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鬼
第2章有鬼
大夫人徐氏年過四十，人卻保養的依舊纖穠合度，也修鍊了一身養氣功夫。能罕見地發這麼大的火、連茶盞都給摔了，顯然是丞相顏林翰徹底惹怒了徐氏。
顏知意慢吞吞地挪了進去，徐氏火氣還未消，身邊的大丫鬟紅櫻正給她拍背順氣。
徐氏腳邊，還伏著一個窈窕纖弱、仍在哀哀抽泣著的少女。
「娘親，您一定要替我求求爹爹，我不想嫁給一個死人……」
徐氏順了順氣，眼角瞥見懦弱膽小的庶女唯唯諾諾地走了進來，有些不耐地斥了紅櫻一聲，一面卻又將顏柳絮扶了起來，示意她不要多嘴。
徐氏原本就厭惡這個象徵丞相府污點的庶女，前夜順遠侯府又出了那麼大的事兒，徐氏滿心都是女兒跟順遠侯府世子的婚約，壓根沒想起來昨夜打發袁嬤嬤去偏院的事兒，只覺著看見她就心煩。
顏知意木訥地彎下腰去給徐氏請安，徐氏不冷不熱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今兒倒是勤快。」
顏柳絮站在徐氏身後，一雙眼眸還通紅濕潤著，她看向顏知意的目光也冷而不善，緩慢地開口：「二妹妹怎麼有閑心來找母親，莫不是在外頭聽了什麼風聲？」
順遠侯府的親事，郢都哪位貴女不羨慕！如今順遠侯府出了事，世子傅稹下落不明，倒是要叫這個庶妹看了笑話。
顏柳絮是嫡長女，徐氏又子息艱難，可謂是將她捧在掌心裡養大的。她十幾年來順風順水，想要什麼都能得來，唯獨就栽在了跟傅稹的婚約上。
顏知意獃獃地開口：「外面颳風了嗎？」
顏柳絮冷笑了一聲，從齒縫裡微不可查地吐出兩個字。
「廢物。」
顏知意乃是府里的姨娘在徐氏懷孕時，爬了顏林翰的床所生。
徐氏和顏柳絮都對這對母女倆恨之入骨，姨娘在生顏知意時難產而亡，丞相府里自此便對顏知意不聞不問，更不可能給她請教書娘子。
顏林翰原本就失望於不是個兒子，更兼顏知意自小就呆呆傻傻，索性就不再理會她。
徐氏皺了皺眉，這般粗俗的話，不該從她金尊玉貴的女兒口中說出。徐氏瞪了顏柳絮一眼，吩咐紅櫻：「給二小姐看座。」
又轉向顏知意，冷淡地問：「昨夜袁嬤嬤去查夜，說是沒給開門？」
不待顏知意回答，徐氏又意味深長地說：「你雖是姨娘所出，府里也沒苛待你半分。女兒無才便是德，那牆頭馬上、小姐思凡的話本子少看些，也省的落人話柄。如今朝內外都是多事時節，你若是行為不當，你父親在朝堂上該如何自處？」
成碧站在乖乖坐在一張硬木椅子上的顏知意背後，小臉煞白。
大夫人這意思，是說小姐不守婦道，不給袁嬤嬤開門，是與人私會去了？
這可是要浸豬籠的罪過，她家小姐好端端一個雲英女兒家，豈能平白受這種污衊！
顏知意沉默了一會兒，知曉大夫人忌諱鬼神，心生一計。
但面上依舊畏畏縮縮的樣子，囁嚅道：「母親，我、我昨夜睡得早……袁嬤嬤敲門，我還以為是夢呢……」
頓了頓，顏知意又茫然地皺眉開口：「那夢好奇怪，我看到好多人就在我的床邊，兩個穿著黑白衣服的人領著他們一個個向前走，可他們好像有的沒有頭，有的又沒有胳膊，還有沒有腿、直朝前飄的……」
她遲疑了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對了，母親，他們還一直叫喚著什麼『蕭冀誤我、蕭冀誤我』，可蕭冀是什麼人呀？」
徐氏的臉色驟然一變。
這小賤人身邊只有個小而蠢笨的丫鬟，這主僕倆整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來是不會知道昨夜隔壁那慘案的。
但顏知意做的夢又著實詭異，蕭冀是慎刑司總統領，陛下手裡最狠的一把刀。可蕭冀同順遠侯也是二十多年過命的交情。
顏知意一個閨中女子，不可能知道蕭大統領的全名，而她夢見的……興許就是昨夜順遠侯府被勾走的幾百條魂魄？
徐氏打了個寒噤，時人敬鬼神、信輪迴，更信因果報應。那黑白衣服的領路人……不就是黑白無常？
顏知意哪裡是做夢，她分明八字不好，是撞了鬼，還是幾百個死於非命的厲鬼！
心念一轉，徐氏迅速從顏知意痴傻的面孔上挪開了目光。她的手心沁出了一層薄汗，卻依舊強裝鎮定地開口：「柳雲，娘有一根烏木鑲玉的簪子，方才想給你的，忘在裡間了，你去拿來。」
打發走了不明所以的顏柳絮，徐氏飛快地吩咐紅櫻：「將前陣子從皇恩寺求來的平安符取來。」
紅櫻一怔，她有些猶豫，二小姐不過是做了個夢而已，平時又痴痴傻傻。那平安符可是好不容易求來的，千金難買……夫人平時不是不待見她嗎？
徐氏見紅櫻踟躕，立馬變了臉色，疾聲低喝：「快去！」
顏知意屁股被硬木硌的生疼，面上卻依舊一派天真畏懼地看著徐氏。
她在心裡冷笑——徐氏總是想太多。
跟聰明人打交道是極輕鬆的，她寥寥幾句勾畫了個夢出來，徐氏便自動腦補齊了前因後果。
看徐氏動向，保準是要丟給她一個平安符，再禁她一段時間足，省的撞了晦氣。
這倒正中顏知意下懷。
傅稹如今還在醫館密室里不知生死，這段時間她勢必得經常離開丞相府。
不多時，顏柳絮跟紅櫻一前一後地回來，顏柳絮抿著唇，想要發火，卻在對上徐氏的瞬間又轉為了撒嬌：「娘，那簪子您到底放哪裡了？我找了好半天都沒找到。」
顏柳絮瞪了垂著頭、手上捧著個木匣子的紅櫻一眼：「這丫頭也不知道那簪子放哪裡了，整日里光想著偷懶。」
徐氏冷冷地掃了顏柳絮一眼，顏柳絮頓時閉上了嘴，憤憤地往徐氏身後一站，望著顏知意的目光簡直能下刀子。
這個喪門星，真晦氣。
徐氏吩咐紅櫻把木匣子遞給顏知意，自己綳直了身子，恨不得離顏知意八丈遠：「既是做噩夢了，那便回去好生休息，我這兒也不留你。紅櫻，把平安符給二小姐，這幾日好靜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