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肉為糧命若草,熱血頭顱豈白拋
既然接到了呂布送來的印令官服,李炎也不想再耽擱時日。
向李傕告了聲別,李炎當即帶上張遼高順徐晃趙申等人,前往城外軍營接收華雄的殘部。
一行人來到城外駐地,已快到午時。
李炎揮揮手讓身後的兩百多護衛停在轅門外,只帶了張遼高順六七人進入華雄殘部軍營。
大營門口未曾見到守衛,進了軍營,三三兩兩的士卒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絲毫沒有軍營的嚴整肅殺之氣。
想想也是,此番大戰,連軍隊的主帥都陣亡了,這些人雖然僥倖活了下來,卻還不知道要被劃歸到哪位將軍的部下去賣命。
能活一天算一天,主將未到之前,又有誰願意去浪費體力訓練呢。
然而讓李炎驚奇的是,眼前這些死裡逃生的將士中卻沒有一個重傷員,偶有幾個纏著布條的士卒也只是無傷大雅的皮外傷。
李炎拉過一名路過的士卒問道:「這位小兄弟,可否告訴我為何軍中未有受重傷士卒?」
那名士卒見眼前這公子衣著華麗,雖然只帶了六七個侍衛,卻人人彪悍異常,只得嘆了口氣恭敬道:「公子有所不知,董相國早先便有軍令,但凡重傷的普通士卒,需就地處理,不得帶回大營。」
重傷士卒就地處理?李炎心中升起一股涼意,但依舊有些不敢相信,接著問那士卒道:「卻不知董相國是下令如何處理?」
那士卒聽聞李炎如此問,再想想那些被處理掉的戰友,不由得心有戚戚。
含著淚道:「那些重傷的兄弟或是被活埋,或是被扔入江河之中餵了魚蝦,若是軍糧供應不足之時,亦有……亦有用以做軍糧者。」
拋棄重傷士卒也就罷了,竟然有用做軍糧者,這是何等的令人髮指,聽聞面前士卒的話語,李炎不由得心中大怒。
這些士卒為了主將拋頭顱灑熱血,戰死的也就暫且不說,受傷的不僅受不到救治竟然要被如此殘忍的對待。
猛然,李炎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張遼高順等人,其眼神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張遼高順徐晃等人也都默默的點了點頭。
李炎嘆了口氣,看來這樣做的不僅僅是華雄的軍隊,也不僅僅是西涼軍,呂布的并州軍如此,乃至於關外的諸侯聯軍也是如此。
李炎前世看到有記載說曹操攻打徐州之時軍糧不夠,便下令取徐州百姓及敵軍士卒身上之肉晒成肉乾,以充作軍糧。
那是的時的李炎還覺得這多半是後世厭惡曹操的人故意為其抹黑,不過以如今情況看來,這卻十之八九是事實。
這是個殘酷的時代!
李炎不再多說,拿出印令率先大步朝著中軍大營走去,主營前守衛見到李炎手中虎符紛紛下拜行禮。
大帳中坐著一名高瘦男子,接過李炎軍印驗證之後,下拜道:「屬下段啟拜見將軍。」
這名叫段啟的軍官正是軍營的臨時主官,李炎點點頭道:「段啟,速傳我軍令升台點將。」
段啟見李炎臉色不是很好,也不敢多問,匆忙轉身告退,去傳軍令了。
一時之間鼓聲大作,響徹整個軍營,這些營中士卒雖然這幾日散漫了,但卻人人都是見過血的老兵,聽到集合鼓聲,紛紛整理衣甲,按照段啟前些時日安排的序列站好。
卻說此時的大營中,李炎身後緊跟著張遼高順徐晃等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大營中顯得格外的安靜。
徐晃上前一步打破沉默道:「主公,逝者已去,外面還有三千將士盼望著主公。」
李炎一震,從方才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李炎暗道自己初到這亂世之中,終究還是差了些火候,畢竟是來自和平年代,在五星紅旗下長大的青年,一時之間有些難以做到像這個時代的奸雄那樣視人命如草芥。
徐晃說的對,逝者已去,自己要想在這亂世中生存下去,要想創建一番基業,為華夏子孫做一點事,那就得去面對這些血淋漓的現實。
或許,以後遇到的會比現在還要殘酷血腥。
整理好心緒,李炎向徐晃感激的點點頭。
正好段啟回來,稟告士卒已集合完畢,李炎頷首道:「段啟,你且說說軍中現今有多少人馬,多少糧草。」
段啟顯然是早已意料道新來的長官會問這些。
當即熟練的答道:「回稟將軍,我軍現有將士三千四百六十二人,其中騎兵一千三百二十人,步卒兩千一百四十二人。」
「糧草尚能供應一月,再過二十日便到了領取軍糧的日子。」
李炎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你且帶我去點將台。」
段啟連忙應諾!
出了大營,不遠處的空地上三千多士卒早已集合完畢,騎兵在左,步卒在右,排列也還算整齊。
隊伍前方是一個三米多高木頭搭建的簡易高台,李炎微微點頭,看來這代理長官段啟還是有幾分本事。
登上高台,李炎看著眼前這些士卒或是木然或是凄苦的面孔,早先那些想好的慷慨陳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在一些士卒略顯奇異的眼神下,李炎默默走下點將台,走入最右側的步卒行列前,看著眼前這名滄桑的掌旗老兵,李炎拍了拍他肩膀。
把他左手上那隨意繫上去的繃帶解下來,認真的摺疊好再繫上去。
此時那老兵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卻已是虎目含淚,旁邊的士卒眼神也不再是方才的淡漠。
就這樣,李炎一一拍著士卒們的肩膀一列列的走下去,遇到有傷的士卒就重新幫他們包紮,遇到盔甲不整齊的就幫他們整理一番。
午時的太陽已經開始毒辣,三千多士卒就這樣站在空地上,但卻沒有人抱怨一句話,有的只是壓抑的抽泣聲。
整整一個時辰,李炎掏出手帕幫最後一列的那名小士兵擦了擦額頭的細密汗珠。
回到點將台,看著下面那三千多虎目含淚的將士,李炎沒有過多的欣喜,更多的是感覺到自己肩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
掃了一眼眾人,李炎高聲道:「諸位弟兄,吾是李炎,是你們新任的長官,華雄將軍戰死了,以後將由我來帶領諸位弟兄。」
「我沒能給諸位帶來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沒能給大家帶來享用不盡的金銀珠寶,但是我李炎來了,從今以後,軍中將士,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吾絕不會將任何一位放棄。」
沒有掌聲,沒有歡呼,全場一片寂靜,忽地全軍將士異口同聲的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謠:「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古樸蒼涼的歌聲久久的在大營中回蕩,不少士卒唱完早已淚流滿面。
李炎靜靜的等待大家穩定住情緒,方才開口道:「諸位弟兄,我知道你們之前有的是西涼軍,有的是洛陽衛軍,但如今,你們做了我的士卒,那便皆是我李炎的袍澤兄弟。」
「作了大漢的將士,吾等便應當承擔起保家衛國之重任,保護我們身後的父母妻子不受外敵侮辱,保護我們的故鄉不受敵人的馬蹄踐踏。」
「我不論諸位之前是什麼身份,什麼職位,明日,我將重新考教,伍長、什長、屯長、軍侯能者居之,希望諸位弟兄莫要讓我失望。」
在一陣海呼聲中,李炎走下點將台,解散了士卒,帶著段啟張遼等人回到了大帳中。
卻只見段啟、徐晃、趙申等人紛紛拜倒在李炎面前齊聲道:「屬下段啟(徐晃、趙申)參見主公。」
李炎見狀來不及管依舊站在身旁的張遼、高順趕忙上前扶起跪倒的眾人。
張遼、高順見眾人都看向了自己,知道終究是到了表態的時候了。
其實兩人這些時日跟隨李炎,自然也差不多了解了李炎的品性,那日的馴馬本就讓兩人對李炎的「世家惡少」感觀有所改變,再加之今日李炎的所作所為,和他們心目中的仁君明主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當即高順上前一步抱拳道:「公子,高順有一請求,若是公子能成全,高順願為公子效死。」
此言一出,大營中眾人皆為之側目,李炎也是一愣,微微笑道:「伏義有何請求,儘管說來,但凡吾能做到,定當成全。」
高順也不廢話,直截了當說道:「呂布將軍有恩於在下,如若他日公子與呂布沙場相見,請公子切莫派遣高順與呂布交戰。」
李炎見高順如此說,不由得心中感嘆。
三國忠義之士無數,但卻鮮有人能和高順相比。
像高順這種忠義到類似於愚忠的地步讓人,可嘆卻也可敬。
然而如果這樣的人是自己的手下,又有哪個諸侯軍閥會不喜歡呢。
張遼高順二人,比才能,高順不及張遼,可若是論忠義,張遼卻不及高順。
畢竟最後張遼降了曹操,這也成了這位曹魏五子良將之首一生中的瑕疵。
對於高順的節操,李炎敬佩不已,當即拉過張遼高順道:「文遠、伏義之高義吾深感敬佩,豈有不成全之理。」
李炎也就順帶就把高順的忠義帶給了張遼,省得張遼到時尷尬。
眾人見高順說出的是這個請求,也都大為敬佩,二人見李炎同意,當即跪地齊聲參拜李炎。
李炎見如今水到渠成的收服了張遼高順,不由得心中歡喜,對未來要走的路又多了一份信心。
是夜,李炎分發酒食,與全軍將士大口吃肉,大碗飲酒。
李炎的豪爽隨和,使得他與眾軍士相處得其樂融融。
這些士卒這一天過得簡直猶如夢幻,上一刻還是戰後餘生的殘兵敗將,下一刻卻遇到了他們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好將軍。
哪位將軍給他們包紮傷口,為他們整理盔甲,甚至是為他們擦拭臉上的汗水,與他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給他們講他們從未聽過的有趣故事。
李炎一行人圍坐在火堆旁,喝著烈酒,卻見旁邊兩名士卒已是喝的大醉。
其中一人吐著酒氣問道:「二牛,今天的李將軍真的還在否?李將軍是否已經走了,李將軍……」
那叫二牛的士卒也已喝的半醉,聽同伴如此說,臉紅脖子粗的揮拳揍了同伴一拳,怒道:「你個匹夫休得胡說,李將軍不會走,將軍還要帶領吾等守護家園,我妻兒尚在家中等我。」說著嘿嘿傻笑起來,又歪歪斜斜走了幾步,卻是不勝酒力醉倒在地上。
見此情此景,縱使是不苟言笑的高順,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