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番目的海風

「——大家好，我是14號，來自鹿兒島的大園洋子，今年17歲……」

身著制服的女孩站在長槍短炮的鏡頭前，打在自己身上的射燈，比她想象得更熾熱一些。

不過，更熾熱的，還是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台下記者們的竊竊私語。

「——她就是那個大園啊，果然，也進入到最後一輪甄選了。」

「——怎麼想也是當然的吧？姐姐可是剛剛拿過大賞的乃木坂46的新任center，炙手可熱的新人！就算是為了造勢作秀，秋元桑也得把她留到最後一輪吧？」

「——嘖嘖……不過姐妹偶像，在不同的坂道，可也真是一個大大的噱頭了。不過秋元桑也真是的，明明妹妹看起來比姐姐更沉著冷靜些，為什麼放到平假名欅坂來？」

「——是啊，真是可惜了，明明，這樣的孩子相比那個總是哭鼻子的姐姐來說，才是更適合做當紅團體center的人選吧？可惜，是進了這個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坂道團體……」

「……」

「可惜」、「作秀」……站在舞台上的大園洋子，隱隱約約所聽到最多的，就是這些字眼。

心裡冷哼一聲，她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大家認識我更多是因為我的姐姐……」

眼角餘光看到，一旁的staff桑一臉「你在幹什麼」地用力揮手示意著——這是當然的吧？因為，自己並沒有按照先前提交的那樣，說自我介紹。

但是，她並不介意打破這個規則，就像最初的時候，秋元桑來到自己面前，對自己說的那樣。

「——大園，你姐姐和你，都可以成為獨一無二的偶像，但，我更期待你的成長……」

從回憶中汲取了力量，她定了定神，繼續說道。

「——不過，我會給大家時間，來好好認識我的。」

「……」

台下一片嘩然。

「……這孩子，是默認自己已經當選了嗎？」

記者們因為她這句話的氣勢，都是稍稍有些愣神，他們也是這才發覺，這個女孩和前面的孩子都不一樣，眼睛並沒有看著腳尖，而是頗是倨傲地、環視著他們。

——就好像，一隻驕傲的小獅子。

「無論是台前還是幕後，我，大園洋子，都會成為獨一無二的偶像。並且，在前輩們的指導下努力成長，讓我們平假名欅坂，成為最棒的偶像團體！」

「……」

沉默少頃，不知是誰帶頭，掌聲從稀稀拉拉，逐漸熱烈了起來，閃光燈也是噼里啪啦地響成一片——不說別的，單說這份英氣逼人，倒也的確是前所未有。

所謂未來可期，指的就是現在台上驕傲著揚起腦袋的女孩吧？只是，不少記者都是嘆惋之情更甚了——畢竟，現在的平假名欅坂，還只不過是那個如日中天的團體的附庸罷了。

鞠躬謝幕過後，大園洋子信步走下了台——不需要特技表演，她知道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至於所謂特技，就像她說的，她會給大家足夠的時間領教。

「好厲害啊……」

和接替自己上台的女孩，在階梯上擦身而過。聽到了對方輕輕地在自己耳邊讚歎了一句，大園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卻只看到一個頎長的背影。

「——大家好，我是15號的小坂菜緒……」

在舞台上站定，女孩的聲音柔柔弱弱的，目光卻很是堅定。

這樣具有特色的沙啞聲音，一下子就讓她想起來了——沒記錯的話，是來自大阪的女孩吧？

那極具辨識度的前齒和優越的混血顏，無論是誰都會過目不忘的——她的當選，應該也是板上釘釘。

「——大園，愣著幹嘛呢！快回到隊伍里去！」

大抵是因為剛剛自己臨時在台上整活，現在staff桑們對自己的態度都有些沒好氣的。不過，她也自知是胡鬧在先，一臉賠笑著認慫。

「好嘞好嘞……」

「……大園桑，剛剛好帥啊！」

才回到隊列里，大園洋子就聽見自己身旁的女孩，悄悄地主動和自己咬著耳朵。

她偏過頭去，是一個扎著單馬尾的女孩，正一臉星星眼地看著自己。

清了清嗓子，大園壓低了聲音——有些不擅長低聲說話的她，發出儘可能最少的音節。

「……嗯？」

「——剛剛的發言呀！大園桑那樣從容的樣子，要是我是粉絲看到了，簡直當場就想加推啦！」

「……謝謝。」

倒不是她高冷。只是，一方面她本就不善於應付這種奉承；另一方面，遠遠的她已經看到了staff桑遞來的警告目光。

——看來，自己還沒進團，就成了重點盯防對象。

見她回應寥寥，13號的少女也自討沒趣，沉默了下來。大園也是樂得不被打擾，雙目放空了起來。回過神來的時候，名叫小坂的少女已經回到了隊列之中，和她相視一笑。

「嘛……看看可愛的女孩吧。」

打了個哈欠，她將目光投向舞台上。

「——我是16號的渡邊美穗……」

……

……

「——下面公布最終入選名單。」

很快，決定女孩們命運的時刻到來了，歷經簡歷投遞、海選、線上直播……能站在這裡的大家，都是懷有偶像夢想的少女中的佼佼者了。然而，現在能夠實現她們夢想的，只有區區十個位置。

「——3號，河田陽菜。」

結果的宣布異常的簡單殘酷，順次機械地報下去，報到3號，即說明1號和2號全部淘汰。

悲傷和懊惱的氣氛一下子就瀰漫了開來，兩名落選的少女小聲抽噎著，連帶著入選的那位幸運兒情緒都有些崩潰，梨花帶雨著站在了台前。

「——好在是長得好看啊……哭得都是那麼美……」

大園洋子在心裡像個大叔一樣評頭論足著，現在這個空間里，有過秋元桑欽定的她，可能是最不緊張的一個。

「5號，濱岸日和。」

「——假名的名字誒，真狡猾，這樣豈不是很容易被記住嘛！」

「7號，金村美玖。」

「——真好啊，喜歡的數字也入選了，還是這麼可愛的女孩……」

「……」

甄選的宣布數字逐漸靠近，她那份看戲的心情愈加濃郁，心底的吐槽也多了起來。

「11號，松田好花。」

「12號，富田鈴花。」

「13號，丹生明裡。」

「……」

大園本能地感覺所有鏡頭一瞬間都對向了自己，主持人也很是識趣地停頓了一下，像是賣了個小關子，她閉上眼，不讓大家拍到她還是難以抑制產生的動搖。

「——14號，大園洋子。」

她睜開雙眼，微笑著迎接著鏡頭，大踏步走上了舞台——在那裡，未來的夥伴們也正在向自己點頭示意。

「……終於，是完成第一步了嗎？」

沒有喜悅的淚水，也沒有怯場的為難，大園洋子知道，這才是她所被期望著的、達成的第一步。

……

「15號，小坂菜緒。」

「16號，渡邊美穗。」

自11號的女孩開始，竟是六連入選，名單也只剩了最後一人。

「18號，宮田愛萌。」

「呼……」

十人大名單確定，大園洋子長舒了一口氣。

有個坂道成員的姐姐，她自然是清楚，所謂最年長和最年少，往往都會自然形成某一種人設。

不過，她可不需要這種膚淺的人設，所以對她來說，年齡還是在中段些比較好。現在，團體里最年長的19歲，最年少的15歲，自己的年齡剛剛好。

「以上，就是平假名欅坂的二期成員了。」

聽著staff桑公式化的結尾致辭，大園和站在左手邊的小坂點頭示意，跟著九個夥伴一起，沖著鏡頭揮手，努力露出最高的笑顏。

「——從今往後請多關照！」

女孩們的呼喊，響徹了攝影棚。

……

……

「——喂？姐姐，對，我入選了。」

「——喂喂……這也要哭嗎？你明明知道的吧，秋元老師不可能讓我落選的，不是都跟我們說好了嗎？」

「——讓我自己努力什麼的，只是場面話啦……真是的，姐姐你可已經是藝能界前輩了哦，可不能這樣、讀不懂弦外之音的哦，會吃虧的。」

「——好了好了別哭了，不是都說了，做了center，就不能讓粉絲們看到那麼多眼淚了嘛？」

穿著制服的少年斜靠著自動售貨機，一邊吹著泡泡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電話，語氣里，是充滿了寵溺的無可奈何。

「——總之，坂道上再見咯？」

只是一瞬間，彷彿是清水一般的少年音，一下子就換成了不久前才在舞台上大釣特釣的、俏皮的少女音色。

「——前輩~」

掛斷了電話，少年迎著斜斜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夕陽，輕輕伸了個懶腰。

身上的男子高中生制服，加上卸下了柔化臉部線條的淡妝，顯得他男生女相的面龐，此時是俊朗蓋過了俏麗。

「——好！去吃拉麵獎勵一下自己吧！」

大園洋，現在是平假名欅坂的二期生，特技是女裝比男裝更好看，偽音比真聲更好聽。

愛好是拉麵。

——作為九州男兒，這是當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