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愁
「啟微,有件事二哥想問問你。」
卻不料蘇熾才只開了個頭,蘇雲深就像是早知他要問什麼似的,怯然道:「二哥生氣了嗎?」
蘇熾一怔,「什麼?」
蘇雲深垂著臉,目光瞥在別處,怯怯然的似有些不敢瞧蘇熾,「我招惹司馬,你生氣了嗎?」
蘇熾輕輕嘆了口氣,「你為什麼要招惹他?」
「情不自禁。」
「……」
這算什麼回答?
蘇雲深的路子其實就連蘇熾都未必能拿捏的准,且雖然不太清楚具體緣由,但他似乎的確一直都不太待見蕭遙……
蘇熾細細思忖了片刻,又坐近了些,好言問道:「難道你是介懷我與他情為斷袖,非循俗常?」
蘇雲深低垂著的目光顫了顫,「不是……」
「那你是怕我心裡裝了他便會冷落你?」
蘇熾一問接一問的叩著蘇雲深的心門,擾得他宛如一面被亂石投砸的靜池,漣漪起泛不絕,難持沉穩。
「二哥願意心悅誰,原本就不是我能干涉的……」
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年批奏摺批傻了,蘇熾傻愣愣的瞧著蘇雲深這一臉狀似幽怨的模樣,竟是半點也窺不透端倪,左想右想,愣是想不明白他對蕭遙到底揣著什麼意見。
蘇熾吃難的在一旁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是無果,便只能的小心翼翼試探著輕輕摟了蘇雲深的肩,仍是溫和著語氣好聲道:「啟微啊,不要讓哥哥這麼為難好不好?你說你們倆這又不是後宮爭寵的,搞這麼尷尬做什麼?」
蘇雲深耳垂微微燙了一抹紅暈,又更低下臉去了。
其實蘇雲深還是很好說話的,只要好好說上一說,他總是會明白這個道理的,於是蘇熾又笑著一臉和藹的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你一向最善解人意了,豈忍心令兄長如此煩憂?」
蘇熾這話講得討巧,且不說蘇雲深原本就沒有反駁他的意思,就算有,也不會忍心不承他這善意了。
「你和雲涯都是我的重要之人,你們兩若是不能好好相處,我可就頭大了。」
「嗯……」
見蘇雲深終於是乖順了一臉柔態,顯然是妥協了,蘇熾便饒是心滿意足的又好好順了順他的毛,「真乖。」
這段所行之途稍有些顛簸,車輪碾塵嘈響簌簌,便聽車外有快蹄聲來,蘇熾掀開攔窗帷簾,果然是蕭遙派了騎兵來傳信。
「王上,前方有條河,司馬問您是否需要停軍歇息?」
「寡人倒是不乏,此事交由司馬定奪吧,如士兵需要休息就停吧。」
「是。」
騎兵策馬跟回蕭遙身邊傳回了王上的意思便歸了列隊,他回眼一顧,蘇熾正好挑著帷簾,便沖他眨眼一笑。
蕭遙接到了他的秋波,含笑收回眼去。
三位君主各歸其國都后皆都如約開了國門,下令依然行商往來。
蘇熾回到雁金城中時相府已掛上了喪白,則知早在王上出發時相國便已病入膏肓,卻是一直掛著那口氣,直到聽見神都的談判成了、三國君主定下了契約,相國才終於心安合眼。
相國霍稽辭世,王上未能及時為之主持喪事,便在回國得訊后親至相府,脫冠披麻拜其靈位。
三王各歸其國后,戰火重開,蕭遙再度奔赴前線,蘇熾重歸朝堂仍是每日殫精竭慮的忖著國事。
三國商路之事談妥后,花有塵緊接著就將契行一事安排了下去,因花有塵在江湖上本也是頗有名望的大商,故此事一來便有了紅頭。
如此,國中僵死的局勢終於有了緩解,蘇熾也能微微鬆口氣了。
卻聽聞這次重開戰事後北山國那方是王上慕容昭領兵親征,此事又稍稍愁了蘇熾的一分思緒。
早前有過合作的幾場戰事中,慕容昭都不曾展露過才能,但就憑他多年征戰北荒,一人便扛了整個北山國半許軍功的本事,他帶兵的實力想來也不會弱。
加之此人性情張揚,也頗具陰辣手段,心腸約莫也是冷硬,如此這般,蘇熾自然免不得擔憂在北境與之交戰的蕭遙。
眼下倒是南境的戰況稍好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姚東望的授意,南方的儲雲作戰並沒有先前那般激進了,雖然仍是難以對付的敵將,但至少不會像北境的慕容昭那般咄咄逼人。
而北方蕭遙傳回的戰報也的確不再像先前那般勢如破竹了,畢竟眼下北方成患的已不光是兇殘的狼騎,而更還加入了一支據說完全由巫者組成的軍隊。
巫者便是靈修之人,且不說那支軍隊的規模具體有多大,只要能成「軍」,少則亦是萬許人馬。
萬許人均為靈修者,這樣的強度對於等閑凡人而言已是高壓,而且人總是比妖要狡猾得多的。
然而蕭遙遠在北境,蘇熾就算想幫他也是鞭長莫及,愁得也是有些無措了,便又繞進了焰樞閣,徒勞無益的詢問進度。
蘇成遠進入焰樞閣后,武器蘊靈的瓶頸的確稍有突破,卻也只是在原本僅限於一擊的基礎上增了一刻鐘的時長,而這一刻鐘之後依然需要巫祝重新催起靈蘊。
到底是凡鐵,無論如何都難以突破附靈的上限。
武器的進度依然緩慢,此事也不知還要多久才突破得了。
又在焰樞閣中潑了一盆本也是在意料之內的涼水,蘇熾迫著自己平定了些心緒,便又回到昭明殿中繼續憂愁。
眼下國中兩方開戰,縱又添了一個契行稍稍緩解了些逐而吃緊的狀況,卻依然是不容樂觀,畢竟無論哪方的局勢都一時難有突破。
入了晚間,蘇熾依然在殿中閱著奏疏,伏芷端葯入殿,本也愁重了一臉,再見了蘇熾,更是半點不藏惱火的重重一嘆,才不情不願的將葯遞到蘇熾桌上。
撿著喝葯的空當,蘇熾終於暫擱了手中的筆,端來葯碗,伏芷在邊上抱著手,又故意引他注意似的重嘆了口氣。
蘇熾瞟了他一眼,還是把葯喝了才說話:「怎麼,看著寡人又要短命幾年你於心不忍了?」
伏芷瞪了他一眼,「『是葯三分毒』這句話臣也說倦了,王上就照著自己的意思隨便作踐吧。」
聽他這話說得顯然鬱悶,蘇熾也嘆了嘆,擱下藥碗,慨然道:「要是沒病沒痛的,誰閑著沒事愛喝葯?」
蘇熾每日飲這壓制頭痛的葯也的確是無可奈何,本來他也想照伏芷的醫囑,能揉揉穴忍一忍的就盡量不去服藥,奈何這些年隨著他積的愁郁越來越沉,他這頭痛的毛病也就越發難以忍耐,故無奈一發便得服藥。
這也是最讓伏芷愁得煩躁的原因,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他這身毛病是打哪來的,卻就是阻止不得他繼續這樣作踐身體。
畢竟他是國君,而且看起來還是個比較有擔當的國君,故他願將國事放在自己的身體之前這事,旁人無可奈何。
於是伏芷又嘆了一嘆,這次是真的愁重的嘆。
「你這樣下去,早晚得把身體熬垮。」
「凡事都是有代價的,我當年既然選擇了不擇手段的得到這個王位,如今這些便是我該付出的。」
伏芷又嘆著搖了搖頭,「我也真不知,像你這樣到底是該說好,還是該說不好了。」
他是國君,自當以國事為重,可他同時也是旁人的牽挂,他如此,在將他置於心中首位的人眼中,豈能不叫人憂心——
雖然伏芷不是那個人,但畢竟也是專顧他身體的太醫,但凡還有那麼一兩分良心,便都不至於無動於衷。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在殿上閑談著,不知不覺間,夜又入了深,卻在這時辰,突然聞報蘇成遠前來求見,蘇熾稍覺詫異,卻還是召了他上殿。
「臣,拜見王上。」
「愛卿此時上殿,有何要事?」
蘇成遠瞥了在旁顯然是候著看戲的伏芷一眼,蘇熾笑了笑,「但說無妨。」
「今日王上入閣所見之武器雖不至於突破了多少,但比起當下的,也算是進益不小。」
蘇熾聞言,微微挑了眉梢,「說詳細點。」
「雖然目前以凡鐵蘊靈的武器依然無法脫離巫祝的催調,但畢竟是爭取到了一刻鐘無需控制。」
「如此突破雖然不小,可你白天不是說,這點進展投入實戰根本也沒有多大助益嗎?」
「此事乃是臣疏忽了,白天臣只想到了時間爭取不長,依然無法脫離巫祝故助益不大,卻想漏了另一點。」
「說下去。」
「雖然武器依然無法脫離巫祝而自施靈力,但能取得一刻鐘脫離催勢亦是其蘊靈程度提升之體現,故這些武器的強度已遠遠高過了現在佩與軍隊的武器。」
蘇成遠如此一說,連在邊上旁聽的伏芷都機靈過來了,「也就是說,這些武器在巫祝的催用之下,強度遠高於現在的?」
「正是。」
得了對方一句證實,伏芷又收回眼來,意味深長的瞧著蘇熾,「王上,此事……如何?」
雖然不能追求一步到位,但如果助益也不小的話,說不定還真能解當下之急。
「約莫能高出幾成?」
「此事還得試過才測得出來。」
見蘇熾的神色約有思忖,伏芷忙問:「王上意下如何?」
「既如此,明日便試。」
「遵命。」
重壓良久,終於聽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消息,但此事畢竟還有待一試,故蘇熾也不敢放任自己過於樂觀。
卻還是有些激動的一夜沒睡。
於是次日一早,蘇成遠都還沒來得及將試用新刃的各項事宜備好,蘇熾便已領著伏芷早早的到了焰樞閣。
新的武器通常是先由焰樞閣中的鑄匠試過一遍,確認其上符咒蘊靈均妥當后再由士兵和巫祝以實戰的標準試用,之後再加入排陣大試一番,只有過了這三關無礙,武器才能真正佩入軍隊投以實戰。
因為蘇熾一早便縮減了焰樞閣研製蘊靈武器的規模以節省資源,故當下能拿來試靈的武器不過百件。
晨間第一輪試由鑄匠執器,主要不在於實用,而是詳細的檢查其疏漏。
蘇成遠候侍在一旁,蘇熾細細察著鑄匠以特製靈架調起的附於武器的靈勢,只覺與當下實用中的兵器相去甚遠,便抽神又問:「現在實用中的這些兵甲武器可能直接注靈?」
「不可,這兩者的靈核工藝不同,且附咒章法亦是相去甚遠,無法相互易換。」
聽了這番解釋,蘇熾眉頭沉蹙,又歸了默然,愁壓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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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這個小綠茶給我寫的有點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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