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

天色漸晚，家家戶戶上飄起了炊煙，但是阮家卻遲遲沒有開火的跡象。

阮顏是在子晞的幫助下偷偷回的村，在黃昏這段時間，有些吃得早的人家會出來消食三步，找二三鄰居出來聊天，如果沒有子晞的掩護阮顏很容易就會撞上同村的人。

可是今天，村子安靜的有些詭異，阮顏沒有在路上看見任何人，如果不是能看見空中的炊煙，她都要懷疑村裡的人是不是都出去了。

「子晞大人，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村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阮顏低聲自語。

「的確有些事，你去看你母親就行，剩下的是我的事。」子晞帶著些許稚氣的清冷嗓音在阮顏耳畔響起。

「好的。」阮顏捧著食盒心裡一緊，能讓山神親自處理的事情……「是李蘭家的那個妖怪嗎？」

「對，是他，我本來想給他一個機會，只要他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惜……」子晞口中說著可惜，但語氣中毫無可惜之意，有些妖怪一但走上了修鍊的捷徑，便無法再停止，她見得多了，本來也不指望這個妖怪會選擇放下屠刀。

不過這血腥事就不要讓阮顏這小姑娘看到了。

「子晞大人，您會有危險嗎？」阮顏不知道子晞與那個妖怪的實力相比如何，雖然內心有些盲目的崇拜她的山神大人，可這一看就不能善了的事情，阮顏不受控制的仍有些擔心。

「你太低看我了。」子晞的聲音在阮顏的耳畔低嘆，「就那個小妖怪的實力，放在以前都達不到進我軍隊的門檻，碰都碰不到我，又如何能傷我？」

阮顏捏了捏有些發燙的耳垂，子晞大人的傳音之術真神奇，就像在她耳邊說話一樣。

「軍、軍隊？子晞大人以前是將軍嗎？」阮顏突然眼睛一亮。

「算……吧？」洪荒初期，各路神魔妖的勢力混雜在一塊兒，天天就是打仗爭地盤，她當時算女媧手下最能打的，於是每次都被派著衝鋒陷陣，也沒什麼將軍的名頭，但將軍該乾的不該乾的她都幹了。

阮顏最敬佩馳騁沙場的將軍，尤其是在男兒堆里殺出來的巾幗英雄！比如他們陳國的柏小將軍，她本是陳國第一大將柏老將軍的小女兒，在一次戰役中，父兄被敵國的將領和本國的內奸聯手坑殺在戰場上，面對潰不成軍的隊伍以及即將被踏破的國門，柏小將軍決然的穿上戰袍指揮作戰，力挽狂瀾擊退敵軍，一戰成名！

她的故事立刻在國內流傳開，包括阮顏在內的許多女子都將柏小將軍樹為楷模。

子晞默默的聽著在自己身邊原來顯得害羞拘束的阮顏如同打開了話匣子般絮絮叨叨的說故事，小姑娘就這麼喜歡那個柏什麼將軍？

子晞還停留在洪荒時期的思維自然無法和處在男尊女卑時代的阮顏接上，她不知道在如今人類的世界中，一個女子想要帶兵打仗，想要和朝堂上的那些男人周旋是多麼難的事情，畢竟在洪荒時期，不論你性別為何，只要拳頭夠硬就能說得上話。

「你到家了。」子晞提醒道。

「哦哦！」阮顏看著自家的門回過神來，「我回來再和您說！」

阮顏關上門之後，子晞的身影便出現在她家門口，她的眉目間有些淡淡的無奈之色。

「阮顏這小姑娘不會是想去當將軍吧？」子晞錯誤的理解著，「戰場很危險，可不是那麼好玩的，她那細胳膊細腿，上去還不夠人家一刀砍，回頭我得好好勸勸她。」

子晞這麼想著，推開了隔壁的門，濃郁的妖氣正從這裡傳來。

……

「娘！我回來了！」

阮母此時正借著外面夕陽最後的光縫製衣服，聽到女兒的聲音時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娘，您怎麼現在還在做衣裳？都這個時候了，光線那麼暗會傷眼睛的！快放下！」阮顏急忙將母親手中的衣服拿了過來。「我在外面看我們家沒有做飯的跡象，娘您不會還沒吃飯吧？」

「囡囡？你怎麼回來了？有沒有被人看到？」阮母緊張望了望窗外，生怕一會兒就有人會衝進來。

「沒有沒有，您不用緊張。」阮顏當母親拉到桌邊讓他坐下，然後打開食盒取出了裡面的飯菜，「我看您好像沒有做飯，正好來嘗嘗我的手藝吧，雖然您和我說過很多菜譜，但我一直沒機會嘗試，您看看我做的怎麼樣？」

「這……」又是燉肉又是豬骨湯，女兒哪來的錢買這些？

「是山神大人的垂憐，才讓女兒和您吃到這麼好的肉，你不必顧慮，吃吧。」阮顏將盤子往母親那兒推了推，「我去燒點米飯，您先嘗嘗，如果早知道你們沒有做飯的話，我就帶一些下來了。」

「不用，不用那麼麻煩，鍋里還有兩根紅薯，拿過來就好。」阮母趕緊阻止女兒道。

「好。」阮顏去廚房打開鍋蓋，在大鍋中看到了紅薯，她拿出一個盤子將紅薯夾了出來。

「囡囡，你剛剛說這是山神大人的恩賜？你見過山神？」阮母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頗為糾結。

「是啊，山神大人是個很好的神仙。」阮顏不自覺得露出笑容。

「那……囡囡，山神大人對村裡人弄的那娶親一事，認真了嗎？」之前不知有山神，村裡人弄的那一場鬧劇阮母只擔憂女兒的安危，現如今得知麟山真的有山神，阮母又要糾結另外的事情了。

「娘！看您說的，山神大人是神，怎會、怎會真的娶一個凡人為妻？您想多了啦！」先不說山神大人是女孩子，就算山神大人是男子，再溫和善良，那也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怎能是她這個一介凡人可以痴心妄想的？她只求可以常常待在她的身側，足矣。

「那也好，也好。」阮母接過女兒遞來的筷子又問：「山神大人沒有要求你留在麟山吧？」

「沒有，山神大人極好的，知道我的遭遇之後可憐我給了我住處，我想什麼時候離開都行，娘，你願意離開爹嗎？」阮顏問。

阮母不料女兒能夠問出如此大膽的話，愣了一下才說：「為了你，我也會離開你爹，況且就算我不提，我這個傷了身子無法再為阮家傳承香火的人，你爹考得功名之後也不會留下的。」

爹會這麼做嗎？娘好歹也是他的糟糠之妻，不過她爹為了功名都能把女兒賣了的行徑，休了毀容且不能再生兒子的妻子也不是不可能。

阮顏默默地沉下臉色，若能好聚好散，也行，擺脫了爹之後，或許娘能夠過的更好。

母女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個飯，阮母也不想因為那個人擾了她們的興緻，急忙嘗了一口女兒做的菜。

「嗯，不錯，就你第一次做而言，已經非常好了，你的天賦比娘好，更像你外公，不過還有些不足的地方，如果有機會，娘再教你。」

「我也總感覺味道好像缺了點什麼，娘你先說說這兩道菜的不足吧！」阮顏坐到母親身邊，非常認真的問，她要給子晞大人奉上最完美的東西！

「這個不急，有一件事情娘想問你。」阮母正了正神色道。

「您說。」

「其實娘想問的，是關於你的終身大事，轉眼間我的女兒也及笄了，到了該議親的時候……」

「娘！」阮顏一下子跳了起來，紅著臉道：「女兒還小，沒這個心思！」

「不小啦，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雖然娘也捨不得，但這事情總要擺上日程，你可有心儀的人？」阮母只當女兒害羞。

「沒有！娘，女兒並不想嫁人，這一輩子只想照顧好您。」然後在孑然一身時回到山上，最後的時光陪著子晞大人身邊，至於嫁人，並不在阮顏考慮範圍之內。

嫁了人之後，就要伺候夫君、生兒育女、操持家庭，耗費一輩子的時光，一輩子都賠了進來，她又如何去找子晞大人？

「好好好，娘不逼你，也好，順其自然吧，這事急不得，畢竟是要相伴一生的人，馬虎不得，要遇到的像你父親這樣的人，豈不是也要將你這一輩子進去，等娘離開了這裡再說。」這個村子她們娘倆是待不下去的，人肯定不能從這裡找，她剛剛問那話，也是怕自己家女兒萬一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對村裡的那個臭小子芳心暗許，現在看樣子女兒的確沒有喜歡的人，這就好。

這一邊，母女二人說著溫馨體己話，而隔壁卻是風雨欲來，子晞推門而入后，那妖毒的腥臭味讓她都皺了眉。

堂廳內，有一男一女跌倒在地上，臉色發紫呼吸微弱，看樣子是中了那個妖的妖毒，不過暫時還死不了。

但是裡面那個如果再不就，就真的要死了。

子晞一腳踹開門，看到一個身穿錦衣的背影對著她，而床上躺了一個人，應該就是阮顏那「好朋友」。

「你是誰？！」妖怪猛的轉身，警惕的看著這不速之客，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得出現在自己身後，實力怕不會弱……「你也想來分杯羹？」

那個妖怪的妖相畢露，眼瞳化為紅色豎瞳，臉上長出了許多羽毛，完全不像之前那翩翩公子的模樣。

子晞瞧了一眼倒在床骨瘦如柴，氣息奄奄的女子，凝聲道:「你現在給村裡的人解毒，或許我能饒你一命。」

「解毒？」妖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子晞，雖然個子小小的，倒是一身正氣的模樣，身上也沒有妖氣，看來是人類，「你不會是祝華山的道士吧？」

「不是。」子晞從沒聽說過祝華山。

「不是？」那就是外頭的野道士！野道士和祝華山的那些正統差的可不是一點點！這妖怪自詡修鍊了近千年，吞噬了無數同類，實力比那些千年老妖差不到哪裡去，一個野道士他應該……

那妖怪突然變臉，漆黑的指甲生的寸長，在一瞬間就逼近了子晞細嫩的脖頸。

子晞立刻抬手抓住了妖怪的手腕，讓對方拼盡全力也無法再進一點點距離。

妖怪長滿碎毛的臉漲得通紅，這個小女孩子邪門的緊，無法再前進一步，他就想著趕緊退，然而他的手腕被對方抓住，無論他怎麼使用妖力掙脫，都動不了，攻擊對方的妖力如同石沉大海，沒給對方造成一點影響。

「看來，你做好了選擇。」子晞漠然的看著妖怪，如同看一個死物。

「咔吧。」只聽一聲脆響，子晞手中妖怪的胳膊折成了一個不正常的形狀。

「順便和你說一聲，我不是什麼道士，我是麟山山神，你殘害麟山山下村民，身為山神，我不能坐視不管。」子晞的神力封鎖住這個屋子。

「山神？」麟山居然有山神？！那個人不是說麟山無神嗎！他竟敢騙我！再小的神，那怕是一個山神，也不是他這種百年小妖怪可以得罪的，妖怪當機立斷捨去了自己一條胳膊，想要逃走。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離開兩步，一重重的力道就從天而降，將他的腦袋扣在了地中，砸出一個坑。

「你身上血腥味極重，殺孽不輕，本想著如果你能夠迷途知返，做一千年善事來彌補你的過錯就放過你，可惜了，修行不易，你非自作孽。」子晞按著妖怪的腦袋，困住了他的靈魂，只需一念就能讓他魂飛魄散。

「等等！山神大人我知錯了，我現在就給他們解毒，山神大人，這毒只有我能解，如果你殺了我這個村子的人就沒救了！」山神殺意漸重，妖怪慌了，急忙道。

「只用你能解？」子晞輕哼一聲，將那妖怪像拎小雞一樣領了起來，然後撿起那個斷肢，然後將上面的血滴在躺在床上的李蘭嘴裡。

漸漸的，李蘭臉上的紫色褪去。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只要你的血夠就行了。」子晞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妖怪，「對了，再問你一件事，這小姑娘將她朋友送去給自己當替死鬼一事，有你參與嗎？」

子晞與妖怪的眼睛對上，她沉聲道:「說實話。」

這一句話如同命令，妖怪的嘴頓時不受自己控制。

「是我教唆的，李蘭好騙，我重傷的時候將毒種種在她的身體里，所以她不能死，我也不想和那個道士對上，所以隔壁的阮顏是最好的替罪羊。」

「很好。」子晞露出一抹冷笑。

今夜的月色極美，月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子裡，成了妖怪最後看到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