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皇六公主
解憂沒想到回宮之事如此急,前息方答應,后息便被他拉著直接上馬,扣在他胸前,黃昏已至,桃花堂後門邊,十幾個侍衛,加上閆可帆喻憷,那勾弋卻是不在,她還未發問,一行人已是快馬加鞭,朝帝都而去。
趕了一夜的路,在離帝都城門一里處停留,方好天蒙亮,城門緩緩打開。
一行人在城門不遠處停留,皇甫衍並不急於前進,看著城門口下的變化,一行人來之前,早有些百姓在門口等著進城,只是,不見任何人出城,而每一個進城的人,都被城門官兵盤查一遍問過名字才肯放行。
閆可帆道,「城門突然查人,莫非帝都內出了事?」
喻憷扯了扯韁繩,「去問問便知。」
說著,便已駕著馬兒過去。
解憂一行人在靜靜等待著,皇甫衍眉宇間越是沉重,卻見那喻憷不知道說了什麼,竟被城門官兵給扣了下來,即便強用武力也抵不過對方人數。
被抓了?
留下的幾人面面相覷,倒不是懷疑喻憷的能力,喻憷顯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未免產生太大衝突,才乖乖束手就擒,目光無意間往這邊撇了一眼,有些愁色。
幾人又看向皇甫衍,只見他正在思慮些什麼,許久才道,「城門封閉,難怪這兩日不見有消息傳出來。」
「這帝都四門,皆歸巡防營姜墩統轄,姜墩又與徐家常有來往,怕是有人想阻太子回宮。」閆可帆接道。
皇甫衍心中清楚,朝廷上下已知皇帝已死的消息,第一件事便是要有繼位之人,可眼下他這太子卻被困在城門之外,藺平與徐菱光賭三日之約,今日是第三日,他若不再回宮現身,怕是那皇位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前日那領頭人刺傷他一劍,劍中帶毒,卻不致命,那並不是真的要殺他,只是想借他中毒延緩他回宮,徐皇后的手段也不過只是派人來刺殺,城門攔截,想到用毒延緩他回宮這招,怕是隱藏在背後的他那師兄想出來的。
這個未曾謀面,卻處處牽制他的師兄,是一大患。
尤其這個大患,還幫著徐皇后。
「太子,接下來該如何做?」
皇甫衍淡淡道,「等。」
閆可帆皺眉,「等?」
一行人沒有下馬,便一直在馬上坐等,從清晨到太陽中上,冬日陽光曬著倒也還好,見皇甫衍不急,後面那一串侍衛倒是有些坐不住,馬兒悠悠晃晃。
解憂一直安安分分的,只盯著那城門口,她倒也奢望那兒能有些變化,可自喻憷被人帶走後,城門口一直很安靜,一路檢查入城的人,沒發生大亂,看得累了,眯了一會兒,這一睜眼,變化終於來了。
「衍兒,有人要出城。」
城門口下,一輛上等馬車想出城,卻被城門領將攔下,起了些衝突,一時之間似乎是僵持不下。
皇甫衍這才道,「走。」
十多匹馬兒一路悠悠駛到城門前,那與馬車人爭論的守城頭領見騎馬而來的十多人,立即讓人將幾人攔下,冷喝道。
「你們是什麼人?」
其中一侍衛冷笑道,「連堂堂太子爺都不認識,你這守門將當的可真夠窩囊!」
解憂只想罵那侍衛傻,既然城門查人是為阻擋太子進城,這會兒,自己自報身家,不是傻傻的往別人刀口上撞。
守城頭領道,「我只認令牌,既是太子,可有東宮令亦或者太子象徵之物?」
閆可帆微微皺眉,這個東宮令還真沒有,雖然皇甫衍被尊稱為太子,不過自皇帝下詔到現今,太子連東宮都未去過,更不可能接那道賜封的聖旨,說句實話,太子兩次長時間離宮,在宮裡落腳的時間都沒有,別說令,就連太子璽印都未拿到手。
見幾人不動如山,更沒有什麼要拿出的東西,那守衛將領冷嗤道,「既然沒有,那便是冒充,冒充太子可是死罪一條,來人,給我將這些賊子拿下!」
「慢著!」
聲音,從馬車內傳出,柔弱中帶著強勢。
這個聲音,解憂微微一怔。
是她?
「李都統若是想要令牌,本公主這兒倒有一枚九五至尊令,前幾日由先帝所賜,本公主今日尚且帶了過來玩玩,李都統,是否要見識見識?」
皇帝已駕崩的消息百姓不知,但這位守城頭領李都統,定然是清楚的。
那李姓都統大人鎮定一番,道,「既然六公主有,卑職自得見識一番。」
車簾略微掀開,一道纖細的綠衫人影起身出來,站立在馬車前段,那綠衫女子手中,一塊金晃晃的令牌,遞在李都統面前,一看之下,李都統面容抽搐了一會兒。
「都統大人,可認清楚了?」六公主微微而笑,「都統大人可莫說不認識這東西。」
李都統咬了牙,不好發作,只得道,「這令牌為真,可卑職還是不能放公主出城。」
「誰說本公主要出城?」六公主笑得越發明亮,下一息,卻是冷冷的變臉,一聲冷喝,「既然都統大人認定令牌為真,見令如見先帝,你竟然還不下跪,莫不是不把先帝放眼裡,你可知這是褻瀆大罪!」
話語一出,令在場士兵微微膽顫。
李都統掀衣單膝下跪,「卑職該死,不知六公主有何吩咐?」
見頭領下跪,守城士兵也連忙跪下,周邊的一些不知情況的百姓也慌忙而跪。
「你們呢?」六公主將令牌對準解憂等人。
皇甫衍率先下馬,也將解憂弄了下來,一行人,全部跪下。
六公主這才滿意,道,「都起身吧。」
待眾人起身,六公主悠悠下車,行到皇甫衍面前,她便略微行禮道,「皇姐在此見過太子殿下,方才實屬不得已,這行跪大禮便在此給太子回了。」
「皇姐多禮。」皇甫衍微微而笑,很是模樣的扶起她。
一旁的解憂抖了兩抖,不愧是姐弟,好會演戲,這下怕是那都統大人沒怕說了,六公主這招,倒是一絕!
「李都統,能否通行了?」皇甫衍眯眸,在李都統身上掃了兩眼。
那都統卻是冒了冷汗,雖然沒見過太子,但他此次確實是來攔阻太子的,上頭有令,無論誰說是太子,一律以冒充處理,眼下,不好說,他總不能說六公主不是公主,那令牌是假的,既然他跪都跪了,已經認定是真的,六公主都叫這人太子了,難道他還真能不把他當太子?
他只是一個守門領將,再借天大的膽子,有些事也做不出來,徐菱光的權力還沒大過天,此事若是讓其他人知道,只怕不好收拾。
「太子殿下在上,卑職初有冒犯,還請太子殿下降罪!」李都統又跪下了下來,興許等到再見這人時,他還得喚他一聲皇上,現在討好關係,還來得及!
「李都統職責所在,本宮怎好怪罪,皇姐,你說是嗎?」
「都統大人盡忠職守,確實是不該怪。」六公主附和。
「起來吧。」
掃了那都統一眼,六公主讓解憂入了馬車,自己又與皇甫衍進入另一輛馬車,兩輛馬車調轉,駛向皇宮。
帝都街,馬車內。
「多謝皇姐出手。」皇甫衍臉色嚴肅。
「太子莫謝得太早,我幫太子,也只不過幫我自己而已,父皇先行,我總得靠人幫我謀條後路,若是靠那徐皇后,我怕是要提早給自己備好墓地。」六公主斂去了那層笑容,變得尤為嚴肅。
「皇姐明智,無論皇姐將來有何所求,我必定答應。」
「太子出口的話,我一向信得過。」六公主看向那邊的解憂,眸色更深,又出口道,「徐皇后闖了碧霄殿,吳庸那個奴才怎能攔得住,我早告訴過你,這種事情不可能瞞得住,但你偏執,還好,那藺平在朝堂上,居然能幫你說話,三日為期,今日可是最後一日,你若再不回宮主持大局,那批朝堂大臣可就要選擇另立新帝了。」
「皇姐無須擔心,我既然已經回來,必然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皇姐信你的能力。」
馬車悠然行走帝都,許久。
「皇姐,我有一事不明。」
六公主道,「何事?」
皇甫衍輕輕冷笑,「我上次急趕回宮,還是無緣見父皇最後一眼,我聽說,父皇曾秘密召見過皇姐,不知,父皇與皇姐說了什麼?」
六公主亦是一笑,笑得不怎真實,「太子耳目,真是眾多,連吳庸都不知此事,想來,太子在父皇身邊,安了不少手腳。」
「父皇卧病在床,經常昏厥不醒,我只是擔心父皇安危,放了幾個人而已。」皇甫衍目光一暗,聲音刺冷,「哪比得上皇姐,多年韜光養晦,想必,也安了人在我身邊。」
「鳥擇良木而棲,我自然也要好好觀察,擇一個好君王來為我將來做依靠,太子無所作為,三哥亦是花天酒地,如今只剩下你與九弟,我只能選你,而我堅信我的選擇,不會錯。」
「那皇姐可否告知,父皇到底與你說了什麼?」
「父皇怕等不到你,所以才召我入見,」說著,六公主抬起綠衫袖子,將藏在袖子深處的捲軸拿了出來,交到他眼皮子底下,「這是繼位遺詔,雖說你是太子,能名正言順繼位,但以防萬一,這遺詔還是該交予你,這是父皇與我說的第一件事。」
他接過,攤開遺詔,掃了一眼,無非是些太子聰穎立為新帝立了幾位輔助大臣的話,又摺合上,「那第二件呢?」
「這第二件,我也不知父皇是怎麼想的,父皇說,無論徐皇后做了什麼,依舊尊她為皇太后,而西凌家除了禁衛統領西陵臻,西陵玢與西陵瑞都被調去遠地任職,朝堂上少了西陵一家,皇後父親徐菱光又是左相,這個局勢對徐皇後有利,不過那西陵臻雖是西陵家的人,卻是父皇特意給你培養的,以後你大可以用他。」
六公主將原話轉述,心裡卻也很是不明白,讓皇后沒有失德,立為太后本是理所應當,雖然今日皇后率臣有另立新帝之舉,可在大臣眼裡也是為江山著想,也不算大過,礙於徐相和朝臣,皇甫衍奉皇後為太后是板上釘釘的事,父皇為何要如此鄭重的交代?
難道,是想讓皇后的勢力與皇甫衍抗衡么?
皇甫衍方坐上這位子,便是面臨皇后這一大敵,因前太子一死,皇后與皇甫衍可是水火不容,如今一個為帝,一個為太后,這朝廷,勢必有一番水深火熱的追逐。
可她還是不太明白這麼做的原因,兩方相爭,必有一敗,父皇打的算盤又是什麼?
六公主忽然看向後面馬車上正掀開帘子的冥解憂,「這第三件事……」
話到一半,突然不說了。
皇甫衍開口,「皇姐,我很敬重你,所以,我也希望皇姐沒有別的事再瞞著我。」
「第三件不說也罷了,說了,你也做不到。」
皇甫衍不自覺看向解憂,「與她有關?」
六公主輕輕湊近他耳側,話語妖然,「如若我說,父皇讓你親手殺了她,你可能做到?」
他身形一僵,拳頭緊握。
果然,皇甫劦還是想讓她死!
要他親手殺她?做夢!
六公主笑而退開,「太子能帶她回來,便說明太子做不到了,太子便當這第三件事我沒說,父皇也沒說,我只希望,太子能繼承這大晉基業,莫毀了父皇留給太子的大晉江山。」
六公主低頭允他一禮,便掀開車簾,喚道,「竹妙,停車。」
車前的婢子立即停馬,跳下來,又將六公主扶下車,六公主回頭道,「太子殿下,這回宮門的路,只能你一人走了。」
「你不回宮?」他忽即鎖了眉。
「如今宮中亂的很,我回去做什麼,湊熱鬧嗎?」六公主瞧了眼解憂,又笑盈盈道,「免遭人口舌,那位解憂公主,眼下也不該同你一起進宮。」
他有些遲疑,略微不明的在六公主身上撇了幾眼。
「你可有想過,你若這麼直接與她一起回宮,可會給她帶來什麼麻煩?」
他有些動搖,確實不能這麼直接帶她回宮,他不能預料宮中有何危險,可若直接把解憂放宮外,他卻也是不放心的,上次那批殺手,還有那想劫走她的人,都防不勝防。
六公主保證道,「等你事成,過兩日,我會把她完好的送回宮中,送到你面前,不會讓任何人傷她半分,畢竟你我相識多年,你該知道我的能力,她對你這麼重要,我自然不會對她差,不然等你成帝,還不得找我麻煩。」
說著,六公主已越有些嗔怪。
解憂靠著車窗,鑽出腦袋,兩輛馬車離的遠,她也不知兩人在談些什麼,只見皇甫衍輕輕點了頭,便下馬車換了馬匹,連話都不與她說,那一行人在街上往宮門口飛奔而去。
等解憂氣憤的甩了帘子下車,早已不見了他的蹤影,這麼急著走了,連話都不與她說一句么?
解憂氣歸氣,卻還是能理解他,那宮中大事,他必要急著處理,可理解不等於不生氣,等下次見著,看她怎麼刁難他。
此刻,酒樓二層。
一襲青衣男子折了摺扇子,看著底下離去的馬車,悠悠的喝了杯茶,對對面手執鵝毛扇的算命先生道,「以前從未聽過晉國六公主如何,這一來晉國,倒發現這個六公主貌美睿智,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還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怎麼辦呢。」
一個中年男子模樣的算命先生笑道,「我給你算過,你的女人里不包括她,所以你可以趁早死心,你若是惹她,後果可不好受。」
「你就不能對我說句好聽的話?每次對二哥陽奉陰違,對我褒三貶四,老頭,你很偏心。」青衣男子抱胸,一臉苦悶的樣子。
「我是實話實說。」算命先生誠懇。
青衣男子靠近他,「那你覺得那個解公主怎樣?能讓皇甫衍這麼死心踏地的人,應該是個大美人,適合我嗎?」
「三弟,作為兄弟,我勸你少近女色,作為給人算命之人,我勸你放棄,她比那六公主更惹不起。」算命先生正色道。
青衣男子懶懶道,「又偏心,你又不是沒見過二哥的女人,左擁右抱,快活得很,你怎不說說他?」
「你敢說嗎?」
「不敢!」
「我也不敢。」算命先生聳肩。
看著遠處的天空,青衣男子嘆了氣,「這金陵的天空真好,總有一天,我會長居此處的,你給我算算,這願望什麼時候能實現?」
「抱歉,我不隨便給人算命。」
青衣男子撐開扇子,扇了扇,喃喃道,「只可惜,上次在決谷林,沒能殺了皇甫衍。」
算命先生嘲笑,「你以為白簫笙的徒弟,是這麼好殺的,看看二弟,便知道皇甫衍是個怎樣的人,還好你能抽身而退,不然別說二弟,就算我求情,白簫笙照樣能把你殺了。」
青衣男子似是很憧憬,「嘖嘖,幾天前在虎蔭鎮,我傾盡全力與他過了百餘招,才佔得一點上風,卻也還是被他傷了,本以為令他中毒昏迷能延緩他回宮,哪知,被桃花堂攪了這局,我可是已盡心儘力了,徐皇后想怪怕也沒法怪到我頭上,皇甫衍這人,確實難對付。」
算命先生又嘲笑,「你佔了上風?他不過是一個十五歲少年,你可比他多練了四年功夫,他若再勤加練習四年,你又如何能比上?」
「怎麼說你都有道理,怪便怪,他生得晚。」青年男子合上扇子,「可有些事情,年齡不能做決定,照你這麼說,他因為少練四年功夫,便不能比得上二哥了么?」
「至少有一日,他能贏得過你。」
「你……」青衣男子氣的又拍開扇子,「老頭,你何時能對我好好誇獎一下?無論說誰,你總要把我壓下去一頭,我心裡可不舒暢。」
「可以,等你喚我大哥,我心情舒暢了,自然會誇你。」算面先生笑的溫和。
青衣男子拿扇子指指他,「老頭!」
許久,算面先生喝了杯茶,青衣男子又開口了,「老頭,我還真想不明白,你說白簫笙收了二哥為徒也就算了,怎還不知不覺收了個皇甫衍,他收二哥時說過不再收徒,這人,可真是不講信用,若不是七弟精明,看出皇甫衍的武功招數與二哥有些相似,二哥可就不知自己有個師弟,竟然將會是晉國皇帝。」
「這皇甫衍許也是個厲害的人物,可惜了,那解憂公主竟對他如此情深,上次失手,沒能把她給抓回來,若非七……」
停頓在此處,青衣男子不再說。
算命先生給了他一個白眼,搖了搖鵝毛扇,「夏少爺,作為兄弟,我想給你個建議。」
「什麼?」
「你若少說些話,沒人會覺得你是啞巴。」算命先生輕道。
「好,我閉嘴。」青衣男子聳了聳肩,又悠悠喝了口茶,又道,「老頭,你說,皇甫衍成了帝,當真會對那解憂公主好?」
算命先生微扇鵝毛扇,「不會。」
「意思是,皇甫衍還會有別的女人?我還有機會對那解憂公主下手?」
「我敢打賭,你會恨她。」
「為什麼?」
「天機不可泄露。」
「老頭,又是這句話,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