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觸物傷情
陌北說:「我見你一個人發獃,便過來陪陪你。」我說:「你不怕被皇上看見嗎?」陌北說:「皇上去府衙了,所以不會看見。蘇姑娘有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一個人很無助?」
我說:「你指的是什麼?」陌北說:「一個人獨自進宮,又要為皇上拿到花名冊。按道理說,你只是一個弱女子,做這些,難道你不害怕嗎?」我說:「害怕...害怕難道比絕望還可怕嗎?你有嘗試過絕望的感覺嗎?」陌北說:「有。」
我說:「你不是從小在王爺身邊長大嗎?難道是王爺對你不好嗎,讓你感到絕望。」陌北說:「王爺對我很好。在遇到王爺之前,我感到絕望,那個時候甚至覺得,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好人。」我說:「你能說給我聽聽嗎?」陌北說:「蘇姑娘願意聽?」我說:「只要你願意說,我便願意聽。」
陌北說:「我從小沒有父母,是跟著文叔長大,文叔說他是在河邊撿到的我。那個時候,我才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父母給丟棄了。」
我說:「那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誰了嗎?」陌北說:「他們什麼線索也沒有給我留下,只留下一塊玉佩。光憑一個玉佩,根本就找不到他們,所以我早就忘記了父母的存在。文叔把我當親生兒子一樣養著,直到我六歲那年,文叔因病去世。」
「文叔去世后,我為了填飽肚子,只能去客棧打雜,除了在客棧打雜,我還茶樓給人洗碗,去青樓給人洗衣裳。這些都做過,到最後我只能去做苦力。」
「我從小便力大無比,一個人能幹兩個人的活,他們都討厭我,便對我拳打腳踢。是王爺救了我,將我帶回王府。那時候,王爺跟我說,以後再也沒人可以欺負我,再也不會餓肚子。」
我說:「想不到的你還有這樣的身世。想起來那個時候的你,確實很可憐。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麼多的痛苦。」陌北說:「所以從那以後,我的命就是王爺的。我願意為王爺做任何事情,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我說:「這些都是你的過去,你為何願意告訴我?」
陌北說:「第一次見到蘇姑娘的時候,便知道蘇姑娘是個好人。其實你表面上假裝很堅強,內心比誰都很脆弱。」我苦笑道:「我是好人嗎?以前可能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陌北說:「現在這些我只給蘇姑娘說起,希望姑娘替我保密。」我說:「放心吧,看在你保護我的份上,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陌北說:「時辰不早了,我送蘇姑娘回去。」我說:「不了,路上閑雜人等很多,怕被人發現,我自己回去就好。」陌北說:「那你自己小心點。」陌北說:「既然皇上已經相信你了,我就先回京向王爺稟告。」我說:「好。」陌北說:「告辭。」
離開陌北沒多久,我就感到後面有人跟蹤我。我感到對方人數不少,便將人引到這個小巷子里來。
聽腳步聲,像是有十幾個人來,看來這些黑衣人跟上那天的刺客是同一夥。我心想:十個人嗎?看來必須殺了這些人,不然就會暴露我自己。
一些黑衣人拔刀瞬間向我刺來,這是我早已經運好功,我輕鬆躲開了。我說:「是誰指使你們來殺我的?」黑衣人說:「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太多。」我說:「哦,是嗎?」幾個黑衣人一同上,我與他們交戰了起來。對於這些黑衣人,他們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殺了九個黑衣人,只留下一個活口。
我彎下身凝視著黑衣人,說:「告訴我,到底是誰指使你們?」黑衣人說:「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反正橫豎都是死。」
黑衣人拿起地上的刀,一刀劃破自己的喉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黑衣人瞬間倒地。我惱怒道:「該死的。現在線索又斷了。到底是誰想置我於死地?」我看了看四周,說:「看來打鬥已經驚動了周圍的人,我必須馬上離開。」我身子一越輕輕消失在小巷子里。
我回到了蘇府,生怕驚動南宮蕭墨,悄悄的回到房間。點亮燈,看見南宮蕭墨坐在那裡,把我嚇一跳。
我慌張道:「皇上,你怎麼在這裡?」南宮蕭墨說:「這麼晚了,你去哪裡了?」我說:「奴婢只是在街上隨便逛逛。」南宮蕭墨說:「在外面隨便逛逛,會逛到這個時辰回來?」我說:「因為今天是百花節,所以奴婢貪玩,回來晚了。」
南宮蕭墨說:「只是逛了百花節?」我說:「是。」南宮蕭墨指著桌子上那台琴,說:「這台琴是你的?」我說:「是奴婢的。」南宮蕭墨說:「你會彈琴?」我說:「我也只是略懂皮毛。」
南宮蕭墨說:「朕還以為,你從小身體不好,什麼都不會做。」南宮蕭墨說:「你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會做糕點,會琴棋書畫。」我說:「雖然我身體不好,可閨中女子該學的,還是要學的。」
南宮蕭墨說:「彈首曲子朕聽聽。」我說:「是。」我坐在琴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琴弦,一首憂傷的曲子浮現眼前的點點滴滴。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離死別,而是舊人依在,曲聲依舊,故人已去。
他聽到這首曲子,臉色就瞬間變了。一曲彈完,他只是閉上眼睛,沒有說話,停下手中的琴,坐在一旁。
我說:「皇上,天色不早了,該回房休息了。」南宮蕭墨睜開眼睛,深情變得很哀傷,說:「你知道朕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嗎?」我搖頭道:「奴婢不知。」
南宮蕭墨說:「最後悔的一件事,是在朕沒有權勢的時候,沒有保護好她。我說:「皇上說的她是誰?」南宮蕭墨說:「她是一個很善良的人,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朕最終沒有保護好她。」
我心想:他所說的這個女人,該不會是十年前落水死去的白馥瑤吧?以前有聽說過這個女人,可沒有想到,皇上心裡愛的是她。
我說:「皇上,雖然不知道皇上說的是誰,但是過去的終究過去了。奴婢希望皇上能夠忘記過去,這樣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南宮蕭墨說:「你不懂朕心裡的痛,有何資格讓朕忘記?」我說:「奴婢是不懂皇上,所以也不知道皇上心裡想的是什麼。奴婢也不敢去揣測皇上的心。」南宮蕭墨說:「難道連你也瞧不起朕?」我說:「奴婢不敢。」
南宮蕭墨說:「也許在你們眼裡,朕就是嗜血殘忍的暴君,你們都以為朕想做皇帝。當年朕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王爺,無權無勢,才沒能保護好她。你可知道,朕當時心裡有多恨嗎?」
我說:「奴婢又怎會不知?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白,她已經逝去,皇上為何還如此執著皇位?」南宮蕭墨說:「如果朕不登上皇位,死的就是朕。朕不怕死,只是朕答應她,要好好的活下去。朕還有母后,還有要守護的人。」
我說:「人只有等到死去的那一刻才知道後悔,剩下最後一口氣才知道,自己曾經是多麼天真。」
「我從小就在死亡的邊緣徘徊,生死早就已經看淡。只是有些事,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在死神身邊掙脫。」
南宮蕭墨心想:這個女人到底經歷了什麼?她眼裡全是悲傷,從見到她那天開始,就沒有見她開心過。我說:「奴婢一時僭越了,還請皇上責罰。」南宮蕭墨說:「無妨。」南宮蕭墨說:「你身體不好,早些休息吧。」我說:「是。」
他眼裡剛才劃過一絲悲傷,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可他終究還是負了我。
既然你一開始就放不下那個女人,為何當初還給我那麼多承諾。
當初我以為,只要能在他身邊,後宮佳麗三千又如何?我卻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心裡也從來沒有我。倒在床上,看著粉色紗帳,心裡很是惆悵。
在死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經死了。南宮蕭墨,我的死,你的心裡是否有一絲悔恨?
想的太累,閉上眼睛全是冷宮裡的那一幕幕。也許是曾經我愛他太深,如今才會恨他入骨。
後院里,南宮蕭墨站在樹下,吹著那首醉熟悉的曲子。旁邊一位翩翩公子站在他旁邊,身上帶著一股書生的氣息。
公孫楚說:「皇上這麼晚了可真是好雅緻。」南宮蕭墨說:「你怎麼來了?」公孫楚說:「太后擔心鄴王會派人來刺殺你,命屬下派人來保護皇上。」
南宮蕭墨說:「朕還需要你來保護?」公孫楚說:「咳咳,我知道你厲害,不需要我保護。太后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宮蕭墨說:「明早你回宮后,幫朕查一件事情。」公孫楚說:「皇上請說。」
南宮蕭墨說:「去查下,那天在船上刺殺蘇若璃的刺客是誰指使的?」公孫楚說:「是。」南宮蕭墨說:「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朕說?」公孫楚說:「辰王回京后,倒是閑的很。除了與許燕陵下棋,就是進宮陪太后。」
南宮蕭墨揚唇一笑,說:「朕的那位四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公孫楚說:「先不管幾位王爺了,就說說皇上你吧。」南宮蕭墨說:「哦,說朕什麼?」
公孫策說:「皇上出宮怎麼就帶了一個秀女?」南宮蕭墨說:「別人不了解朕,難道你還不了解嗎?」公孫楚說:「我當然了解你,只是...」南宮蕭墨說:「只是什麼?」公孫楚說:「只是皇上你把她帶到先帝府中,有些不妥。」
南宮蕭墨說:「有何不妥?」公孫楚說:「算了,你是皇上,說了算,我就不多說了。不過太后似乎不太喜歡這個秀女。」南宮蕭墨說:「太后又是如何知曉的?」公孫楚說:「皇上覺得,宮裡有何事能瞞過太后?」
南宮蕭墨說:「她是什麼都監視朕嗎?」公孫楚說:「太后說,她身子弱對延綿子嗣不利。該說的,我都說了,皇上自己想想吧。南宮蕭墨說:「滾。」公孫楚說:「那我就滾回去休息了,明日啟程回宮,皇上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