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洗浴中心

中考結束之後，這是個漫長的假期。

漫長的不是暑假的長度，而是等待中考成績的過程。

這不，鄰村有的孩子平時成績不咋地，有的參加完中考，有的沒參加中考就參加了會考，成績不被家裡看好，從這個假期一開始就跟校園沒關係了，九年義務教育算是終結了。

在他們這個窮鄉僻壤，學歷小學或是中學，數不勝數。

如果不是孩子爭氣考上高中，家裡人絕對不會送去讀職高，只覺得那是浪費金錢，浪費時間。

就算考上了高中，也不一定能去讀，因為九年義務教育結束了，家裡沒有多餘的錢支持孩子讀書。

所以，林小壯渴望讀書，但是也不覺得自己能走下去。

行囊一放到家裡，她就被一通電話叫去L城，十有八九是要踏上打工之路了。

林小壯從飯卡里領出兩百多塊錢，決定拿出一半當路費，去找外出打工的父母。

想想，她已經有將近十個年頭沒見過父母，每年春節都過著沒有父母的年。

這樣一想，忽而感傷起來，不知道歲月可曾在他們的模樣刻下蒼老的記號……

林小壯擠進人來人往的車站，內心覺得格格不入，一種背井離鄉的傷感油然而生。

林小壯從小獨立，但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四處都是嘈雜的聲音，震得她的耳膜快崩潰了，瘦小的身板在熙熙攘攘中擠著，舉步維艱。

在火車卧鋪上睡了一天一夜，林小壯來到父母打工的城市。

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然後……

她迷路了。

她用著按鍵機給父親打電話，可是父親說在約好的地方接她，他到了沒接到她，讓她自己打車過來。

於是，林小壯攔一輛車去體育中心，跟司機大聲說了一句：「師傅，去體育中心........」

後來呢？

司機把她載到了……洗浴中心！

沒錯，不是體育中心，而是洗浴中心！洗浴中心！洗浴中心！

她當時就傻掉了：「……」

倒不是司機想對她圖謀不軌，而是因為她的普通話有問題。

歷經千辛萬苦，花了巨款打車，她卻找不到地方，又心疼，又迷惘。後來是一個男人來接她，便是她分離了十幾年的父親。

只是租在十幾平米的地方，巴掌大的地兒擠著五個人。

到達目的地后，林小壯的第一件事是洗澡，吃飯，睡覺。她夢中還感覺，如睡在車上搖晃一般，意識似乎要晃出身體。

接下來幾天的相處，林小壯深刻體會到，時間和空間確實能阻隔親情的流通。眼前的父母是那麼陌生，若不是兩張令她魂牽夢繞的面孔時常在夢中出現，在大街上相遇，叔叔阿姨都不見得喊兩人一聲。

母親更瘦了，隔著衣褲都能看到她的骨架，臉黝黑瘦削，幸得兩個眼睛還有著神。

夜深了，母親會對她說，「小壯啊，好好讀書，讀下去呢你好過，爸媽累；讀不下去呢，爸媽輕鬆，你就得幫家裡分擔了。」

在林小壯的心裡，父親曾是鄉村醫生，原是溫文爾雅，博學多識的形象。現在，他也變瘦了，顯得更高了。

讓林小壯無法接受的是，應該是生活的重壓，父親的背微微有些拱，鬍子變得拉碴，脾氣也暴躁起來，甚至一天能抽兩包劣質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