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
三年後，明婭小學畢業，關於「性格塑造」的計劃，測試官說很完美。
這件事情也在她之前所讀的小學班級公之於眾。
父母也將這件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了明婭。
經歷過三年的「塑造」，自然不會因為告訴她真相就會把之前的「成果」毀於一旦。
母親淚流滿面地擁抱明婭，不斷撫摸著她的頭，帶著哭腔說：「希望你不要怪爸爸媽媽，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
明婭不動搖那是假的，淚光在眼眶裡流轉，垂下目光，揪著母親的衣服小心：「爸爸媽媽還會跟以前一樣對我好嗎？」
「會！會的！」母親連忙回應。
怎麼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是人，怎麼可能因為那三年的事情真的就置父母不顧嗎？
不能。
至少明婭是這麼認為的。
父母眼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愧疚，於是他們便恨不得什麼最好的東西都往明婭的身上堆。
雖然計劃還沒開始前就是這樣。
但父母的反應有點殷勤——
明婭不會拒絕父母的好意，所有給她的一切，都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而這段期間，小學同班的同學找上了她，男的女的都有。
一副不知所措，想要挽回這份友情的表情，磕磕巴巴地道歉，還說什麼能不能跟以前一樣還是好朋友什麼的。
這個樣子，簡直跟之前欺凌她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想來，他們父母也跟他們說清楚了吧，而且他們父母還讓他們來巴結她什麼的。
「怎麼說，我們也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
有幾分理直氣壯的架勢。
還真是令人厭惡。
對，他們不知道真相，只是「遵循」著老師所給他們的表面引導去做。
那個時候，他們是真的很討厭她吧？
明婭自嘲著。
當然，以前他們有多麼厭惡她，她現在就覺得他們有多麼地噁心、多麼地可恨。
造成的傷害是無法避免的。
破鏡也不能重圓。
某種意義上說，明婭還是很小氣的。
「然後？你們要說的就是這些？」明婭稚嫩的聲音冰冷，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年齡段該有的。
來找她的幾人不知道怎麼反駁。
「三年只是計劃，也是試驗，你們應該很清楚，試驗所用的輔助材料為的就是讓一個材料變成成品，而多餘出來沒有變化的邊角料，是直接扔進垃圾桶里的。」
黑色的眼睛深邃。
讓那些來找明婭的同齡孩子心生懼意。
「你、你怎麼能夠這樣說？」
反駁也說的軟趴趴的。
明婭沒有繼續跟他們多說什麼，轉頭就走了，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母親有點擔憂：「理理之前不是跟他們很要好嗎——」
「媽媽，我討厭他們，厭惡他們，不想再見到他們。」明婭直接打斷。
「好，好，好，媽媽不會讓他們再出現在你的視野中的，一個影子都見不到！」母親連忙說。
她現在只想補償女兒，自然是有求必應。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把那些人未來的前途掐死了。
哪怕他們並不是主導著，是被主導者。
在權利和地位面前，這些人太不值錢了。
明婭明白母親話中的意思，並沒有心生憐憫之類的。
這不就是這些大人們想要的嗎？
已經夠了，她有與自己血脈相連的父母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
升上了初中，在所有人知曉她姓陸之後，幾乎都是上前來討好她的。
明婭也是第一次這麼清楚這些人真正的目的。
以前的她，還把這種當做是一種友情。
明婭的生活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跟以前相比，現在簡直就是天堂。
沒人敢反駁她，沒人敢欺負她，加上優異的成績，明婭變得更加受歡迎了。
但是明婭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只是覺得理所當然。
下意識地帶著微笑，溫和地對所有人這麼說話。
明婭也覺得有點意外。
這就是「性格塑造」所帶來的成果嗎？
意外地很滿意。
她想著。
也是因為這樣好而溫和的態度，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愛。
但明婭從不覺得他們對自己的喜愛，並不是真正的喜愛。
不過，無所謂了。
某個女孩子捧著冰涼的水到明婭的面前：「理理，渴了吧？」
明婭笑了笑：「多謝。」
說完，她一點都不客氣地就喝下。
在這個時候，明婭聽到了一個名字，對她來說十分敏感的一個名字——戚雲。
她掃視著周圍，很快就找到了被喊為戚雲的女孩子。
跟她一樣是候選人的女孩子。
她帶著笑，動作有點大大咧咧的，卻又不讓人覺得粗鄙。
十分地開懷。
明婭覺得這樣的人，就是一直在所有人簇擁長大的，沒有受過一點的波折。
這麼看來，對方的第一輪已經失敗了。
她坐上那個位置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還是有點不大確定。
於是，明婭回到家后，直接就問父母戚雲的事情：「戚雲，她是成功品還是失敗品？」
這話直接就把父母給嚇到了。
兩人對視，壓根就不知道明婭為什麼會知道戚雲這個存在。
想到計劃已經成功，他們也不打算隱瞞。
「失敗了，所以，理理你是勝利者，是優勝者，也只有你能夠坐上萬人之上的位置。」父親說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明婭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理理是見到戚雲了？」母親問。
「嗯，今天見到了。」
「她來找你的？」母親提高了一點音量，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
「沒有，只是在操場上，聽到有人喊她，無意中看到的。」明婭解釋。
「那就好。」母親鬆了一口氣。
父親猶豫不定：「理理……你是怎麼知道跟你一樣的還有戚雲的？」
「以前測試完在門那邊聽到的。」
這樣的回答，讓父母都互相對了一下眼。
想到測試官說，就算之後怎麼樣，都已經定型了，不會變的，也就鬆了一口氣。
「理理想知道什麼的話，爸爸媽媽都會告訴你。」母親說。
這個時候才打算跟她完全攤牌嗎？
這樣想著，明婭確實十分乖巧地回應：「嗯。」
*
剛升上高中的明婭，依舊和以前一樣受歡迎。
初中明婭並沒有深交的朋友，是故意的，在高中她也打算如此。
但偏偏遇上了一個喜歡圍在她身邊分享一些事情的同桌兼班長。
名字是叫楊琦。
由於家勢之間也差不多的緣故，明婭也就認栽了。
反正就這麼一個，也沒什麼關係。
於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所有人眼中，楊琦和明婭就是最好的朋友。
但也有不少人因此酸楊琦能夠成為明婭的朋友，畢竟以前初中也沒有人有這種待遇。
不過礙於楊琦的家勢，沒有人能把她怎麼樣。
時間久了，明婭也就接受有這麼一個朋友存在。
然而就在剛升上高二沒多久的某一天，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大白天的，應該正當烈陽高照的時候，卻驟然消失。
天地間變成黑漆漆的一片。
膽小的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是什麼神奇的天象嗎？」楊琦頭探出窗外，滿眼的好奇。
「大概。」明婭收回視線，「別探太出去，小心掉下去。」
楊琦卻也真被她的話給嚇到了，連忙退了回來。
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星的日子過去了好幾天。
天都仍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不過大家多多少少都還是有點不安。
新聞的播報也都每天都在說這件事情，彙報著天文科學家研究的情況。
這樣的研究不止這個國家，其他國家的人也都在研究。
基本上幾天一次線上視頻互相彙報著各自的猜測和探查出來的結果。
可後來幾天有的國家完全就失聯了。
這才最奇怪的。
不管使用什麼手段去聯繫都聯繫不到。
又過去了幾天，那些國家接二連三地失去了聯繫。
很快，國家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派機器人去那些失聯的國家查實情況。
結果發現，所有人人都死了，而且機器人投影出來一個黑乎乎高大的不知名怪物。
而這件事情，也就各個國家高層的人知道而已。
說出去也只會引起恐慌。
而且他們也發現，這樣的怪物可不止一個。
那些被怪物逼近的國家使用了厲害的熱武器，都不能傷怪物分毫。
沒有人知道究竟什麼才能對怪物造成傷害。
人們除了拚命去反抗之外沒有任何的辦法。
逃？能逃到哪裡去？
也有的國家靠海域近的，讓人民逃到船上去。
他們以為自己安全的時候，卻被一個怪物一腳給踩到水下了。
就算有人因此逃了一劫，但在茫茫的大海上，又沒可以滑動的工具，只有一個漂浮的板外，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任何的力氣，也都死了。
「怪物？」明婭聽到這個詞有點迷茫。
「是的，目前沒有任何的辦法對付怪物，無論是厲害的彈也好，還是鋒利的刀刃，都不能傷怪物分毫。」母親認真地給明婭解釋。
「可，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情公之於眾，讓大家逃。」
母親搖頭：「就算告訴了所有人，又能逃到哪裡去？怪物可不止一隻。」
「所以可以說不管跑不跑，都仍然是死路。」
「只是，怪物們似乎機械性且有目標地針對。」
「等到我們國家，按照預測，是最後一個了。」
「如果我國能夠生存下去，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國家了。」
明婭還是不能夠接受這奇幻的說法。
「但是，如果全部都都散開的話，能活下幾個人，人也是可以翻盤的吧？好過留在原地被橫掃而死。」明婭說著。
母親沒有說話了，定定地看著明婭。
從初中開始一直被政治上的事情熏陶著的明婭隱隱察覺到了什麼，瞳孔微縮。
「沒錯，就是你所想的那樣，昨天會議出結果了，打算以億人作餌，我們逃離。」
明婭倏然起身，原本想要大聲說些什麼，那氣勢忽然降了下來。
垂眸，聲音微顫：「這樣……對嗎？」
母親抱著她，撫著她的頭：「我親愛的理理，這個世界的真理，可不分對錯。」
明婭沒有哭，除了眼裡有點悲傷外，什麼都沒有。
這也多虧了之前的「性格塑造」，若不是有這個，恐怕明婭已經開始鬧起來了。
見明婭沒有說話，母親誇了她一句：「好孩子。」
「關於這件事情，不要告訴班上的人，任何人都不要告訴，也不要跟任何人說起，知道了嗎？」
手拽著母親的衣服，略倔地「嗯」了一聲。
「那，楊琦他們家也是嗎？」
「是的，但楊琦本人可能不知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父母會安排好的。」
「我知道了。」
隨後，母親鬆開她，在她的額頭上溫柔地吻了一下。
看著明婭不開心的樣子，母親還是多說了幾句：「沒事的，一切都有爸爸媽媽在。」
明婭點頭。
想到的卻是平時同班的同學。
內心覺得怪異得很。
不過一瞬，那種怪異就雲消霧散了。
帶著知曉一切的心情，度過了差不多一個月。
怪物卻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國境內。
等高層的人發現，已經很遲了。
而這突然出現的怪物搞得他們措手不及。
而明婭的父母想到自己的女兒還在學校里，就捨棄了一切開車去接明婭。
甚至還打電話給明婭，讓她在校門口等他們。
然而學校里的人都跑光了，就只剩明婭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校門口等待著。
時不時會有神色慌張的人經過她身邊。
明婭一手抓著書包的背帶，有點不安。
等看到父母的車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明婭鬆了一口氣。
但是父母車身後有一個很大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追著他們——是怪物。
怪物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明婭不明白，略微驚慌。
她很清楚，這個時候要冷靜，要相信父母。
可車就快要抵達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大概還有一百米。
怪物的腳驟然變長，直接把車給踩扁了。
玻璃和某些部件的碎片濺出，隨之，則是鮮紅的血蜿蜒地往外蔓延。
眼前的事物似乎因此受了影響都變成血紅的一片。
黑色的眸子里滿是驚恐與絕望，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呼吸變得重了起來。
木木地看著怪物離自己越來越近。
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發不出一個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