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幾人也來不及用午膳,又點了院中的幾個小丫頭,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林如海的院子走來。
也有人見賈敏聲勢浩蕩,便回身就跑,不知道對著誰通風報信去了。
賈敏也懶得理她,渾不在意,只讓晴空帶路,一徑直向聽松館走去。
才一入院子,便見一個身影直直的沖了過來,賈敏一個不及,竟是撞了個滿懷。虧得後面幾個丫頭連忙撐住,才沒有摔倒在地。
賈敏定睛一看,原是老熟人,花姨娘的丫頭--何姐兒。
何姐兒一改往日的倨傲,慌慌張張行了禮,見賈敏要往裡走,心裡一慌,忙走上前去攔住。
賈敏皺了皺柳眉,粉面含霜,語帶譏諷說道:「何大奶奶,難不成我要去見大爺還得你批准不成?」
何姐兒心知事情不好,但是屋子裡的情形已經輪不到她多想,心一橫,便說道:「大爺不想見奶奶!我不能讓奶奶進去!」
賈敏一下就惱了,一個巴掌甩了過去,清脆響亮,何姐兒臉上頓時紅出來一個巴掌印。
春柳忙走前一步,捧著賈敏的手一看,果然紅了,嗔怪道:「她是什麼樣的東西,也值得奶奶親自動手,仔細手疼。」
夏櫻心裡也明白大爺必是出了什麼狀況,大爺對上自家奶奶,一向也是尊重有餘,要不然也不會趕走徐二媳婦和廚房裡的劉婆子全家,尤其是最近眼見大爺跟奶奶也算是相敬如賓,又特特派了晴空照料飲食,事事精心,這明顯是在討好自家奶奶,這種情況下,他便是再寵花姨娘,也絕對不會讓何姐兒,這麼一個小妾的丫頭當著眾人的面給當家奶奶難堪。
賈敏自持身份不好跟一個下人拌嘴,爭辯相公是否讓自己進屋,夏櫻卻沒什麼顧慮,走上前去一步,指著何姐兒對眾人罵道:「這等無法無天的東西,連奶奶都敢編排,還留在府里做什麼,家裡不缺這種禍害,還不趕緊拖出去關起來,明天一大早喊人牙子拉出去賣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作何計較。前幾日奶奶竟是給了徐二家的一個很大的難堪的事情眾人皆知,再聽說當時竟是連花姨娘都有了不是,下了跪,如今雖說徐二全家被放出去是因為主子恩典,可是誰又能不知道,才與當家奶奶有了紛爭,接著就被全家發放出去,這分明就是明升暗降,□□裸的打臉。府里最體面的徐二家的都這個下場,可見大爺對奶奶極為重視,奶奶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可是幾個姨娘都被賣了出去,只有得罪了奶奶的花姨娘並未被放出去,而且大爺一向最寵愛花姨娘,連府中管家大權都交給了花姨娘,說起來那花姨娘才是大爺心尖兒上的人。如今誰勝誰負尚未有結論,這兩個人對上,誰知道林如海將來會為誰撐腰呢,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到時候恐怕他們都要背黑鍋被發賣的。
一干下人皆是諸如此類的想法,雖說左右為難,到底不敢得罪花姨娘的靠山,府中最大的大爺。
一時一個個都低頭站在那裡,泥塑木胎一般,眼觀鼻鼻觀心,卻沒有任何動作。
賈敏雙眉緊鎖,怒極反笑,沖著夏櫻嘲笑說道:「這一個個都乖覺得很呢,都在等著看風向吧?覺得我這個當奶奶的,不如一個姨娘討大爺歡喜,所以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沒得罪花姨娘就有了靠山。」
冷笑了幾聲,話語轉冷,「只是你們也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是比走了的兩位姨娘多了三頭六臂,還是比去了的徐二家的,以及廚房眾人多長了幾斤肉,多些分量體面?便是我再不招大爺喜歡,難不成你們一個個的覺得,我這個當家奶奶還治不了你們了不成?」
說完,冰冷如刀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個個瞟過,被看到的人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還不給我趕緊拖出去!明天一大清早就給我找人牙子來!估計這些時日,不聽話的人多,這人牙子也得來得勤呢!」賈敏突然大聲怒喝道。
夏櫻看不過去,早就在一旁躍躍試試。聽了賈敏的話,跟著春柳晴空彼此一對視,正要上前,只見人群最後面一個長得不起眼用布裹了半張臉的粗使婆子擠了出來,諂笑道:「不過是一個不著調的奴婢,還有我們這些老東西在呢。哪裡用得著姑娘們這般精緻尊貴的人動手,豈不是降了身份。」
既有一個站出來,便有更多的機靈之人見風使舵。如今眼看著風向不對,大爺既然偏著大奶奶,大奶奶又是名正言順的主子,聽說大奶奶是國公府之後,如今上無公婆長輩,旁邊有侯門兄弟為靠山,哪裡是一個沒有根基的妾俾可比。不過是花姨娘平日里仗著太太看中,再加上奶奶病重,大爺一時也無管家奶奶,才將家事托給花姨娘照料,就當自己也是明牌上的人起來。要知道主子給你臉,你才有臉,主子不給你臉,那你就是豬狗不如。如今大爺不好,再不聽從奶奶的話,那真是壽星吃□□,嫌命長。想通了此關節,一個個便如狼似虎沖了上來。
何姐兒這時候也看得出來大勢已去,方知道賈敏要動真格的了,絕望之心油然而生,腿腳一軟,癱倒在地,哭求著賈敏高抬貴手。
賈敏垂頭不語,何姐兒隨即便被人堵了嘴,架著胳膊拖了出去。任憑她平時再是掐尖要強的人,此刻也只能淪落到被人奚落辱罵的地步。
這邊賈敏施施然帶著幾個丫鬟,後面跟著一群剛投靠來的丫鬟婆子,推門而入。
花姨娘正呆坐在林如海床邊,看賈敏等人氣勢洶洶走了進來,也不上前請安,只是略抬了一下頭,又低下頭去。
賈敏也不理會其他蹲下行禮的丫鬟,皺著眉頭一個箭步走向前去一瞧,只見林如海嘴唇乾裂,面色灰白,何止是不好,竟有幾分下世的光景。
春柳夏櫻也看到了,頓時嚇住了,齊齊向賈敏看去。
賈敏深吸一口氣,摸了摸林如海額頭,竟是滾燙得不敢觸手,估摸著少說也有三十九度以上了,而這樣的高燒更是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心知不好,這可不是現代醫學發達的現代,在如今這社會,這高燒可棘手得很呢!
狠狠地瞪了花姨娘等人一眼,又讓人將呆立一旁的幾個人皆綁了出去,方又鐵青著臉對著眾人冷聲說道:「你們這些個人也都是府里的老人,我也不跟你們說其他沒用的,大爺若好,一個個都有賞,若不好,你們這幾輩子的老臉都別想要了。想來你們也知道,我性子不好,最是個臉冷心辣的,大爺能放你們一馬,我卻是不能,別說你們幾個,就是你們一家子,五服之內,我都不會放過一個。話今天我放在這兒了,真不真的,我也懶得再說,信的,就趕緊去幹活,不信的,自以為臉子大的,盡可以試試我的手段!」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自然都爭先恐後地表忠心。要知道一旦林如海去世,有著榮國府撐腰的賈敏,便是這府里唯一的主子!
賈敏這才吩咐眾人道:「你們幾個去拿冰,冰分成兩部分,一份拿去廚房裡敲成棗兒大小,至少要平日里的大湯碗那樣的十碗,其餘的用大塊的冰就好,裝在盆缸里搬來,起碼要兩桶,府里冰不夠就立刻派人去買,錢不夠就找我身邊的春柳拿。你們幾個去取些熱湯,兌成溫水,提幾桶來,再讓人將大爺的浴桶搬過來。晴空,你去找些大塊的皮子來,不拘好壞,只要最大的皮子。還有你,去拿湯匙和一個碗來,再把廚房的細鹽和糖拿來一下。」
想了想,又對剩下的一個小丫頭說道:你去廚房拿個麵杖過來,再把廚房裡乾淨的濾布拿幾塊過來!一個個都不要乾瞪眼站著,快去幹活!」
賈敏剛剛發作了一番,眾人心中都有幾分畏懼,且如今大爺眼看著不好,如果大爺好,看在花姨娘的份上,也許能饒得過眾人,可若是林如海不好,賈敏便是這府中第一人,雖說她無子嗣護身,可收拾她們這幾個沒伏侍好主子的奴婢還是輕而易舉,聽奶奶的話,發賣了還是其次,就怕是要賣到窯子煤窯之類不見天日的地方呢。一個個迅速行動起來,也顧不得再弄什麼風擺楊柳,小家碧玉,個個都是風風火火的一溜小跑的,生怕賈敏看不到他們的好處。
這邊賈敏左顧右盼一下,眼見窗下亦有個竹子製成的榻,便和春柳夏櫻一起動手,將榻上物品盡數搬空,只留了乾乾淨淨的一張床榻,這才又喊了幾個有力的婆子,一起將林如海抬了過來放在榻上。
賈敏又吩咐道:「柳兒櫻兒,你們倆快把大爺的衣服都脫光。」
只見兩人皆呆立不動,頓時急了,正要發脾氣,這時一個容長臉兒,頗有幾分姿色的丫頭走了進來,分說道:「奶奶的這兩位姐姐從來都不是貼身伏侍的,只怕沒有干過這些活,還是奴婢來吧!」
賈敏看了看春夏兩個丫頭面紅耳刺的樣子,才知道自己有些孟浪。她在現代當了好多年醫生,自然沒有男女大防的觀念,哪個上手術台的不是脫得乾乾淨淨呢。而春柳夏櫻雖然是兩個奴婢,卻都是雲英未嫁的小丫頭,又沒伏侍過男主子,自然有些羞澀。既然有自告奮勇的,賈敏掠過她一眼,點了點頭。又讓春柳站在門外安排丫鬟婆子,又讓夏櫻去將晴空換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