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齊景逸面如死灰，失望地開口道：
「哈哈，無辜，煜辰，你還真是我的好兒子！
看來，你是一心想要和我抗爭到底了！」
說罷，他突然間解開了蘇沫冉手腕上的繩索，猛地將坐在地面上的她給拉了起來，迫使她面對著萬丈深淵。
本就有著恐高症的蘇沫冉見狀，雙腿便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起來，害怕到面色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了不少。
「爸！」
然而令二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齊煜辰竟毫無徵兆地「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而他卻有史以來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在齊景逸的面前下跪。
齊煜辰面色痛苦地凝望著他們，眼中布滿了隱藏不住的害怕，眸光黯淡死寂。
「我從小到大都聽從你的安排，哪怕是日以繼夜地學習著那些枯燥乏味的商業知識、哪怕是沒有經歷一個幸福無憂的童年、哪怕是——
沒有得到父母足夠多的愛。
可為了能得到你一絲一毫的認可，我也依然是不遺餘力地朝著那個更高的目標去邁進。」
他停頓了一瞬，轉而看了一眼大半個身體已然被迫朝著半空中探出去的蘇沫冉。
心臟彷彿霎時間被挖空了一大塊。
旋即，又將視線移回到雙目無神而又眸光複雜的齊景逸臉上。
「我為了達到你所制定的標準，放棄了我的前半生、甚至……
還差點犧牲了我的婚姻。」
透過虛無縹緲而又如紗一般輕盈透徹的蒼白月光，蘇沫冉從齊煜辰的瞳仁里捕捉到了那極力剋制在眼眶中不讓其掉落下來的淚水。
便頓時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同一時間內梗塞住，心痛到難以呼吸。
原來，他竟經受過這麼多的灰暗……
「冉冉是我最愛的女人，你奪走了我的前半生，所以——
能不能放過她，不要一錯再錯。
求求你，爸！」
餘音剛落，一陣清脆的聲響落入了眾人的耳畔。
當額頭與冰冷的地面狠狠接觸的那一刻，不只是蘇沫冉，就連齊景逸那向來老奸巨猾且又精明強幹的眼裡都於心不忍地劃過一絲糾結與遲疑的暗芒。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直起腰。
被劉海所遮擋住的額頭已然是鮮血淋漓，妖冶的紅色宛若瀑布一般順著高挺的鼻樑一路向下流動著。
觸目驚心而又慘不忍睹……
齊景逸一雙略微凹陷的老眸里閃過一絲遲疑，就在這時……
原本緊跟在蘇沫冉身後、卻被齊景逸提前出招支開的兩個保鏢才剛趕到、便看準時機，一起朝著正在猶豫不決的齊景逸躡手躡腳地走去。
然而，卻聽齊景逸驟然間大笑了起來。
凄厲而又悲涼的笑聲回蕩在萬籟俱寂的黑夜，響徹雲霄。
「煜辰，你沒有經歷過家族聯姻，又怎麼會體驗到我的痛苦。
你和墨衍，雖然都是我的兒子，但是出於私心與愧疚，我不得不想方設法地去彌補他。
我沒有固守己見地去逼你娶路雪菲，但是誰又能明白的了我的苦衷？」
說罷，他突然間眸光一寒，陰惻惻地看向被自己所挾持住的蘇沫冉。
「可是，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從而背叛我！
回頭是岸，說的倒是輕鬆。」
他輕蔑一笑，卻又滿含苦澀。
「洗錢、造假、故意殺人……
這裡的每一項罪行累加到一起，甚至足以令我被判處死刑！」
語畢，他雙目猩紅、猛然間伸出雙手開始推搡起大半個身體懸空的蘇沫冉來。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那倒不如同歸於盡！」
宛若一陣晴天霹靂毫不留情地打在了齊煜辰的背脊上，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起身衝上前去開始拉扯起二人來。
見狀，那兩位保鏢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躊躇不前。
齊景逸畢竟已經人到中年，又怎能抵擋得過兩個成年人的力道？
沒過多久，蘇沫冉就被齊煜辰給用力地拉回到了安全的地方，而與此同時——
腳步一滑的齊景逸卻重心不穩地從半空中跌落下去……
……
二十四層高的樓，就算是醫術精湛，也終究還是無法救回已然離開人世的齊景逸。
三天後，安陵公墓。
齊煜辰跪在墓碑前，眼中布滿了血絲、面色憔悴到好似好幾夜都沒有合眼一樣。
荀莉茵哭了好幾天，茶不思飯不想，以至於虛弱到暈了過去，只能躺在家中休養，無法前來。
蘇沫冉蹲在齊煜辰的身側，第一次看到他這般痛苦的模樣，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朝他伸出一隻手來。
「齊煜辰，地上涼，起來好不好？」
後者卻面如死灰、空洞無神的一雙黑眸裡布滿了有如墳墓一般的死寂。
「一個是我的親生父親，一個是我愛了兩世的女人……
你告訴我，我究竟該這麼做，才能夠——
不讓自己的良心受到譴責……」
雖然他並沒有落淚，但聲音卻還是抑制不住地夾雜著顯而易見的哽咽聲。
令人止不住的心碎……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重重的嘆息。
蘇沫冉緊抿著唇瓣，有些手足無措地注視著宛若一個孩童一樣情緒低落的他，此時此刻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超越時間，去撫平他心中的那些傷疤。
然而，卻聽他語調壓抑而又不失堅定，像是在喃喃自語似地補充道：
「你知道嗎……
其實，即便是重來一次，我也會毅然決然地選擇救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保持著一副平靜的面容。
「但我為了救我愛的女人，卻害死了我的父親。
可如果不這麼做，那麼你也會和他一起同歸於盡。」
這幾天以來，齊景逸墜亡之前那副絕望與恐懼的表情總是會不斷地在他的腦海里閃爍重現，就像夢魘一般，怎麼也無法忘卻。
生平以來第一次，齊煜辰多麼想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齊景逸的死與自己無關。
這樣他就可以拋卻一切，堅定地握住她的手，最後和她相伴到老。
他驀地將視線轉移到一旁的冷心身上，語重心長地落下一句：
「以後還是讓冷心跟在你身邊吧！
她比較衷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