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賈敏笑著說道:「怪你做甚?你是我的丫頭,便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她對你不敬,自然對我也就不恭。人家都打到咱們臉上了,難不成咱們倒要把另外一面臉送過去?再說了,就算是你不代表我的顏面,有人對你使臉色,你打回去也無可厚非。難不成真的要成一個鋸了嘴的葫蘆?一味地逆來順受可落不得好處。只是以後也要記得,千萬莫要仗勢欺人。自己站得高了,也不要瞧不起底下的人,有時體諒一下對方也無妨。你嘴皮子利落,可也要想清楚再說話,這話一說出去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說話之前務必三思,要知道,良言一句三春暖,惡語傷人六月寒的道理。最後也要謹記,那些小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通常又有個睚眥必報的心,你得罪了他們便要小心他們反撲。無論何時何地,何情何景,一定要想好如何防身。在這一點上,你春柳姐姐就比你想的多一些。只是想到的又過了一些。」
賈敏轉頭看向春柳,接著說道:「方才晴空來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我也送你幾句話。心細多思,忍讓求全是你的優點,可是,一個人若是太過於沒有個性,時間久了,人就變得真沒性子了。你自己泥土一般的性子,自然誰都想踩一腳,這世間永遠都不乏欺軟怕硬之輩。你瞧那些潑辣的,別人要想欺負她,自然要想一想,舍不捨得下自己的臉面。可若是一昧的性情軟弱,是個包子,就不能怪狗惦記著。」
夏櫻之前才被賈敏取笑,說她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不想現在風水輪流轉,轉眼之前春柳姐姐就成了被狗惦記的包子。忍耐不住,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一面笑,一面指著春柳,「包子……狗……」,笑得站不住,歪倒在欄杆上,幾乎要跌落水中。
春柳瞪了她一眼,又鼓起勇氣問賈敏道:「那我豈不是變成了跟她們一樣嗎?那個什麼,狗……」被夏櫻笑得自己也不好意思提起狗來。
賈敏耐心說道:「你瞧你,可不是又想歪了。我讓你們兩個去學會如何自防,如何不被人欺負,哪裡就教你們兩個去欺負別人了。招惹比你們有權有勢的,豈不是自討苦吃,若是比你們還要低賤無勢的,欺負她們又有什麼趣味兒?不過就是審時度勢,快意人生八個字。罷了,你們兩個都是有分寸的人,回頭慢慢琢磨一下吧!」兩個丫頭點頭稱是。
春柳將之前婆子們送上來的綠豆沙冰糖桂花端了一盞,親自拿帕子擦了碗沿上沁出來的水,又另拿了乾淨帕子墊著,這才遞給賈敏。
賈敏接過綠豆沙,忙挖了一大匙塞到嘴中,頓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大熱天吃冰沙真是太爽了!「你們兩個也嘗嘗。」賈敏一面往嘴裡扒著,一面含糊不清的說道。
夏櫻見賈敏吃得香甜,早已是忍耐不住,應了一聲,忙自去盛了一碗,一嘗果然是清涼透心,甜香滿頰,絲絲桂花香繚繞鼻尖,又招呼著春柳趕緊盛。
春柳問道:「這水上涼氣逼人,奶奶又吃這麼多涼的,會不會對身體不好?我之前曾聽嬤嬤說女子生來身弱,夏季不可擅用冰。」
賈敏笑著說道:「能有什麼不好的?這大夏天天熱,為了防止暑氣,本就應該吃些冰涼之物。只要腸胃沒有不適,什麼寒氣入五臟六腑之說,純粹扯他娘的蛋。只是什麼東西都不可多食,吃多了這冰,就不正經吃飯,那可不行。其他的儘管放心吧,我不會坑你。」
春柳現在對賈敏的醫術頗為信服,聽了這話,也就丟開疑慮,給自己亦盛了一碗綠豆沙冰,拿著羹匙,小口舀著。也由不得她不信,原先那大夫說賈敏身子好不起來,結果瞧瞧奶奶現在身子康健,面色紅潤,便是大爺的命,也是奶奶從閻王爺那裡搶回來的,豈是其他庸醫可比的。
三人吃了一會子,春柳拿著調匙,慢慢攪著化在碗內的冰水,突然說道:「奶奶,要不然等下讓夏櫻去打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賈敏吃飽了,早已懶懶躺回在榻上,扒著欄杆看水底的小魚,聞言想起一事,一個機靈,猛然起身,「你想得甚是周到。」
夏櫻聽了這話,放下碗就要走,賈敏笑說道:「看把你急的。快回來。」
夏櫻立住腳。賈敏說道:「你別去。你方才才得罪了人家,小心她們防著你,倒不跟你說實話。還是讓春柳走這一遭去,探探她們的口風。」
夏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奶奶放心,以後我說話之前,一定想明白之後再說。仔細想想奶奶的話很有道理,我跟她們計較什麼,幾個剛入府的毛丫頭罷了,沒得丟了我的身份。」
春柳笑了笑,起身離去,一個人悄悄地往晴空的方向走去。才沒走幾步,便見晴空在前面心事重重地走著,春柳含笑立住等著她,不料晴空卻是一副完全沒有看到春柳的樣子,只是唉聲嘆氣,略垂頭瞅著地面緩緩走著,滿頭大汗,手裡拿著帕子卻想不起擦拭。
春柳心裡便是一個咯噔,又往前走了幾步,將帕子往晴空臉上輕輕一甩,倒把晴空嚇了一大跳,哎喲一聲,後退了好幾步,腳下一滑,便滑倒在地。
春柳也被她嚇了一跳,忙急走幾步,攙著晴空,連聲問:「你這是怎麼了?看看可有沒有摔著!」晴空定睛一看,原是春柳蹲在眼前。撫了撫胸口,喘了幾口氣,戳了一下春柳的額頭,嗔道:「你這丫頭把我嚇壞了。作死呢,不在那邊伺候咱們奶奶,倒跑來這裡唬我一跳。」一邊借著春柳的手,站了起來。
「奶奶剛才用完那個糖桂花綠豆冰沙,正跟櫻兒說笑呢!我一個人閑著沒事,便出來走動走動,鬆散鬆散。倒是你這是怎麼了?滿腹心事的樣子,連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在你眼前,都沒看到。」
晴空略一思忖,半吐半露的說道:「你也知道的,方才我們院子里的小丫頭過來回話,說咱們那位大爺回來了。聽說是不知道從哪個糊塗王八羔子的嘴裡,聽到些沒天理的混賬話。回來后,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將屋裡的東西摔了個粉碎。你也是知道咱們那個爺的,平時是個再和氣不過的性子,這次發了這麼一大通火,屋裡的人連帶著院子里的粗使丫頭婆子,也被連累挨了好一通罵。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偏大爺又不讓人說出去。幾個小丫頭又拿不定主意,又怕再出什麼事兒,少不得這才使人來尋我過去看看。」
春柳聽得一頭霧水,便問道:「倒是些什麼糊塗話,能讓大爺這麼惱怒。」
晴空唉了一口氣,「還能是什麼,不過就是一些流言蜚語。都是那群喪盡天良的王八羔子信口胡謅,整日里貧嘴爛舌。只是如今倒真讓人作難,只怕等下還要瞞上你們那位才好。」
春柳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你錯了,這事只怕還要知會奶奶一聲才好。」
晴空為難地說道:「這樣不好罷,大爺都吩咐了,不許外傳。咱們這邊立時就告訴奶奶,豈不是在跟大爺唱對台戲。我也不是不拿奶奶當主子,只是如今兩位主子這般行事,咱們夾在中間,怎能落得下好。」
自己為難了一會兒,到底拿不定主意,又對春柳懇切說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是個機靈的,上來又得奶奶歡心,向來行事又與人為善,你倒是發發善心,教我個法子,現在該怎麼辦。」
春柳語重心長說道:「你要覺得我是個機靈的,那我們奶奶只比我強上千百倍,絕不是個好拿捏的。還有咱們這個奶奶,最是個直率的脾氣,有什麼小心思小手段小伎倆,趁早收起來為妙。以我的小意,倒是不妨實話實說給奶奶聽,奶奶要怎麼著自然由她拿主意,咱們何苦做這個主。奶奶特別討厭下人們胡亂揣摩她的心意,更恨擅自替她做主的,不瞞你說,我就曾在這上面吃過大虧。說句難聽的,咱們算什麼東西,又怎麼能知道主子們怎麼想,自以為是替奶奶拿主意,這主意也未必就真的是好。再說那位爺平日里何等溫和的一個人,這次都被氣得砸了整套屋子裡的東西,只怕事情不小。真到了最後,你擔得起什麼?」
晴空嘴張了張,到底無話可說。春柳見她亦是左右為難,又開口接道:「罷了,你先在此等著,少不得我替你打探打探奶奶的口風去。」
晴空聞言大喜,兩手合攏,不住地向春柳道謝,又拔下腕上的鎏金銀鐲子塞到春柳手中,被春柳推了回來。
春柳認真說道:「我要是真為了你的東西也不必冒這個險。我也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小丫頭,再說我們奶奶大方著呢,平日里金的銀子不知道賞下來多少。東西你收回去。我如今幫你,只是見不得你兩頭作難,何況你本也不能告訴我的,既你信我又告訴了我,我總也不能袖手旁觀。」
晴空紅了眼眶,點了點頭,「姐姐的恩情我總記在心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