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燒九載(6)
「6」
游輪宴會已經開始,在入場之前,一位兔女郎敲了敲他們的房門,遞過來兩張面具。一張銀色,一張紅色,簡簡單單,沒有任何繁瑣的設計,只不過指腹摸上去,能感受到面具上起伏的深刻紋路。
太宰端詳了一下,隨即拿起紅色那張,戴在了中也的臉上。
「我會帶你入場,你需要做的就是不要說話。」
即使很樂意不說話,不過中也還是假意問了句:「為什麼?」
模糊光影中,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依舊掛著笑,意味深長的,隨著話語聲落到耳畔,更是添了一種悚然的冷感:「親愛的,游輪里……都是披著人皮的惡魔呀。」
他們會蠱惑你,帶走你,吃掉你,連血帶骨頭,什麼都不剩下。
宴會的主人衣著華麗,帶著白骨面具,右手端著高腳杯,說話間,杯子輕輕旋轉,紅色液體如同水浪般不停碰撞、蕩漾,發出清凌凌的聲音。
「那麼,祝願各位今夜在這場游輪宴會中,玩得開心。」
舒緩的樂聲很快將尾音所替代。
這場宴會中,人來人往都是戴著面具,各有各的不同,甚至各比各的駭人。
中也忍不住看了幾眼,甚至猜測這些圖案到底會是什麼。
「親愛的。」耳邊突然響起一聲低沉魅人的嗓音。
中也渾身泛起戰慄,他下意識聳起肩頭,又蹭了蹭微微發癢的耳朵。
太宰見狀,不禁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這時,侍應生從他們身邊經過,太宰端起了一杯,遞到了中也的手邊,「你只能看我,不然我會生氣的。」
中也:「……」
他並沒有把血族的這句曖昧話放到心上,只是默默接過酒杯,飲入之前,習慣性湊到鼻間聞了聞。本以為會是血族家裡的清淡宜人的茶香味,不成想,卻是濃郁到叫人噁心的血腥味。
「血!」
中也面色一變,手指鬆開,下意識扔掉。
杯子脫開的一瞬間,血族穩穩噹噹地接住了,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麵輕輕點落,他無奈地嘆了嘆聲,「嬌氣。」
中也皺著眉頭,滿臉不爽:「這不是嬌氣,我是人,又不是你們這種吸血鬼!」
太宰捏了捏他氣鼓鼓的臉頰,「生氣啦?」
中也怕掉他的手,剛要說些什麼,一道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太宰先生。」
中也循聲看去,見來人帶著一張黑色獠牙面具,陰沉又冷血,他的膚色也是病態的蒼白,在黑色西服的襯托下尤其矚目。
不同於太宰完美漂亮的身材,眼前這位看上去高大威猛,肌肉隆起的弧度格外明顯。
並不好惹,也絕非善茬。
「是你啊,溫多先生。」太宰微微笑。
被稱作「溫多」的男人稍微舉了舉杯,眼神如同杯裡面的紅色液體一般,黏膩,潮濕,掃過中也的面頰,「這位是?」
中也不喜歡被他打量的目光,於是側了身子,躲在太宰的後面。
後者察覺他的小動作,不禁翹了翹唇角,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明知故問可不是一個聰明人的做法。」
溫多看著他的眼睛,過了會兒,才耐人尋味道:「哦~血奴。」
太宰輕輕頷首。
溫多溫溫柔柔地笑了笑:「長得很美味。」
太宰一言不發,直接轉身將人帶走了。
中也被他攬著腰,轉身之際有些踉蹌,以至於雙手情不自禁碰到了太宰,以求身體的平衡。
「你喜歡他嗎?」太宰忽然問。
「哈啊?當然不喜歡啊。」中也幾乎脫口而出,畢竟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野蠻無禮的吸血鬼。
「那你喜歡我嗎?」
「……」
中也收回自己的手,眼觀鼻,鼻觀心,慢吞吞答覆:「不喜歡。」
血族聞言,意味深長地「啊」了一聲,也不知道心裡是怎麼理解他的那句否認。
游輪宴會其實很無聊,無非就是血族之間的攀談,炫耀自己新收的血奴,或者交換彼此的血奴進行玩弄。
中也目睹這樣的行為,越看越覺得心臟被攫取般的不適,他甚至會亂糟糟地想:自己以後會不會淪落成這樣?
「你在心疼他們?」血族摸了摸他的臉,溫聲詢問。
中也拉下他的手,「我為什麼要心疼他們?」
「因為你們的身份是一樣的。」
「……」
所以遭遇,或者是下場也會一樣嗎?
中也沉默,沒有再問,太宰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心思。
游輪意會進行到一半,血族就說累了,要回去煮茶聽曲。中也心不在焉,聞言只是下意識點了點頭。結果雙腳突然騰空,他被嚇得驚呼一聲,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被血族打橫抱了起來。
「你……!」
血族輕笑:「不用謝。」
中也:「……」
他沒好氣地瞪了血族一眼,誰要謝謝你啊!
***
游輪宴會一共舉辦五天,往後的每一天,血族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讓中也每天都穿不一樣的裙子。
中也憂愁,憂愁又想抓狂。
「為什麼要給我穿裙子?」他扯了扯身上的薑黃色的長裙,覺得這些鑲嵌的寶石沉重又礙眼。
血族拉著他的手腕,把他帶到了懷裡,「因為你很漂亮啊,我喜歡打扮漂亮的人,這會讓我從中獲得快樂。」
「那你覺得我會快樂嗎?」被抱習慣的中也此刻已經放棄掙扎,整個人無奈又泄氣。
「為什麼不快樂?我心情好就不會想咬你的脖子了。」
「……」
血族見他沉默,忽然『啊』了一聲,「還是說,你其實想被我咬的?」
他說這句話,忽然將下頜抵在中也的肩頭上,尾音勾點笑,曖昧流連在人類的耳邊。
細細麻麻的癢意似乎都從那裡傳來,中也被他扣緊腰身,想逃又逃不了,只覺得那片肌膚越來越燙,越來越難以刻意忽略。
「太宰先生。」一道溫柔的嗓音響了起來。
中也被他撩撥得臉紅心跳,趁血族微微停頓之際,連忙推開了他的腦袋,假裝冷靜。
艾澤換了一身衣服,不過依然優雅風度。他執著那根手杖,看到好友與血奴打情罵俏的樣子,心裡頓感深深無奈。
血族不太開心,抬起臉幽幽地看著他,「是艾澤啊。」
連聲音都悶悶不樂的,像是被人打攪了什麼好事情。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艾澤有些哭笑不得。
「今晚沒有宴會,你怎麼還給他穿禮裙?」艾澤看了看中也,神情困惑。
中也很想回答:因為他變態。
血族勾起唇角笑了笑,「因為布料少。」
中也:「?」
艾澤:「?」
太宰慢聲細語把話補充完:「方便換穿。」
中也一臉麻木不仁,方便你占我便宜吧。
「好啦,我要跟艾澤說一些話,親愛的,你先回房間待著。」太宰把他放了下來,又在起身的時候,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如蜻蜓點水一般的吻,矜持又溫柔。
艾澤在一邊看著牙酸,不止是這句「親愛的」,還有那個跟愛人告別的吻。
正常血族能跟血奴這樣相處?
中也被他親得臉色一紅,覺得這傢伙太不正經了,當著其他人都要這樣!
「不走?捨不得我么?」血族鳶眸微垂,含著幾分笑意,聲線慵懶,如同在砂紙滾了一遭,質感撩人。
中也偏了偏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問了句:「我可以不在房間待著嗎?」
血族「哦?」了一聲,尾聲上挑,「那你要去哪?」
「我想四處走走。」
中也說完,又怕這血族不答應,於是補上一句:「不會走太遠。」
太宰親昵地摸了摸他的側臉,微微笑道:「不用緊張,我怎麼會拒絕你的請求呢?」
中也心道:你之前就拒絕了我很多次。
「嗯,你去吧,不過你要記得,不許開口說話哦。」太宰說道。
中也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如果他真的開口說話,恐怕會被其他人當成變態,所以不用太宰提醒,自己也知道。
「記得早點回來。」
「嗯。」
直到走開幾步路,中也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沒想到太宰今天這麼好說話。
艾澤注視他的背影,不禁嘆了一口長氣,「你給他穿裙子,目的不單純吧。」
「怎麼說?」太宰擦了擦指尖,像是流連觸摸血奴的溫度。
「所有貴族都在緊緊盯著你,你這次帶了血奴,還放他獨自在外,就不怕有人擄走他?何況你總是在貴族面前表現得對他格外寵愛的樣子,只怕……他會被這些貴族擄走之後,當做籌碼要挾你。」
「哦?是嗎?那誰會這麼大膽呢?」
「你說呢?」
海風陣陣,比夜間更大,周圍是海鷗的叫聲,浪花的翻滾聲,間插著或大或小的人語。輪船並沒有在海上航行,它只是停靠在碼頭邊,被穿著水手服的人類看守著。
中也在欄杆邊看了看,正要轉身之際,卻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她的皮膚蒼白幾乎發青,瘦骨嶙峋,四肢還帶著鐐銬。
「你是血奴嗎?」她的聲音是粗糲的,聽起來十分刺耳。
中也本能要回答,又想到太宰的話。
他咬了咬舌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女人。
女人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她只是笨重且緩慢地,走到了中也的身邊。
「我是血奴。」
海風將她的領口吹得鼓鼓,又將袖子穿得翻飛。離得近了,中也看到她皮膚上的紫紅色烙印,像是鑲嵌在肉里,幾乎能看到凸起的骨頭,簡直可怖。
注意到他的視線,女人便道:「這是我主人留給我的標記。」
中也一點也不意外,因為他常常看到這樣的傷痕,比這個更殘忍的也有。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千方百計想從血族身邊逃走的原因,此一時,彼一時,他並不知道太宰對自己的新鮮感能維持多久。
他其實很害怕。
女人摸著自己的傷痕,鐐銬被風吹得叮鐺作響,「我記起你,你是太宰先生的血奴吧。」
中也回過神,聞言不禁蹙起眉頭。
「不要待在他身邊。」
為什麼?
中也差點想要問出聲,堪堪發出一個氣音,這才咬舌忍住了。
「他很危險,你知道嗎?血族都很危險,你知道嗎!」女人突然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沒辦法聚焦,沒有一絲高光,漆黑得讓人心驚。
「他會害死你的,血族會害死你的!」
她突然抓著中也的手,眼珠子緊緊瞪著他,像是要瞪出來一樣。
中也被她突如其來的樣子的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掙開她的桎梏。
「快逃!」女人突然急切又激烈地喊了起來。
中也覺得耳朵一陣刺疼,連帶著被緊握的手腕骨也是疼痛無比。
「快逃!快逃!快——」
「你在這裡幹嘛?」一道的男聲倏地打斷了她的話。
所有的桎梏忽地停了下來,中也連忙收回自己的手,又覺得剛剛的聲音很熟悉。只是不等他多想,或者轉頭去看,那個發瘋的女人奮力一推,再次開口時,嗓音帶著莫大的恐懼:「快逃——」
中也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
他直覺留在這裡不是好事,而且那個聲音很熟悉的男人給他一種很強烈的危險感。
懷揣著濃郁的古怪,中也順著台階快步走了上去。
陰影處,走出來一個男人。他望著中也的背影,最後又落到了女人的身上。
「快、逃。」他勾了勾唇,笑容詭譎。
女人站在原地,歪著腦袋,喃喃到了句「快逃」,沒有一點感情。
中也上去之後,看到太宰依然跟艾澤談著話,見到他之後,自然地招了招手,唇角掛著的笑容溫溫柔柔,像是冬天的晴陽,溫而不燥。
他壓下心中的思慮,攥起手指走了過去。
太宰摸了摸被凍得有些發冷的臉頰,「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什麼。」中也拉下他的手掌,莫名其妙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聲「快逃」。
「唔,走吧,先帶你用餐。」太宰捏了捏他的手心,隨後脫下的自己的外套,蓋在了他的身上。
艾澤看著他這副認真寵妻的樣子,算了……不願再看。
「我先回去了。」
太宰點了點頭。
此刻已經到了用餐時間,餐廳坐了不少貴族與人類。燈色柔和,黃澄澄的,映得室內竟有溫馨的意味,何況樂聲舒緩,慢得靜心宜人。
「自己去玩的時候,碰到了什麼?」太宰撐著側臉,眸光耐人,懶洋洋地看著他。
中也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說實話。
「什麼都沒有,跟昨天晚上差不多。」
「昨天晚上是什麼樣?」
「你不是很清楚嗎?」
太宰笑了笑,語氣無奈,「好吧。」
他給中也倒了一杯酒,酒液鮮紅,晃動之間又像果凍。
中也看到的時候,猶疑了一下:「血?」
「酒。」
他微微頷首,然後接了過來。
「你喜歡茶還是酒?」太宰問。
中也抿了一口醇香的紅酒,咂巴咂巴味道的時候,又覺得茶的味道更能勾起他的味蕾,像是具有神奇的魔力一般,明明喝來喝去都是那個味道。
不過明面上,他還是道:「酒。」
他可不想讓太宰覺得自己沏出來的茶很香,也很讓他懷念。
面前的血族笑了笑,「那你覺得我喜歡什麼?」
中也想都不用想,「血。」
「嗯。」血族承認得很快,甚至大大方方:「我喜歡你的血。」
這句話他聽過很多次。
自從被血族買回來,到現在也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可是血族每次都這麼說,但是沒有一次是真正要喝他的血。中也覺得納悶,難不成太宰不行?
想到這裡,中也看著太宰的眼神不知不覺變了,變得有些憐憫。
太宰:「……」
這時,侍應生推著餐車過來,十分周到地布菜,又說了句「祝兩位用餐愉快」。
血族並不食用人類的食物,他們只飲血,飲血帶來的飽腹感會讓他們長達一個月都不會感到飢餓。所以這些食物是提供給人類的,摻了特殊材料,能讓鮮血變得更美味。
簡而言之,人類享用食物,血族享用人類。
中也並不知道,動刀叉的時候,還問他為什麼看著自己,不用餐。
太宰擺出一臉受傷的樣子:「我倒是想啊。」
中也見他目光隱晦又可惜地掃過自己的脖頸,於是他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吃飯。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快,海風咸濕,撲面而來就是一片凜寒。
血族有事出去,讓中也先煮好茶,茶沏出來的時候,他也該回來了。
「不要太想我哦~」太宰笑了笑。
中也看到他那副渾不正經的樣子,不禁偏了偏臉,「嘁」了一聲,耳尖微微泛紅。
太宰走之後,房間陷入了寂靜。
中也一個人煮著茶,腦子時不時還會響起女人的聲音,又覺得先前那個男生很熟悉,好像是……溫多的?他正走著神,忽然之間,餘光瞥到有一道黑影閃過去。
那是什麼?
他覺得古怪,放下手中杯子走過去。
窗戶只開了半扇,他隱隱約約看到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跪坐在甲板上,月光清冷,映著蒼白到發青的側臉。
是人?是血族?
中也定睛看了看,卻在這時,跟她對上了視線。
是她。
「你是血奴嗎?」女人雙瞳漆黑,因為沒有光亮而顯得陰沉無神。
中也覺得她有些奇怪,跟早上見到的不太一樣。
「你是血奴嗎?」她依舊在問,緊接著站了起來,靜謐的空間傳來骨頭咯吱的聲音,簡直令人牙酸。
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渾身瘦削得幾乎可以稱為皮包骨,看著很瘮人。中也連忙關上窗戶,想後退的時候,卻覺得突然背脊發涼。
「你是血奴嗎?」聲音近在咫尺,彷彿貼著他的耳朵,靠著他的脖頸。
中也剛要回頭,或則做出什麼反抗的動作,后脖頸突然劇烈一疼,眼前景象變得錯亂、迷離,最後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他徹底沒有了意識。
……
…………
再次醒來的時候,中也只覺得后脖頸痛得厲害,除此之外,渾身沒有什麼不適。他睜開眼睛,卻看不到任何一點光亮,世界彷彿被無盡的黑夜吞噬,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你醒了。」
毫無感情的女聲驟然想起,把毫無防備的中也嚇了一跳。
「這裡是集裝箱,我把你塞進了裡面,你逃吧,不要留在血族身邊。」
中也簡直莫名其妙。
他貌似跟這個女人不熟吧?她為什麼要這麼幫自己?
「喂!」中也抬起雙手,摸黑在這個黑暗空間行走著,卻發現自己站不起來,往左側走五步,就碰到堅實的鐵皮。
他聽不到外面的聲音,猜測那個女人可能已經走了。
中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他不敢貿然出聲,怕引來什麼不好的。
身上還穿裙子,他不太舒服地坐著,靠在鐵皮上面,心想這樣真的能逃跑嗎?這個集裝箱會把他運去哪裡?這個女人可信嗎?如果他出去了會不會看到另一個血族?
中也心裡有說不出的焦慮感,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是很想從太宰的身邊離開,他現在還有心思想著太宰回來要是沒喝到茶會怎麼樣。
等等……
中也瞪大眼睛,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為什麼他不想從太宰的身邊離開啊,為什麼他還會惦念那杯茶啊!難道是太宰對自己太好了?以至於他現在開始依依不捨了?
不過仔細想想,待在太宰身邊這麼久,這傢伙確實沒有做出一件傷害他的事情。
中也胡思亂想完,還是覺得不要坐以待斃,而且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說不定還會把他送給另一個血族。在游輪上,他對其他的貴族心思又不是不明白。
摸索著四周的鐵皮,一片漆黑寒冷中,中也摸到了不少食物,過了一會兒,他總算碰到了像是門鎖的東西。
但是鎖頭在外面,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式牢牢鎖了起來,他掰扯搗鼓很多,依舊沒打開的辦法。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中也謹慎後退,不敢確定來的是貴族,還是人類,甚至不敢確定是敵,還是友。
他做出一副隨時攻擊的姿態,一有不對,先鉗制來者再說。
門鎖「咯噠」轉動,明亮的白光下,中也看到了那人的手腕,於是他一語不發地上前攥住,做出拉扯的動作。結果對方像是早有預料,反手抓住他,並且將他扯了出來。
從黑暗處倏地轉到陽光底下,中也被刺激得閉起了眼睛,眼尾甚至還掉了幾滴生理性的淚水。
「你想逃去哪?」抓住他的男人嗓音十分動聽,慢聲細語的,十分慵懶。
中也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景象從模糊變得漸漸清晰,他看清了太宰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後者唇角微微勾著,笑容冷得讓人心顫。
「我沒……」中也下意識辯駁。
不等他把話說完,太宰便俯身將他抱了起來,眉眼抬起,沒在看他,「我可以原諒你一次。」
中也本來就沒有逃跑,可是再想開口的時候,太宰卻出聲打斷了他:「你答應過我的,不要說話,這裡還有很多貴族。」
聽到這句話,他這才看了看周遭環境,原來集裝箱還在輪船裡面,只是在輪船的最底層,那是最被貴族們公認最骯髒的地方。太宰先生從三層走到最底層,本來就有不少人盯著他,這會兒的舉動惹得其他貴族都忍不住跟了過來,假借「看風景」的名義。
中也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算計了,可是冷靜想了想,等輪船宴會結束后,這些集裝箱是會被運走的。
回到房中,太宰先抱他去沐浴。
「看你髒兮兮的樣子。」他擦了擦中也的臉頰,眼神心疼又無奈,彷彿剛剛那冷冰冰的樣子並沒有存在過。
中也拉著他的手,憋了一路的委屈,這會兒終於忍不住辯駁了:「我沒有自己要逃走!」
「嗯?那你很想在我身邊留下了?」
「……」
中也哽了一哽,臉色微微漲紅,但是看著太宰含笑的眉眼,不知為何,他又說不出「不想」。
太宰像是沒察覺他的沉默,只是給他脫了裙子。
中也臉色頓時紅了起來,「你……!我自己來!」
太宰就收回了自己的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好啊,你自己來。」
中也十分震驚:「你不出去?」
「又不是沒見過。」
「……」
「萬一你又逃跑了怎麼辦?」
「我沒有逃跑!是一個女人,她要我逃跑的!」
太宰聞言,頓時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你居然要跟她一起私奔?」
「???」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中也急得辯解,說話語速比以前快了很多:「我跟她不認識,她看到我的時候就讓我逃走,然後昨天晚上就把我打暈放集裝箱了。」
太宰在他辯解的時候,默默脫掉他的衣服,然後在他還沒反應的時候,又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你只是出去一小會兒,她就想帶你私奔了。」
中也覺得自己應該在太宰懷裡掙扎掙扎,畢竟他已經被脫光抱在懷裡了,但是太宰那句話又讓他忍不住反駁,為什麼總是強調「私奔」啊,他根本不認識那個女人!
「好啦,彆氣了。」太宰把他放在浴池裡面。
中也臉紅得幾欲滴血,趕緊從他懷裡離開,往浴池另一邊游去。
太宰卻攥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就將他拉了過來。
回過頭,一不小心就撞入血族的眼神中。鳶色的眼眸像是浸在酒液里的紅色寶石,瑰麗,又熠熠亮亮,漂亮得彷彿能夠攝魂心魄。
中也愣神間,被他親了親唇角。
「下次別再逃跑就行啦,不然我會生氣的。」血族的聲音堪稱寵溺。
中也聞言,氣呼呼地潑了他一臉水,「我沒有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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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等久了,所以這次我一口氣寫了七千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