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
長辰宮新房外,蘇長瑞還在門口候著,時不時來回走動,心不安寧。
宴席散后便已是戌時,小太監來傳,太后的大宮女春禾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可皇帝陛下的去向還沒著落呢。
蘇長瑞握著手正急呢,一抬首便得見遠處衛丞相摟抱著皇帝陛下出現,他連忙疾步湊上去,道:「這...這是怎麼了。」
衛玠沒有言語,而蕭扶玉醉得昏沉,正趴在他的懷裡,他的一向整潔的衣袍被她弄得皺亂不少。
見這情形,蘇長瑞也不好再問,連忙將兩個小太監叫來攙蕭扶玉,幾人直往新房而去。
這寬敞的新房有裡外兩間,自新娘被扶入裡間,裡頭就沒進過人,顯得有些安靜。
皇帝醉成了這副模樣,也把門口候著的兩個貼身宮女嚇著不少,連忙去準備清水給她洗洗。
太監扶著蕭扶玉入裡間,只見那大紅喜慶的床榻上正坐著一人,身著彩鳳嫁衣,頭蓋大紅綢緞。
想來正是抬入宮的新皇后,蘇長瑞恭敬地請了聲皇後娘娘,她似乎有些驚慌,連忙給床榻挪出位置。
床榻前掛著喜慶的百子帳,再到榻上的百子被,用料華貴。太監將蕭扶玉攙上榻躺著,一旁的新娘緊緊攥著手不敢妄動。
新房內的陳設,大紅的對聯,燃一夜的花燭,再到紅棗桂圓,足夠奢靡,也足夠吉利,應有盡有。
衛玠從外間緩緩走進來,吩咐奴才去端來醒酒湯給皇帝,寬敞的房間里的窗牖沒關實,清風吹了進來,他不禁微微側首。
榻上的新娘一直沒有言語,眾人將蕭扶玉安置好后,便將合巹酒端了進來。
衛玠雖雙目遮著黑綢,但聽得到榻上的女子身在發抖所發出的細微聲音,心間微微放沉。
眾人還在忙著伺候蕭扶玉,衛玠負於身後的手,指尖輕動,忽然伸出手將新娘蓋於頭上的紅綢給揭下來。
那女子嚇得身子猛的一震,她頭上沒有鳳冠,只是披著不屬於她的嫁衣,這是唐柒柒陪嫁的丫鬟采芳。
眾人驚愕間,采芳驚慌地跪地磕頭,「大人恕罪,蘇公公恕罪!」
衛玠的神色已然沉下,那蘇長瑞指著采芳氣得手都哆嗦,「怎麼是你這個奴婢!膽大包天,不要命了,皇后何在?!」
采芳慌忙磕頭,「蘇公公饒命,皇後娘娘讓奴婢如此,奴婢不敢不從啊,娘娘說去去就回,讓奴婢先盯著,怎知這麼久沒回,還請大人、蘇公公饒命啊!」
衛玠面無情緒,但眾人皆能感覺到他冷沉的氣勢,紛紛不敢插嘴,他開口道:「皇后往何處去了?」
采芳回道:「去...去了延春宮,別的奴婢什麼都不知啊。」
延春宮,那是楊望舒的寢宮,今日皇帝成婚,皇後由人從正門送入宮,而其他妃嬪則由宮人從後門抬入宮。
長辰宮為皇后寢宮,離延春宮遠了可不止一點。
蘇長瑞連忙下令去延春宮把人給找回來,人還未出門,只見一個小太監慌忙走進來,躬身道:「蘇公公,太後身邊的宮女春禾已到長辰宮門外了。」
此言一出,房間內皆提了心,現在去延春宮找人,可就太遲了。
衛玠薄唇輕抿,冷靜開口,「蘇公公,這宮女春禾私下可好點賭。」
蘇公公畢竟也是宮裡管事的,即便是瑣事,大也知曉點,應聲:「確有此事。」
衛玠身形未動,「那這合巹禮就不必勞煩太后的人。」
蘇公公素來會察言觀色,很快明了話中意思,招一眾奴才退下,這愛賭之人,必定也愛財。
采芳也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把身上的金貴嫁衣脫下,隨蘇長瑞倉惶退出房間。
與此同時,長辰宮內,身著碧紅衣裝的女子領著四個宮女走來,端莊穩重,面無表情。
這正是宮女春禾,入宮已有七年,還有一年便到出宮婚嫁的年紀,在慈心宮裡的宮女中算是最得太后看重的。
人一剛到新房前的庭院,便見著蘇長瑞領著太監宮女出來,手裡端著合巹禮所用的葫蘆瓢。
春禾眸色暗了暗,走到跟前來,微微福了個身,目光落於蘇長瑞身後宮女拿著的用具,「蘇公公您這是...?」
太后可是吩咐她親自主持合巹禮,看著作態是禮儀結束了。
蘇長瑞回道:「春禾姑娘,你來遲了。」
春禾一頓,難免有些不悅,「這正戌時,何有來遲之意。」
「陛下今兒高興,酒水飲得偏多,她如要早些休息,你自然便是來遲了。」蘇長瑞淡笑道。
春禾蹙著眉,來的路上的確有被瑣事耽擱,但這兩位新人還沒見著,明早回去也不好交待。
她不顧蘇長瑞,抬手欲要推門,忙被蘇長瑞攔了手,他道:「不可,春宵一刻值千金,擾了陛下雅興,誰都擔不起啊。」
春禾收回手,看了身旁宮女一眼,那宮女走上來,正端著一張乾淨的白綢緞,是驗處子之身用的。
「蘇公公,太后吩咐了,我得親自將此物放上榻。」
蘇長瑞輕挑眉稍,而後從衣袖拿出一塊頗有份量的銀兩,「這等事,交給底下的宮女去做就得了,你何必費心。」
春禾瞥了眼他手裡的銀兩,神色輕蔑,仍舊不為所動,蘇長瑞又拿出兩塊銀兩,道:「這也是為了不擾陛下,明早你將白綢驗明收回便是,這有何妨?」
春禾這才動容,接過那銀兩,還客套道:「蘇公公替陛下辦事,我替太后辦事,咱這做奴才的都不容易,我心裡明白。」
蘇長瑞偽善的笑,讓采芳把白綢緞端進新房裡去,他心裡直罵這個貪得無厭的婆娘!竟要了他三塊紋銀。
春禾收起銀兩,令宮女在新房候著,不久后,采芳從裡頭退出來,事情算是辦好。
蘇長瑞只心念著天亮前可要將皇后給尋回來,可莫誤了事。
***
燭火通明,房間內隨處可見大紅綢緞,半敞的窗牖已被關實。
布料柔軟的黑色眼罩靜靜放在青紋喜案上,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輕敲點著案面,衛玠面容清雋,沉默的看著榻上的那隻小酒鬼。
醒酒湯剛端進來不久,尚冒著熱氣。
今夜找回了蕭扶玉,唐柒柒又丟了,想此,衛玠深感疲憊,抬手輕按眉心。
有什麼事定要新婚之夜要去做的,唐柒柒簡直放肆,明明前世一切順利,今生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蕭扶玉醉得迷糊,躺在榻上哼唧,似乎是不舒服,衛玠起身走到床榻前。
她的臉依舊還是那樣醉紅著,眉頭緊蹙,下唇瓣破了些皮,是他氣極時在路上咬的。
見到此衛玠輕蹙起眉,將之前不悅的情緒掩藏下去,攬著蕭扶玉坐起來,低聲喚她。
蕭扶玉便半眯著桃花眼看他,看來是醒了,然後又倚在他肩膀上。
衛玠只能如此喂蕭扶玉喝下醒酒湯,見效不快,但至少讓她不那麼難受。
蕭扶玉倚著他不安分,輕輕喊道:「衛玠玠,你在做什麼......」
衛玠沒有回應她,用乾淨的濕帕擦拭著她的臉,柔軟的帕面避開她唇上傷口,露出原本明艷的眉目。
清水拭臉后,似乎起了點作用,蕭扶玉沒有剛才的不省人事,不過看起來獃獃的。
衛玠將濕帕扔入水盆中,回過首來,蕭扶玉湊近他身前,蔥白的手攥著他的衣襟,聲若細蚊般道:「...我難受。」
衛玠的視線對上她的眼睛,形似桃花,眼角略帶粉暈,水潤潤的迷懞感。
蕭扶玉扯下婚袍的腰帶,脫去厚重的外袍,只剩微微被汗濕的白衫,身姿秀雅。
蕭扶玉看起來似乎還有些不清醒,指引他的手去觸碰藏在腰后的束衣衿帶,她癟嘴道:「勒得好疼,我解不到。」
衛玠輕輕攬著她,見她弄這一通,他算是知道她在難受什麼了,白衫底下的束衣緊裹著她的胸脯,所以她睡得不安穩。
蕭扶玉紅著臉不好受,梨雅說她的圍度可不小,但今兒日子非同尋常,所以束衣多裹了一圈。
衛玠微微低眸,溫暖的大掌繞到她腰后,白衫底下,他帶有薄繭的指腹掠過,而後觸碰到衿帶。
隨著束縛解開,蕭扶玉大呼一口氣,頓時感到輕鬆,癱.軟地側趴榻上,那件束衣被衛玠扯出來,還帶著體溫的熱度。
衛玠看著蕭扶玉乏困的眉目,單薄的白衫勾勒著她玲瓏有致的身子,失去束縛的豐盈撐立著布料衣面,可見那微微突顯。
氣氛里有些微妙的情愫,衛玠緩緩收回目光,收斂心神,那件束衣還握在他手中,似乎還有她的淡淡體香,指腹輕輕摩挲束衣上那殘留溫度的一處。
榻上的蕭扶玉枕著手臂,半闔著眼瞥向衛玠的側臉,只見他站起了身,高大的身形遮住花燭的火光,身影也籠罩在她的身上。
衛玠什麼都沒說,藕色的束胸衣被他放在青紋桌案上,放在他的黑色眼罩旁邊,他斟了杯茶水。
蕭扶玉酒還未醒,慵懶地望著衛玠,有些沒弄明白為什麼衛玠在此照顧她。
她聽得見他飲茶時喉結滾動的聲音,安靜的房間里尤為顯耳,或許是真的渴了......
她輕輕道:「你還在等什麼?」
只見衛玠身形微頓,側過身來看蕭扶玉,他眉眼越發深邃,將茶杯放下,試著平淡道:「今日這局面,不妥。」
外面有人守著,天子大婚,不可有悖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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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玠(故作平靜喝水):我很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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