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初見

意料之外的相遇，卻似乎合乎情理之中。

「念清？！」

看到自夜色中走來的人，站在薛洋、宋嵐中間正在勸解的金光瑤詫異極了，語氣中帶著不敢置信的驚喜。

至於薛洋，看到人時身形頓了頓。下一刻，眼珠子微微一轉，倏地露出兩隻小虎牙，笑眯眯的道「哥哥，好巧啊。」

「這麼晚了你們這是在幹嘛？這位道長是？」

站在三人幾步之外，阿和察覺到了三人間怪異的氛圍，奇道。

而此時，緊跟在後的藍湛卻並未上前，而是朝著牆角西側的方向示禮道：「曉星辰道長。」

一句話，便將所有人的目光皆引了過去。

「含光君。」一道清亮溫和的聲音響起，隨著聲音，一名臂彎拂塵、背負長劍的白衣道人踏月而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幾人面前。眉眼柔和，語帶笑意，示禮：

「斂芳尊，殊華君。」

又轉向薛洋，微微一笑，對其示了一禮。

「曉星塵道長。」金光瑤回禮。

「曉星塵道長。」雖是不知這位曉星塵道長為何會認得自己，但阿和還是隨著藍湛的稱呼回了一禮。余光中卻瞟到身側薛洋不屑的神情，當下心頭一跳，皺眉無奈，卻又不好說什麼。

而藍湛已上前與阿和並肩而立，再次示禮道：「宋子琛道長，斂芳尊，薛公子。」說罷，側頭對阿和介紹道：「阿和，這兩位就是曉星塵道長和宋子琛道長。」

「含光君，殊華君。」

「含光君，殊華君。」

金光瑤與宋嵐的聲音同時響起，一道帶笑柔和，一道清冷淡漠。

看著眼前的黑衣道人，阿和眼眸中劃過驚奇，趕忙回禮道：「宋子琛道長。」

言罷又轉向金光瑤、薛洋，語氣熟稔含笑：「阿瑤、阿洋，許久未見，近來可安好？這是發生了何事？」話語間阿和心中一片平靜，白日間的忐忑仿徨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撇了薛洋一眼，金光瑤苦笑一聲，道歉道「是我之過，衝撞了宋道長……」

話未說完，卻被宋子琛冰冷的聲音打斷：「蠻橫之輩，無辜出手傷人、肆意欺辱他人，竟毫無悔改之意。」冰霜似雪的目光直直的盯在薛洋的身上，所指之人——一目了然。

「呵。」薛洋呵的嗤笑一聲，滿臉嘲諷：「說我蠻橫、無辜傷人，是誰先上來甩我一記拂塵？這話說的可真可笑。」說著，他還舉起被抽出血痕的手背晃了晃，很是理直氣壯。

金光瑤皺眉的瞪了他一眼，聞言道：「成美，你且住口。」

聽到這個稱呼，薛洋臉登時黑了。

而看到傷痕，阿和大吃一驚，對於他們的糾葛當下就拋到了腦後，從乾坤袋中取出了藥膏，兩步跨過去拉起薛洋的手，就要給他塗藥「事情抹完葯再說。」

「自己塗。」藍湛卻是衣袖微動，已將藥膏扔進了薛洋懷裡，並將阿和扯到了身側偏後的位置。

金光瑤的目光掃過薛洋、藍湛，再次轉過去開口道：「兩位道長，今日不好意思啦。他……年紀尚小，脾氣有些古怪，煩請兩位不要跟他計較。」

曉星塵微微一笑，莞爾道：「倒的確是年紀尚輕。」隨即，目光又轉向了薛洋，語氣溫和：「不過，即便是年紀尚輕，既位列金麟台客卿之座，還是須得克欲律己為好。畢竟蘭陵金氏乃是名門世家，各方面自當做出表率。」

他一雙黑眸熠熠生輝，明亮且柔和，望向薛洋時不帶譴責之意，雖是規勸之語，卻並不惹人反感。

金光瑤自是從容的就了這個台階，道：「那是自然。」

「呵。」薛洋冷呵了一聲。

曉星塵聽他冷呵，也不動怒，只是打量了他一陣，沉吟道：「再來，我觀這位少年，舉手出招間頗為……」話未言盡，他在想用什麼詞語比較委婉含蓄。

宋子琛冷聲接道：「狠毒。」

聞言，薛洋哈哈笑道：「說我年紀尚輕，你又比我大幾歲？說我出手狠毒？到底是誰先出手傷人？你二位教訓起人來也太滑稽了。」

雖不清楚事情原委，但通過這幾句言語，阿和倒也能確定下來這事情的起因過錯在薛洋身上。既是自己人的過錯，自當是應該賠禮道歉才是。當即向曉星塵、宋嵐施禮致歉道：

「兩位道長見諒，今日是阿洋給兩位添麻煩了，我代他向兩位道歉。他年紀小，做事有些任性、衝動，還望兩位道長莫要與他計較才是。」

「不算什麼，殊華君多慮了。」曉星塵微微點了點頭，溫言道。

「憑什麼給他們道歉？」薛洋則不服。

「成美……」「閉嘴。」

金光瑤剛要開口制止，藍湛清冷的聲音已同時響起。

聽到這兩句話，薛洋登時臉色一沉，眼神在幾人溜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滿臉歉意的阿和身上，到底沒再言語，只是垂落的髮絲掩遮了他眼中的思緒。

金光瑤又道：「兩位道長，今日真是不好意思了，還請看我薄面，莫要見怪。」

看了幾人一眼，宋子琛搖了搖頭，曉星塵拍拍他的肩膀，道：「子琛，走吧。」

宋子琛看他一眼，唯一頷首，二人齊齊的向眾人道別，並肩離去。

薛洋目光陰騖的盯著兩人的背影，咬牙低罵道：「……他媽的臭道士。」

幾人都是修道之人，何況相距不遠，這句罵言自是聽得真真切切。

藍湛的眉宇立時便皺了起來，眼中劃過不虞、不喜。

阿和也有些不悅，抿唇肅言道：「阿洋，慎言。」這兩位道長眉眼清明，一身凌然正氣，一看就知道是正直良善之輩。何況對於這兩位的事迹阿和也卻有耳聞，就連兄長、叔父對其評價也是奇高，很是欣賞讚譽。

聞言，薛洋眼中劃過惱怒，面色霎時轉冷。

金光瑤自是察覺到了這一切，趕忙圓場，笑著轉向阿和、藍湛，道：「今日多謝忘機、念清了。念清身體可好全了？來蘭陵可是事要辦？若有需要可千萬不要客氣。」

「多謝阿瑤關心，已經好了。」阿和面色緩和下來，這才想到了自己來蘭陵的目的，臉色一時有些羞紅，頭也微微垂落了些許。

藍湛不動聲色的拂過他的背，無聲的安撫。

吞吐半天，阿和才終於把話說出了口「……我，我此次來蘭陵，是，是來向你跟阿洋道歉的！」

金光瑤似乎不太明白：「道歉？」

薛洋的臉上也有些懵，胸口的惱意一瞬間消下去不少。

「是，道歉。」阿和直視著他們二人，不再逃避，深深的彎下腰去：「阿瑤、阿洋，對不起。這一年來，你們幾次三番去雲深不知處探望我，我卻一次未見，實在抱歉。」

話還未落，金光瑤已上前把人扶起，笑道：「我當是什麼大事呢，念清也太見外了。你身體未愈，自是閉關修養為重，何來道歉之說。不過今日看到你安好無恙，我這一顆心當也算真正落下了。」

聽到這些關心的話語，阿和只覺更加慚愧內疚，唇角也被咬的鮮紅。

「不是……我其實並未閉關……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因一些事遷怒……我知道你們來了的，是我的錯……我，我……總之，是我對不住你們。」

「我這次來蘭陵，其實是專門來給你們道歉的，只是我、我不知道該……該怎麼去給你們解釋……或者說，也沒什麼可以解釋的吧……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金光瑤怔住了，他實在沒想到念清此次來蘭陵的目的竟只是為了給他們道歉。閉關這件事情，若是念清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又有何人會知道其中的曲折。可念清竟會坦然相告，並愧疚自責的向他們道歉。這份真情實意、坦誠相待，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可見，念清是真的將自己放在心裡的。

心底偎燙生暖，金光瑤的眼底暖流涌動，唇邊的酒窩愈加深了。他眸光閃動，笑容真摯歡喜，語氣越發輕柔帶笑：「故友相見，當是喜事，能看到念清你如今安好的模樣，我已是欣喜不已，那些不足為道的小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說到這兒，又似玩笑般道「若念清真覺得愧對在下，不若為在下撫琴一曲如何。殊華君琴藝高超，舉世無雙，我可是一直想要一飽耳福啊。」

「可我……」金光瑤越是如此，阿和便越發慚愧。

薛洋此時心頭也是複雜難辨，可看著眼前人仍是內疚自責的面容，捏了捏手中的糖果，泄氣般的撇了撇嘴，眼尾一勾，哼道：「呲，行了，就這麼點子小事，小爺我才不會放在心上的。看在你誠心道歉的份上，就暫時原諒你吧。」只是說完，他又彆扭的加了一句「……對啦，我的糖吃完了。」

「……阿瑤……阿洋」看著他們這般，阿和心口發脹，眼角發紅，喃喃低語出聲。

自始至終，藍湛只是默默地站在阿和的背後，無聲的支持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