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

白色的地面、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桌子椅子……彷彿天地間也都是白色的。

明婭嬌小稚嫩的手被個打手握住。

澈亮的眼睛里，多了幾分的迷茫與不安。

她回頭，看著對著自己微笑卻站在原地的父母安心了許多，收回了目光。

任由測試員把她帶到一個房間里。

也是一片的純白。

有種涼涼的感覺。

測試員讓她坐在唯一的座位上。

慢吞吞地坐上去，就看到面前的桌子上放在一張乾淨的白紙，還有一個外殼是白色的筆。

本來在這種時代是幾乎看不到這兩樣東西的。

用真的筆，真的紙寫字什麼的，對於明婭來說還是第一次。

測試員溫和地對明婭笑著，言語也像他的笑容一樣讓人輕易地放下心來。

「陸小姐，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測試，你也不用緊張，這不會形成一個成績，所以不要有任何的負擔，根據你心之所向，就可以了。」

明婭抿嘴，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一開始她以為會讓她回答什麼問題或者是選項題的，結果卻是根據一個模糊的類似指令一樣的話來畫出她所能想象到的東西。

但是，這裡只有一個黑色的水筆。

明婭抬頭，有幾分怯糯糯地看向站在前面左角落的測試員：「但是……這沒有顏色筆。」

測試員依舊帶著溫和地笑著：「是的，陸小姐需要憑藉著這支筆來畫。」

「不、不能給我彩筆嗎？這樣我可能畫得不好。」明婭仍然想要為自己爭取一下，雖然軟糯的話語沒什麼底氣。

「沒關係的，陸小姐只要畫出來就可以了。」測試員還是很有耐心地說著。

但是年幼的明婭根本就不能夠理解沒有「色彩的畫」。

拔掉筆蓋，一筆劃過去，明婭內心一緊。

彷彿從筆里冒出的墨是什麼十分骯髒的東西一樣，甚至能夠玷污世間的所有。

筆頓住，明婭又是抬頭去看測試員，始終如一溫和的笑容，讓她產生了一絲的恐懼。

收回目光，筆尖停頓的地方蔓延開了一小圈的墨水，白色的紙就像一個海綿，不斷吸食著墨水。

筆尖在紙上不知道劃過多少次了。

筆停，明婭的手也沾上了少許的墨水。

「畫完了？」測試員詢問。

明婭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點暈暈的：「嗯。」

然後測試員就上前來，抽走了明婭面前的紙張。

「還請陸小姐耐心坐在這裡等待一下，等你父母進來了，就可以離開了。」

見測試員要走了，明婭略慌張抬起了沾了墨水的右手：「我、我可以去洗一下手嗎？」

「目前還不可以陸小姐，等你父母來接你之後再洗好嗎？」

雖然是一個詢問的語氣，但是明婭還是感受到了對方不容拒絕的架勢。

明婭茫然地看著測試員離開了這間房間。

門關上的聲音，才讓她回過神來。

低頭看著自己的臟兮的右手，瞳孔微縮，當看到自己的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沾上墨之後，呼吸變得重了起來。

腦子裡像是欲要出現什麼畫面，但由於太過模糊和透明，根本就不清楚是什麼場景，什麼事情。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個畫面也幾乎是一片的純白——

窸窣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地方有點明顯。

明婭扶著頭，目光落在門那邊，一步步緩慢地走去，走到門那邊，就徹底能聽清大人們的對話了。

「陸小姐很出色，那樣的職位對於陸小姐來說，簡直就是天生打造的。」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明婭母親的聲音。

「不過，陸小姐尚年幼，性格未定型，關於塑造成怎樣的性格更合適那個位置，之後我們會發詳細的做法給你們。」

「還有一點就是，並不是只有陸小姐一人一樣合適，還有另外一個人，恰好與陸小姐同齡，最終誰能夠成功坐上那個位置，還得等她們倆十六歲后再測試一次。」

「那跟我們家理理一樣的那個小孩是？」明婭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這也不是不能夠說，女孩的名字為戚雲，跟陸小姐一個學校且同年級，因為她們特殊，所以以後上了初中高中，都還是會安排在同一個學校里。」

「但是關於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小孩為好，若不然，可能會形成逆反的心理，就算你們怎麼花功夫，性格塑造方面也就失敗了。」

「好，我們知道了。」

然而，這些對話，明婭幾乎聽不懂，但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她坐回自己剛剛坐的座位，有點髒的雙手置在桌上。

看著這樣的雙手有些入神了，左手慢慢移向右手，用大拇指去搓右手上的墨。

結果弄得左手更髒了。

這時，門打開了，正是明婭的一對父母。

母親綻出笑顏，張開雙手：「理理，我們回去吧。」

還未等她說完，明婭就直接下椅，跑到母親的身邊，伸出自己的雙手，嘟嚷著：「我想洗手。」

母親愣了一下，父親伸出一隻手揉著明婭的頭髮，隨後一手抱起了明婭。

「好！爸爸帶你去洗手。」

然後，母親也笑了，明婭也跟著一起笑了。

之前所有內心的陰霾似乎都在這一刻雲消霧散。

雖說洗了手，但還還是有殘留的。

「沒關係，慢慢地就會沒了。」母親安慰著。

有點苦臉的明婭笑了起來。

她走在兩人的中間，左手被父親牽著，右手被母親牽著。

「我以後會不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明婭忽然問了起來。

她還是知道這個測試是關乎她長大以後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大人的。

「嗯！理理會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比所有人都要厲害！」

「就像是……超人一樣嗎？」眼裡閃著星星。

「沒有……」在這停頓了一下，「理理會成為比超人還要厲害的存在。」

「真的？」

「真的。」

明婭明眸皓齒，笑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太陽一樣，讓人看到了也會開心起來。

「我們家的理理所棒了。」

得到一個誇讚，笑容更甚。

*

可自從測試過了之後，明婭覺得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母不知道為什麼都開始突然說很忙。

就算她跟他們說自己在學校裡面的事情，他們都是一副很不耐心地說他們還有事情什麼之類的。

有時候還很莫名其妙地讓明婭吃很多東西，她不斷拒絕後，父母才罷手。

再後來，學校期中測驗，明婭從來都是成績最好的，但是等成績發下來之後，她滿是不知所措。

沒有一個科目及格。

她翻看著試卷上的答案和題目。

不，不對，這些是自己的字跡，但是填上的答案跟她印象周中的完全不一樣！

「坐回位置上。」

隨著老師的一聲，所有人都會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因為過年幼的緣故，也管不住自己的嘴，還是巴巴說個不停。

「這次的測驗，所有人都進步了，唯有一個人，不僅退步了，還退得很大。」女老師的目光冷漠。

不及格？

這種事情怎麼會出現在他們的學校上？

「這位同學就是陸理理同學。」

一聲的宣布，讓明婭如跌入泥沼里。

所有人熾熱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明婭倏然站起，有些不知所措，糯糯地說：「老師，是不是弄錯了——」

可她還沒有說完，那個女老師就搶先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試卷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難不成還會有人調換你的成績？而且筆跡一模一樣？」

這樣的話顯得有些尖酸刻薄。

瞧著女老師的表情，一點也不像裝的樣子。

「不會把……陸理理的成績可是一直都是第一名啊……」

「但成績就擺在那裡。」

「還是說陸理理的真實水平就這樣？」

「說不定噢。」

七嘴八舌的一人一句。

站在那裡的明婭也不知不覺低了頭，看著自己的試卷，眼淚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

「陸理理，坐下，不要因為你的個人感情影響課堂，現在已經上課了。」女老師不留一點情面的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進了明婭的心臟上。

因為是低頭的關係，長發滑過了肩膀，垂落遮住了側臉，讓人看不清她此時此刻的表情。

略不自然地坐下。

彎身，直接把頭埋在了雙臂里，哭泣著，卻又不敢哭出聲音來。

也不想讓大家看到她哭時醜陋的樣子。

女老師也不管她如何，直接就開始講課了。

雖然一開始大家的視線還是忍不住落在明婭的身上，但是上著上著課，也就都專註在學習上了。

沒有人再去注意明婭如何。

比起她，還是成績最要緊。

上了半節課，明婭開始一臉認真的聽課。

她覺得是自己的問題，老師是不會害她的。

帶著這樣的信念，一直到下次的月考。

然而，成績還是沒有上去。

她也發現了試卷上的答案也並不是跟她在考試時寫的一樣。

在堂上，明婭等老師進來的時候就說了這件事情。

但是老師一副不屑：「誰會改你的試卷？什麼樣的實力你自己清楚！」

「不好好反省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低分反倒來懷疑老師？」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忘恩負義的學生！」

明婭木然，不知道怎麼去反駁老師。

而這時，周圍又議論了起來。

「什麼啊，自己考不好還怪老師，原來陸理理這麼噁心的嗎？」

「就是。」

「沒想到陸理理實際的成績這麼菜，之前都是父母打點關係才有這麼高的分吧？」

「不應該啊，陸理理父母的基因都不差，怎麼就陸理理就這麼差？」

「說不定是她爸跟一個低階級的女人生的私生女。」

「哇，這麼一說就更噁心了。」

這些，都被明婭聽得清清楚楚。

她很生氣，但又不能夠把別人如何，如果打架，就會被叫父母過來……

頓時明婭很委屈，心頭有點酸酸的，特別難受。

眼淚便止不住地往外流。

「你看，她又哭了。」

「真夠煩人的。」

一次次的成績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這讓明婭幾欲要放棄。

後來有一次她遲交卷了，同班的人便圍在周圍喊著她零分。

「零分！」

「零分！」

囂張地叫著。

明婭低頭，忍住淚水，直接提交了成績之後就飛速出了教室。

躲在廁所里哭著。

雙手重重地捶在牆上，咬牙，滿腔的不甘心。

但也只能夠躲在一個角落裡不甘心了。

再後來，去春遊，要幾個人幾個人組成一個小隊，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跟她組隊，甚至有人直接當面跟老師說，不要她進他們那裡什麼的，最終，還是把她塞給了其中一個小隊。

當然，那個小隊里的人都是一臉厭惡地看著她。

春遊上，一個男生抓了一把的沙土，淋在了明婭的頭上。

一向愛乾淨的她自然是受不了，連忙解開橡皮筋，把沙土給拍下來。

所有人漠然地看著這樣狼狽的她什麼也不說。

明婭在那用手梳著頭髮讓沙土下來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小丑。

還是一個不能夠惹人發笑的小丑——

*

「我受不了了，不能再讓陸理理這麼下去了，我看著都心碎了。」母親帶著哭腔說著。

「快了快了，等理理上了初中后就可以結束了，這畢竟對理理的未來好，忍忍吧，聽說那位名叫戚雲的女孩非常不成功，但我們現在已經成功了一半，按照測試官的指示，一定沒有錯的，所以你也不要太憂心。」

「可是，這樣做的話，會不會讓理理也疏遠我們？明明理理都跟我們說了她在學校的情況了——」

就站在門外的明婭聽到這些，才想起了是因為之前測試的原因。

所以才會有現在這樣的事情發現嗎？

所以……什麼她不及格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跟老師串通在一塊，就是為了那什麼「性格塑造」。

後面的話明婭也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

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反正已經知道了他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

熬到小學畢業嗎？

明婭第一次覺得這種事情還真是夠漫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