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進退維谷
刻誠當然知道什麼辦法最管用,那就是他以弟弟的身份低聲下氣不知羞恥地去撒嬌,但在找回了十多年的記憶以後,他現在是真的做不出來。
明亮的光線,氤氳的霧氣,全身浸泡在熱水裡的輕鬆愜意,劉海尖端凝結水滴,香波和沐浴液的氣味充斥鼻腔,刻誠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拜那幾年被恐怖分子強迫著做實驗搞科研的經歷所賜,他現在的性情跟以前相比可謂翻天覆地,哪裡還能像從前一樣做出向女人撒嬌這種丟人的事情來?
唉,這基因重塑劑看來還真就不能隨便亂打,突然覺醒過去的記憶,真的很麻煩。
他就搞不懂了,就算因為需要用到聚能灌注的力量,嵌入體要打這種能大幅度提高身體能力的重塑劑才能使用,可為什麼這玩意兒還會覺醒他們生前的記憶呢?
記憶什麼的太多了只會礙事,這種麻煩的事情,根本就不利於他們成為戰士啊?
這就好像是....為了讓他們的行為充滿戲劇性,而故意弄成這樣似的。
難道這背後果然還是一場遊戲?大型的綜藝節目?還是什麼未來人類的高端娛樂產業?
或者說,是那個捍衛他們克隆人構造體人權的倫理法案里規定的?
再或者,是為了讓他們重新拾起生前的心愿故意這麼弄的?為的就是讓他們在這個殘酷的時代能繼續有個想頭?不至於喪失所有的希望?
這一切到底是....
唉,想這些根本沒有意義,可能性太多了。
刻誠搖搖頭,嘩啦啦一下從浴缸里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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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刻誠於那棟豪華的花園別墅中洗浴的時候,在距離他三百多公里之外的山嶽盆地之中,有一座拔地而起的要塞城市,其名曰——
南十字境。
從遠處看去,這是一座被高達數百米的尖刺高牆所包裹的巨型鋼鐵堡壘,仿如延綿堆積的山脈般巍峨巨大,長和寬都在兩百公里左右,穹頂呈不規則的弧傘形狀,最高的尖頂可達一千二百米,此時遠遠看去,整座要塞宛如一頭在黑夜中棲息的洪荒巨獸,比一般的山嶽都巨大得多。
而在其內部則又是另一番景象,穹頂完美地模擬著舊時代皎潔的明月和璀璨星空,而穹頂之下,則分為十多個方塊區域。
其中位於最中間,佔地也最廣的那一片區域,此時充滿了絢爛的霓虹燈光,大街小巷頗有現代城市的風格。
雖然由於面積有限,這裡高樓大廈的數量並不算非常的多,但街道還是頗為明亮寬敞的,只是少了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和斑馬線。
這裡的馬路平整到難以想象的程度,並且幾乎一塵不染,其上行駛的幾乎全是各種帥氣拉風的超級跑車,城市道路被開這些車的駕駛者當成了高速賽道,爭相競技,跑車嗡嗡的極速駛過,只留兩點車尾燈的殘影,上演著充滿了上個世紀復古韻味的速度與激情。
街道上除了穿著深藍色制服的道路清潔和設施維修人員以外幾乎看不見什麼人,而且奇怪的是,這些工作人員會傻乎乎站在街道旁一處類似公交站台的地方,一站就是好幾十分鐘,規規矩矩地排好隊站著,一動也不動,就是現在也有不少人如此站立。
撇下這些奇怪的人,在這塊區域的正中心,一幢閃爍著霓虹彩光的銀白色大廈底部,亮白空曠的地下駐車場。
「真的不用再送了。」
淡金色的長發,颯爽幹練的裝束,馬耳馬尾的少女苦笑著沖身邊的蜜友擺手。
「你回去看住你哥哥吧,你不在身邊的話,他說不定會幹出什麼蠢事來。」
「跳個舞而已,能幹什麼蠢事?倒是你,多多,這麼快就接下一個任務真的沒問題嗎?」
馬耳馬尾的超絕美少女錢多多剛打開一輛淡金色超跑的車門,手臂就被一個狼耳狼尾的銀髮少女給按住了。
少女的面容是那種有些偏中性的俊美,膚色十分的蒼白,頭髮並不比錢多多短,身高甚至比她還要高一點,穿著露肚的白T恤和黑色熱褲,大腿如雪般白皙,黑色夾克敞開,宛如狼皮的風披。
她的臉蛋上有一道十字形的傷痕,臉色跟膚色一樣都有些病態的蒼白,長長的睫毛,墨染般的眼影散發生人勿進的氣場。
不過她此時的眼神倒是頗為柔和,瞳仁中閃動著關切,被按住手臂的錢多多衝她莞爾一笑。
「別擔心,這次也是帶新人,不是什麼高難的任務。」
狼耳少女不滿道,「帶新人帶新人,這些年你帶過的新人有幾個還留在近衛局的?都跑了,不是進了藍鯊當自由保安就是在給安琪信用聯合會當打手,或者是進了那幾個傢伙的自建軍團,你的努力都是在給他們做嫁衣罷了。」
「糾察行動隊不剩的挺多的嗎,在龍牙小隊服役的超過一半的人都是我帶的,再說了,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錢多多輕輕搖了搖頭,「不對,是人生這種東西,只有自己能對自己負責。」
「行了,別跟我扯這些大道理了。」狼耳少女白了她一眼,並遞給她一枚像是骨釘的東西,「這個給你,昨天出門撿到的,像是沒有使用過的樣子,回頭你看看是個什麼晶元,垃圾的話就不用還給我了。」
「撿到的?少來這套,這麼寶貴的東西怎麼可能撿到,又是哪個倒霉蛋剛從系統商店裡換來就被人偷了抵債給你的吧,是斯潘格斯還是那個宋衡?你也不還給人家。」
「呵,我對失物招領這種蠢事毫無興趣,這傻瓜自己蠢,怪誰?」
「結果是被小偷關顧的人錯了?」
「誰讓他這麼缺心眼啊?而且這也是一次機會,如果趁小偷竊取自己財務的時候再突然暴起的話,就可以構成正當防衛對他們為所欲為了,那些小偷也是用生命在行竊的。」
「哼,什麼都有你說的。」
錢多多無奈地接過查看起來,發現骨釘外面沒有任何的文字,擰開釘蓋一看,是乾乾的一截血肉,放在鼻尖嗅嗅,無害防腐藥劑的味道非常純正,確實不是使用過的樣子。
她搖搖頭又問,「怎麼不去找珂莉芙亞?」
「找了,但這個守財奴竟然還管我要鑒定費,你敢信?」
錢多多臉上一僵,「呃...這確實是她的風格,不說也罷,不過這枚晶元...特意換了無說明的保鮮殼,這說不定還是個好東西。」
「我更傾向於是垃圾。」
狼耳少女無所謂地擺擺手,「總之這東西就交給你去鑒定了,明天的任務...注意安全。」
「嗯,你哥的事情...我會再想想辦法的。」
「不用啦。」銀髮的狼耳少女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就算你把嵌入體再從核熔地那些傢伙手裡奪回來,他也是沒辦法恢復的,抑鬱、躁狂、精神狂亂、還有更加棘手的性取向逆轉,你都不敢相信他到底做了什麼瘋狂事。」
「呃...Ⅲ型基因修復劑,如果能得到那個的話...」
錢多多的聲音被狼耳少女的大笑打斷,「哈哈哈,你可真會開玩笑啊多多,我要有那個錢,還不如去兌換一個S級的輔戰嵌入體,或者租一套S級的翅膀,至少下次我哥被強制徵召的時候能多不少活命的機會。」
「那他下次的強制徵召是在...」
「一個月以後吧,時間過得可真快,這一轉眼,就又是半年過去了。」
錢多多為蜜友擔憂地嘆了口氣,「這次估計還是去討伐【克里莫喬】,就算只斷它一尾也凶多吉少啊,你還不加緊時間督促你哥進行模擬戰訓練,今天還帶他出來跳舞?」
「他想跳...讓他出來透透氣也好,出來叫上些狐朋狗友跳舞總比一個人悶在家裡睡覺好。」
蒼白臉色的狼耳少女露出一絲黯然的神色,接著乾脆直接轉身離開,天馬朝她的背影伸了伸手,卻還是什麼話也沒能說出口。
視野中蜜友的身影消失在了通道里,錢多多才突然反應過來,她鑽入車內啟動汽車,在超跑的嗡嗡轟鳴聲中自言自語。
「一個月以後嗎...不知道能不能跟那個新人的首次強制徵召撞上呢?emmm...應該差不了多少。」
在一陣滋啦啦的刺耳摩擦聲中,淡金色的跑車劃過一道完美的飄逸朝出口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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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來,刻誠穿上一件柔軟的睡袍下到一樓的大廳,坐在沙發上舔冰淇淋看手機地圖的姐姐一看見他就把冰淇淋放下了,右手撐著腦袋斜斜躺下,氣嘟嘟地盯著眼前的空氣看。
她就是擺明了要在弟弟面前做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刻誠哭笑不得,正好羅珺不知所蹤,華年也不在,他決定跟姐姐好好談談。
他沒發現羅珺只是滾到了沙發背後的地毯上,身體剛好被遮住,只是慢慢走到姐姐身邊。
「姐。」
刻詩詩像個木偶一樣,一點反應沒有,只是躺在那盯著眼前的空氣看,刻誠只得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
屋外凜如寒冬,大廳里卻溫暖如春,姐姐跟他一樣也穿著全新的睡袍,只是領口開得有些低——這是她一直以來的風格,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誘惑他故意這麼弄的,總之這個福利他是吃習慣了。
為了吸引姐姐的注意力,刻誠咳了咳道,「姐,你別生我的氣了,咱們和好行不行?你應該知道的吧,關於我的情況。」
「知道什麼?」刻詩詩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
刻誠只得主動把臉湊到姐姐視野的焦點上去,「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記憶覺醒的進度已經到了31歲,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對你撒嬌了,別總是期待我會用那種方式哄你開心啊。」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他理論上是31歲,但對刻誠來說那些年也不過只是壓抑日常的機械重複,根本沒有成長,而且之前有關大學的那些記憶他也不是特別清楚,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就像是在午後的樹下被背著柴火的三笠叫醒的艾倫·耶格爾,一覺醒來,他仍舊是17歲的少年。
「31歲?」刻詩詩氣惱地咬牙,「我不管,反正在我的記憶里你才20歲,才剛開始上大三,你永遠都是我的湊弟弟,憑什麼突然就31歲了,而且我才剛剛失戀,你得來安慰我!」
他姐說著說著眼睛就開始有了發紅的趨勢,刻誠這分鐘真想給自己一耳光。
他倒是忘了這茬兒了,他姐可是還沒從失戀中走出來呢!
「姐...」他絞盡腦汁,拚命回憶當初自己安慰姐姐的話,「那種人渣根本不值得你去回憶,他還不如我的一根腳指頭,你為他掉眼淚是不是蠢?」
「我就是蠢,我就是蠢到家了!本來心情就不好,你還故意來氣我,氣完了還不來哄我開心,哼!虧我還拼了命給你把重塑劑帶回來,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姐哇的一下就哭了,眼淚嘩嘩的掉,之前的情緒本來就沒疏通,加上刻誠來的這一下『31歲』重擊,這股委屈讓她往哪裡吞?
刻誠啪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抱住姐姐的腦袋不停安慰。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誰說我不哄你開心的,只是換種方式而已,乖乖乖,別哭了別哭了,你可是我彪悍的老姐啊,六年校花六年校霸,哭成這樣像什麼話,這不都成我妹妹了嗎?」
「滾!呃嗚、呃嗚、呃嗚嗚嗚嗚嗚...我永遠都是你姐!」
「是是是,你永遠都是我姐,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姐姐,不哭不哭...」
刻誠一會兒摸頭一會兒捋背的,好半天才讓姐姐止住了哭鬧,為此他可勁兒挨了一大頓的臭罵,但現在他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做,那就是把他姐的情緒給撫平咯。
「姐,你消消氣,實在氣得不行的話,你就說要我怎麼樣才能消氣吧,除了之前那件事什麼都好商量,弟弟什麼都聽你的。」
「真的?」
刻詩詩一邊抹眼淚一邊從手指縫裡偷看,他趕緊點頭,「真的,你弟什麼時候敢騙你啊?」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姐姐這些年沒白疼你。」
「那是。」
不過刻詩詩的下一句話直接讓刻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那從明天開始,只要遇見了還持有針劑的人,你必須見一個搶一個,直到把他們身上的所有針劑都裝進我們的背包里來為止。」
「啊?這...」
「怎麼?你不願意?」刻詩詩的臉頓時就垮下來了,「所以剛才說的話都是放屁?」
「哪有,只是...」刻誠一臉糾結,「只是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這些針劑等我們進入要塞以後都能賣出高價,當然多多益善,我問過錢多多了,在要塞里所有人最缺的就是信用點,也就是錢,不管我們要用城市裡的什麼設施都是需要信用點的,類似衣食住行,而且只要有錢,有軍功榮譽點,那無論什麼都能在要塞都市裡兌換到。」
刻誠偏過眼神,一臉難色,「可是...搶劫別人什麼的...」
「我們一不殺人二不害命,現在又是非常時期特殊情況,有什麼不可以的?」
刻詩詩一個勁蠱惑弟弟,搞得他都忍不住沖姐姐翻白眼了,「什麼叫一不殺人二不害命,這不一個意思嗎!而且謀財害命本來就是一起的,劫人財物猶如拿人性命,我們這麼做怎麼行啊?」
「怎麼就不行了?你沒看我們一路過來見著多少具屍骨了嗎,你沒看之前那個吊大門口的人是怎麼死的了嗎,想想之前半夜來偷襲我們的那些傢伙,想想諸葛濤!」
刻誠咬牙,就是諸葛濤也不能讓他跨出這一步。
見他還在猶豫,刻詩詩乾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拉到自己面前,近到唾沫星子都能直接噴到他臉上的程度。
「這次你必須聽你姐的,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而且你剛剛才答應我了,為了哄我開心,無論什麼要求都會滿足我的!」
「啊這...」
刻誠好睏擾啊,這怎麼就成敵人了呢,這些人進入要塞以後說不定還會成為跟他們一起對抗入侵的同伴呢,怎麼就成敵人了呢?
心中道德的底線不想去踐踏,但是這前有姐令後有承諾的,根本就是進退維谷,這叫他到底該怎麼辦?
MMP的,早知道會這樣他當初乾脆就不知羞恥地沖姐姐撒撒嬌算了!
跪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五指陷入柔軟的沙發里,看著姐姐的嚴肅的眼神,刻誠想要嘗試一下曲線突圍。
「姐...」
「在你學會乖乖聽話之前,別叫我姐。」
「我...」刻誠抓抓腦袋,「可我早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啊。」
「我不管,反正你要是想繼續做我弟,就必須聽姐姐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