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希望

明婭抬起目光。

黑色的眸子純粹。

張辭龍不知道為什麼她能夠做到殺了人，還能保持著平靜，還有這樣的眼神——

忽然地，他想起了之前葉曳問過他的話。

「如果明婭想要殺的話……你會怎麼辦？」

「那就讓她殺了。」

「反正我的命是恩人救的，就算恩人想要我的性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是他當時的回答。

記憶猶新。

既然葉曳問出那樣的話，想來是料到有這樣的結果了吧。

但是他還是不明白，恩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麼做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

地面轟轟地震動著。

自從齒輪的出現，一整帶著這樣的震動。

張辭龍看到巨大的齒輪要從明婭的左側來，不由得慌了一下，張口要提醒的時候，明婭左手持著槍，扣下扳機，帶著「力量」的子彈騰飛而出，撞擊貫穿齒輪，齒輪便化成了一攤黑色的水。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往左側看過去。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從容不迫、慢條斯理。

這些對她而言，似乎都非常地熟悉。

熟悉到可以做到「輕而易舉」的地步。

明婭緩緩朝他走來。

一個齒輪再次滾動而來，她的動作也依舊像剛剛那樣把齒輪給解決了。

張辭龍滾動了一下喉嚨：「恩人……是想要我死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明婭對他的信任，明婭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看著他：「嗯。」

像是在等待著他做出行動一般。

張辭龍苦笑，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

他想過無數次自己死的方式是哪種，但唯獨沒有想到是以自殺的形式。

反扣劍，雙手抓著劍把，沒入了身體軀幹的部位。

人類的勝利與他無關。

他所想要做的，不過是報答恩人之前救過他一次的恩情。

什麼宏偉的目標，早就在之前「戰役」上隊友的背叛磨滅了。

那一瞬，他抱著的是惡念，想著全部人都死了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眼眶微熱，淚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握著劍把的雙手上。

一隻纖細的手臂攬著他的脖子，如冬日化開的冰水一樣乾淨的聲音輕輕地在他的耳畔響起：「謝謝。」

不，說謝謝的應該是他才是。

「雖然不……知道您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我還是想祝您順利。」張辭龍有些艱難地說著。

在明婭鬆開他的那一刻，墜落在了地上。

明婭低頭看著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張辭龍，神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就連眼底都平靜如水。

收回目光，往向怪物的地方。

剩下的四人，都在那邊——

在最前方的四人，葉曳、周南、林進、焦遠卻是聽到了「第一隊隊長殺人」這樣的謠言。

是從後方傳來的。

但是周南、林進、焦遠完全就不信。

至於葉曳，半信半疑。

回想起了某場團隊賽上，明婭對她迸發出的一股殺意。

只是她是想不明白明婭為什麼要這麼做。

到目前為止，他們四人還不能夠完全接近怪物。

每次靠得很近的時候，總是會飛出幾個齒輪來。

稍有不慎，就會被碾成肉醬。

這麼說起來，明婭不是應該跟他們一塊在最前面嗎？可能是被齒輪逼遠了？

還是別的什麼？

總之，還不足以讓他們完全懷疑上明婭。

他們也只能等明婭的到來，才有機會破除這些齒輪到怪物的面前將怪物斬殺了。

等明婭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時，都是內心一喜。

畢竟她是最強的，也是主心骨。

「其他人呢？」周南一邊問一邊躲開齒輪。

「死了。」明婭很平靜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頓時，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他們驟然想起了剛剛傳來的謠言。

而就在他們都在思索這件事情的時候，明婭當著他們的面攻擊起了林進。

在這一刻，他們才意識到，那個謠言是真的。

「明婭！你在做什麼？！」周南幾乎是吼著說出這樣的話的。

然而還未趕上去幫忙，明婭就已經一槍崩了林進。

這就是為什麼之前響起了這麼多槍聲的緣故？

周南瞳孔微縮，內心極其地憤怒，不顧一切沖向明婭。

葉曳額頭冒汗，猶豫不定的內心做出了決定——去幫周南解決了明婭。

只有這樣，才能獲得「戰役」的勝利吧？

但是她想起了一直被明婭虐的畫面，心頭也不由覺得拔涼拔涼的。

焦遠有些慌張，看到周南和葉曳都是朝明婭去，他咬牙，本來以為是誤會的，結果卻是看到了隊長當場殺死林進的畫面。

他實在是想不通。

然而，面對著三人同時的進攻，明婭都沒有畏懼。

手中的劍更是鏗鏘有力。

四人打鬥時，還要注意齒輪的去向。

有時佔據了上風，卻又因為齒輪的到來，而不得不退後。

葉曳被明婭一腳踹開，擊飛到地面上。

快速的動作，幾乎讓他們完全看不清。

扣下扳機，一顆子彈飛出，沒入了焦遠的一隻右腿上。

腿部傳來的疼痛感讓焦遠倒吸一口涼氣。

站不穩的瞬間，被明婭反持劍的劍把推開，隨後迅速撤身。

齒輪到來的時機剛剛好，直接碾過焦遠。

剩下的只有兩人了，一個是周南，一個是葉曳。

葉曳緩緩起身，往後一跳，躲過了齒輪。

她看著明婭，並沒有問她為什麼。

因為周南已經問了，明婭沒有回答。

如果明婭不想回答的話，她認為再多費口舌去問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說過，之前所有人的死，都是為了知曉關於『戰役』的真理，也說過，只有他們死了，才能夠擺脫這樣的困境。」明婭說著。

「事實上，你們全部人都要死，只有這樣，我才能擺脫困境。」

她旋轉著劍，將劍收入劍鞘中，微彎腰，把手伸向綁在大腿上的一個小包里取出幾顆子彈，裝進□□里。

期間，還有周南的不斷阻撓。

但她都全部一一躲過了，輕鬆而隨意。

「什麼意思？！」葉曳問。

什麼叫他們全部都死了，明婭才能擺脫困境。

明婭垂眸，無聲地呼出一口氣：「還真是遲鈍。」

*

葉曳咬牙：「難道把怪物擊殺了，所有人恢復原本的生活不好嗎？！」

「明婭，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這是把所有人都逼上絕境，所有人都會死！」

說著，她一手揮出去，像是宣洩著她憤怒的情緒。

空氣凝固，在這場「戰役」上，已經沒多少人存活著了。

怪物還仍然毫髮無損。

葉曳實在是接受不了勝利就在眼前卻無法得到。

腦子裡浮現著姚悅他們的笑容。

那他們的死又算是什麼？

腦子畫面一換，是明婭教她使劍使用「力量」的場景。

以前對明婭抱有多少希望、多少信任，現在就有多難受。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明婭平靜地說。

「這就是我所想要達到的目的。」

周南憤恨不已：「瘋子！」

他就不應該給明婭子彈。

如助紂為虐的感覺讓他感受到了一股恥辱。

葉曳深吸一口氣。

她可不認為自己和周南聯手就能把明婭解決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說服明婭。

瞳孔中倒映著明婭平靜地面孔。

她可不認為自己能夠說服明婭。

難道……所有的一切，就此結束了嗎？

握緊了劍，倏然抬起，接住了明婭突入襲來快速的一擊。

劍上傳來的力氣，讓葉曳有些難以架住。

加上明婭的劍側滑擦過她的劍，她所承受的力也就更大了。

差一點，葉曳就握不住手中的劍了。

快速而帶有力量的劍，葉曳光是連續接下幾次就覺得吃力得很。

就算是周南上前來，明婭躲了幾下就把他一腳踹開，在周南不穩的情況下，左手又從腰間抽出□□，對準周南扣下扳機。

還好周南及時落地還有反應的迅速滾到了一邊，才躲過了，但也不是完全躲過。

手臂被子彈擦了邊，劃破了一個小口子。

就在明婭要開第二槍的時候，葉曳及時出現攻擊明婭，不然周南就死了。

葉曳很清楚，周南不能死。

劍閃過一道銀白色的鋒芒，兩劍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葉曳使用上了「力量」來提高自己肢體的動作，但是明婭也會使用，也比她更加熟練，動作與力氣一次比一次強。

而周南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插足兩人之間的打鬥。

因為他根本就看不清兩人的動作。

魯莽出手，說不定還會誤傷葉曳。

劍鋒劃過葉曳的手臂，傷口傳來的辣疼，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之前就算跟明婭打，不過是擦傷，疼痛根本就不能跟現在相提並論。

也因為這麼一個划傷，讓她動作下意識地慢了起來。

他們都不是天天過著舔刀的日子，只要被劍划傷一個口子就會痛得不能適應。

飛出的子彈分別中了葉曳的兩個大腿。

現在的她，完全就不能夠站起。

之後，明婭並沒有立刻就把葉曳給殺了。

深如潭水的雙眼沒有任何的波瀾：「等會我還有些話要跟你說，所以，你現在就乖乖躺在這裡吧。」

視線落在葉曳的雙腿上：「我想，也只有這種辦法能夠讓你乖乖的了。」

葉曳嘴唇發白，冷汗不斷地冒出，沒有說話。

確認了她的狀態之中，明婭轉身看向周南。

周南背部一寒，感覺自己被什麼危險的東西給盯住了。

同時，也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頭上像是懸著一把鋒利的刀刃。

僵在那裡的周南瞳孔中幾乎瞬間出現的明婭。

他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一把鋒利的劍，就沒入了他的軀幹部位。

不帶一點的猶豫。

那張漂亮精緻的臉顯得冷峻，感受不到任何屬於人類的感覺。

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宛若冰洋。

喉嚨一陣不適，黏糊溫熱的血液從他的口中溢出。

周南似強行堅持住。

一手握住鋒利的劍。

手也因此出現刃痕，血緩緩劃過冰冷的刃滴落在地面。

這時，一輪巨大的齒輪也往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葉曳而去。

明婭微側身，騰出的一隻手抬起了□□，子彈飛去正往葉曳去的巨大齒輪，擊中，化為了一攤黑色的水。

因為距離葉曳太近的緣故，導致少許的黑水撒在了葉曳的身上。

黑水沒有任何的氣味。

葉曳也是一愣，發現明婭是有絕對的實力信心才把她留在這裡。

不由得，她開始好奇明婭會說什麼。

但是好奇歸好奇，心中對明婭的怨恨也絕對沒有消減半分。

「我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周南目光銳利，死死地盯著明婭，似乎想從中看到明婭的一變化，「但是你這麼做是錯的！」

「所有人都死了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還是說你厭世想要拉所有人一起死？」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微微帶著喘，隨時可能會斷氣死去一樣。

如果被說破心中所想的人，不可能不會露出一點破綻。

然而，周南想看到的，都看不到。

清冷的聲音緩緩：「我不會因為這麼幼稚的想法而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包含任何的情感。」

不是對某人某物的怨恨做出的決定。

周南瞳孔微縮，張口還要說什麼的時候，雙眼渙散失去了光芒，整個人也變得無力，拔出劍，他就倒在了地上。

到目前為止，還是有人□□地存活到現在。

只那些人不足為懼，明婭也就直接忽視了他們。

周圍一大片全是屍體，卻顯得空曠。

有多少人還站著，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明婭轉身，緩緩走向葉曳，看到的卻是葉曳充滿敵意的目光。

她沒有在意對方究竟怎麼看她的，她只知道自己這樣做，對自己而言，並沒有錯。

明婭俯視著葉曳。

她似嘆了一口氣。

「老實說，達成這樣的結果我很高興，但這也是他們不能夠理解的。」

「但是我卻莫名覺得你能夠理解，所以我會教你那些，並且教你『力量』的特殊使用方式。」

「我曾經說過『力量』的特殊用法，也就是把『力量』附在肢體上能讓動作變快或者是因此增大力量的方法，確實只有你跟我能夠這樣，其餘的人，要麼使用不了，要麼就此死亡。」

「至於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卻也因為這樣，我認為你跟我是一樣的。」

「相信你也有一種我跟你是『一樣』的莫名感覺吧？」

葉曳喉嚨滾動了一下，內心也不得不承認明婭所說的。

「如果有機會的話，那就跟我一樣做出這樣的決定吧。」說著，明婭抬起□□對準了葉曳的頭部。

緩慢地扣下扳機。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