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仇
第3章深仇
紅櫻也怕遭了瘟，簡直恨不得將平安符塞在顏知意懷裡。
顏知意迷茫地接過木匣子，慢吞吞地從木椅上起來，就要給徐氏行禮。
徐氏忌憚那個夢，哪裡肯叫顏知意在這裡留下晦氣。她眉頭一皺，淡淡地道：「平時也沒見那麼多禮數——」
她頓了頓，竟是想不起成碧的名字來，索性也就不說了。
「那丫頭，帶你主子回去歇著，這些日子就不要隨意出來走動了，有什麼事，直接找袁嬤嬤。」
守在門外的袁嬤嬤心裡像在嘔血，怎就叫這晦氣事落她頭上了！
大夫人院裡頭的人就像是送瘟神一般將顏知意主僕倆趕回了小院兒，成碧從小就知道自家主子是個扮豬吃虎的，她憋著笑，給顏知意脫下外頭的斗篷，嘻嘻地道：「姑娘真厲害，大夫人想來有段時日不會招您過去了，咱們也能清凈一陣子。」
顏知意揉了揉臉，回復了本來的模樣，眼眸清亮，淺笑宛轉，哪有半分陰鬱木訥的樣子？
「行啦，別貧嘴。我還得出去一趟。」
她惦記著傅稹的傷。
傅稹身上十幾道深可見骨的外傷，即便已做了手術縫合了，能否挺過「感染」這一關，還得看他自己。
成碧登時收了笑，有些擔憂：「可外頭慎刑司跟羽林衛的人正巡街……」
成碧四五歲的時候便在顏知意身邊伺候了，她清楚這十幾年兩人扶持著活下來有多艱辛。
慎刑司是陛下的鷹犬，手裡不知折損了多少龍子鳳孫。順遠侯府被滅門，正值多事之秋。若是被慎刑司盯上了……
成碧不寒而慄，顏知意卻輕鬆自若地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怕。」
成碧抬眼看去，顏知意唇邊含著溫潤的笑，眸光晶亮。這股強大的自信登時讓成碧平靜了下來。
姑娘好像就是有這種本事，叫人情不自禁地信服她，也被她強大的內心力量所安撫。
成碧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給顏知意換衣服。
顏知意換了身小廝的裝束，從卧室出來走到不起眼的小屋，隨手按了下門口的按鈕，等了兩秒，打開門正看見傅稹撐著手坐起來。
「別動。」
傅稹臉白的跟紙一般，任由顏知意在他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上澆上碘酒。
他濃密的眉不時因劇痛而抽動著。
顏知意戴著薄如蟬翼的手套，輕巧而仔細地給傅稹換紗布，一邊跟傅稹搭話。
「慎刑司接了宮裡要求停手的聖旨，城門上也並沒有張貼找你的告示。」
他被放棄了。
傅稹痛苦地閉了閉眼。
那夜動手的人訓練有素，武器精良。順遠侯府的數百護院幾乎什麼都來不及做，就殞命在了刺客第一批的箭雨攻勢下。
他拚死護住順遠侯，與刺客糾纏了數個回合，身中十七刀昏迷過去，卻僥倖未死。
再睜眼時，顏知意告訴他，已經為他做了「手術」。
傅稹初時並不相信這個名叫「阿瞾」的小姑娘救了他——他也曾在遼東戰場上廝殺過，知道自己受的是必死的傷，大寧也從未有過將人的皮膚縫在一起治療的先例。
——死了倒也好，一死萬事空，地下有父母兄弟，倒也不算孤單。
可他活下來了，他親身感受到了鋼針在皮膚下穿行的劇痛，如被地獄里的紅蓮業火燒灼一般的痛。
可更痛的卻是心。
活下來……僅僅是活下來，又怎麼夠？
他一府四百餘人的性命，這血海一般的深仇，沉甸甸地壓在了傅稹的肩頭。
燒得一手好菜的廚娘，每回心疼他練武，總是偷偷給他加補。
花匠大爺剛四歲的小孫女兒，玉雪可愛，每回見了他都伸手要抱。
父親、母親……
都沒了，所有的愛與溫情，都隕落在那地獄般的一夜中。
傅稹閉了閉眼，兩行血淚逶迤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顏知意察覺到傅稹劇烈的呼吸起伏，轉過頭來一看，嘆了口氣，拿了條帕子，擦去了傅稹臉上的血淚。
「你受傷極重，此時不宜再牽動心緒。」
這男人也真是鐵打般的意志，分明渾身都在因巨大的仇恨和痛苦而顫抖，連傷口都因劇烈的顫動滲出了血跡，卻又不知哪來的一股意志，生生止住了一切情緒，又回到了初始的面無表情。
傅稹沉默了一會兒，低低開口：「為什麼救我？順遠侯府已經覆滅。你若想要報酬，恐怕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顏知意將器械丟進鍋里煮，認真打量著蒼白憔悴的男人，嘆了口氣：「你先活下來，我們再談報酬。」
她不是聖母，救人必定是有利可圖，只是與傅稹……還是徐徐圖之為妙。
傅稹闔了眼休息，也沒有追問。
他已一無所有，父親、母親、兄弟……
他們都死了，只留他一人孤零零地苟活著。
那夜的血腥與殺戮就如一場醒不來的噩夢，可他連何處追兇都沒有頭緒。
只要能報仇，哪怕阿瞾問他要這條命，傅稹也毫不猶豫。
顏知意忙忙碌碌，傅稹不是她唯一的病人。
前世她可是中西醫雙料博士，尤其擅長吊命與疑難雜症。
雖然到了最後，也沒能救得了自己。
將傅稹安排好，顏知意披上白大褂，扭了一下門口的按鈕，再打開門，已然出現在醫館。
她還得去前頭坐診。
旁人都知曉這家名為「不死樓」的醫館有些古怪的地方——坐診的是神醫的弟子，瞧病的神醫藏在後面，從不出診，也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模樣。
哪怕是難產的婦人送到這裡，神醫也從不出面，都是那個名叫阿瞾的小姑娘將人送到後面。
但這神醫也著實有一手功夫，茶館老闆娘那病的快死的老娘，也不知神醫用了什麼法子，在她胸脯上割了道口子，竟取出了個拳頭大的瘤子。又將養了一陣子，如今那老娘們生龍活虎地在茶館里管天管地，瞧著哪像快死的人？
自此，這不死樓神醫的名號，也就傳了出去。
這醫館也是她的秘密，她前世便有一個空間，這個空間與其他空間不同。
這個空間存在於三維世界之外，可以隨意在現實世界移動，通過門口的按鈕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個她曾到過的地方。
前世她將這個空間裝扮成醫學實驗室，沒想到還真隨她一起來到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