曜安排的執劍者明哨,此時並未被隨軍祭司的話打動,仍舊高度警惕,慢慢靠近房間門,手按在鋼劍的柄上,隨時蓄勢待發。
執劍者的據點不算多,但也足夠監視整個王國的重要節點,而據點內,類似這樣的情況往往會發生危險的情況。一次在東境,一個明面身份是東方郵路客棧的執劍者暗哨被波斯長生軍間諜潛入,彼時波斯人用一種邪術模擬了被害的駐守執劍者的聲音,騙取了信任,讓前去查看的機動執劍者放鬆了警惕,損失了足足半個小隊的兄弟,代價足夠慘重。
更何況,這房間里的,不是普通的大頭兵,而是執劍者的領袖,阿提拉王子的左手和生死兄弟路曜,這個王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腳步越來越近,赫克托爾和帕里斯交換了一下眼神,決定想辦法強行進入查看。作為母親生在希臘的執劍者,兩位衛兵的信仰是君士坦丁堡的正教,特別是篤信基督的赫克托爾,對王國主流的異教七神信仰頗為抵觸,也對王廷法令規定的隨軍祭司制度頗有些意見。
因王國主流的信仰和國教均為七神,王廷頒布了隨軍祭司法令,要求在主要的兵團、各個軍團和巡查隊內均設立隨軍祭司若干人,負責主持軍內的祭祀、慶典、出生與葬禮、傷兵醫治和心理疏導。在早期,在魯嘉大王掌權的時代,隨軍祭司甚至掌握了督戰和軍內執法的權力。現如今,這些權力被移交給了王廷和大丞相府直屬的督戰官,受到王子們直接領導。
對旁邊的帕里斯使了個眼色,衛兵赫克托爾點了點頭。他本能察覺可能是出了意外,隨軍祭司可能已經叛變通敵,潛入襲擊司令。
就在這時,房間里傳來了路曜司令帶著沉穩的清脆聲音。「赫克托爾,帕里斯,我房間里還有木柴,我在看祭典的文件,今晚不要派人進來。黑月是否嚎叫?」
那熟悉的聲音傳來,讓門口的兩位忠誠的衛兵都鬆了口氣。最後略顯突兀的問題是最近執劍者的口令,這完全驗證了司令的身份和安全。「僅在月虧之時,司令,遵命。」兩位士兵異口同聲回答,隨即退開幾步,回到門口自己的崗位上。
............
房間里,渾身大汗的隨軍祭司聲音沉穩,目光堅定,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一種不協調的陌生感。隨著門口衛兵的離開,一個光影離開了他的身體,讓這祭司彷彿脫力了一樣,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離開對方身體后,血之石也不再保持路曜的樣貌和素來的那種平靜神情,臉部線條立體、帶著些冷酷和瘋狂的它神情凝重,似乎有些疑惑和不安,沒去看地上的祭司。
安靜的房間里,除了祭司的喘息聲,短暫竟沒了任何聲音。那劈啪作響的火堆早已熄滅,讓這荒野里的夜晚寒氣正漸漸沒有阻礙地滲入。
突然,沒有任何徵兆地,這青年向著路曜剛剛「死亡」的地方跪下,不,是匍匐在地,呈現一種虔誠的祈禱姿勢。它的左手指尖自行燃燒,點起一朵暗紅的火苗,讓蠟燭漸漸黯淡的房間重新籠罩了明亮但邪異的色調。
驚恐未定的祭司跪坐著,驚訝地看著剛剛附身自己的奇怪神使虔誠跪伏在地,那奇怪的火光映照得路曜司令爆炸得四散各地的血肉有些發亮,透著滲人的恐怖感。
忽然,那些血肉自行蠕動組合,彷彿又有了生命力一般,在那朵暗紅火苗光芒的「指引」下,形成了一定的輪廓。
「咔嚓」的一聲響聲,那些輪廓終於成形,卻似乎生生將這房間的地面和牆壁切割得四分五裂,就像這房間已經懸空在空中,再被無形的刀劍劈砍得碎成一堆。但房間里的陳設,包括被掀翻的桌子和上面灑了一地的文件,以及那副沾滿了血跡的提茲塔牌,都完全沒有任何變化,似乎只是房間本身遭到了肢解。
那些被割裂了的房間碎片隨意飄動,露出外面異常的各種畫面。隨軍祭司看到那些流動變幻的光影組成了這奇異世界的外圍背景,就像某些過去、現實和未來在這裡交錯。
在那些畫面里,他看到了長著路曜司令面孔的小小男孩蜷縮著身軀在陰暗骯髒的地下室里睡覺,看到了站在還不大的阿提拉王子身邊凝視後者手刃奴隸販子的路曜,看到了就任王廷長老會高官的路曜司令複雜的神情。一幕幕場景,一幅幅畫面飛快掠過,驚得祭司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不是不知道路曜司令似乎有某些完全無法解釋的恐怖力量,幾次異常的事件都證明了這一點。但一些變紅的河水、幾次奇怪的傳聞並不足以讓他確信這荒誕不經的能力,直到他此刻親眼目睹這自稱神使的傢伙用他最熟悉的祈禱向七神祈求,展示的這些路曜司令的畫面。
但這些畫面都只展示到了路曜司令見到的一隻奇怪的狗,那隻狗的眼神躲閃,惹人憐愛。在此之後,就只是一些破碎的畫面。在祭司的理解中,青年神使似乎是在用祈求神靈幫助的方式來獲取司令失蹤的真相。
跪地祈禱的青年並未理睬他驚訝,但不知為什麼,某種冥冥之中的力量突然啟發了這隨軍祭司,他忽有所感,看著房間天窗縫隙外已經深沉的夜色,看到了縫隙里泄露進來的幾縷月色。
有了!也許夜神能夠幫助司令!他立即取出隨身攜帶的月石,這種冰涼的平滑石頭承接了夜晚的露水,是夜神最喜愛的靈性祭品。
他的目光投向青年跪伏的方向,那是被掀翻的桌子,是其上飛濺的血肉。這略高於地面的地方,正是七神祭壇的樣式,而血肉也是諸神喜愛的靈性祭品之一,近年來被教會禁止使用並非說明它們已失去了取悅神靈的能力。
他趕忙在神使身後跪下,將那塊冰涼的月石放在了「祭壇」的邊緣,接著按照教會聖典念誦祈求的經文。
血之石引動的力量正是用來尋找路曜真正的去向。作為「被選者」,血之石與路曜的關係遠比路曜自己想象的要緊密,它可以確認路曜並未死亡。可正當儀式陷入困境時,它發現身後那個蟲子一樣的祭司也舉行儀式,對象似乎是那七位偽神之一。
這渺小的舉動似乎起了一些作用,來自夜晚的力量催動血之石具現的畫面出現了些許變化,閉著眼睛專心祈禱的祭司沒有看到,而血之石沒有忽略。
它的神情立即轉為欣喜,當即改變了那個儀式,讓那些破碎的血肉飄浮起來,飛向它手指尖那朵火焰,按照某種輪廓自行勾勒,籠罩在自己略顯虛幻的身影周圍。
無聲無息間,血之石就借用這個儀式,使得自己的身體「實體化」,變成了與路曜長相和身高完全一樣的又一個「路曜」。事實上,血之石原本具現出的形象就是以路曜為藍本的,這樣的變化並不困難。
察覺到那種破碎的異常已經結束,隨軍祭司睜開眼睛,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房間本身的「破碎」和那些畫面已經全部恢復正常或消失。但當他看到面前站著的「路曜」司令,仍然嚇了一跳。
「你這凡人,有幸見證了神諭,也為神諭的降臨作出了貢獻,至少,你證明了自己不是完全沒有用處的。我想你知道你該說什麼,也知道自己該忘記什麼。你接下來要跟我一起出發,去找到路曜那個傢伙。神諭已經很明確了,轉機在夜晚和安眠的領域,我們今夜就得出發。」
長著路曜司令臉龐的神使並沒有跟祭司商量,這讓已經平靜了不少的祭司多少有些不適。路曜司令的柔和臉龐並不適合這種帶著些許嘲諷笑意的神情。
那神使勾起一個以路曜司令的以往來說並不和諧的笑容,用審視的目光看著祭司,「以我的習慣,你這種人是一個隱患,應該殺了,但他不喜歡這樣,那就算了。準備出發吧。」
(這段時間應該是會一直保持這個更新速度了,感謝各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