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子晞大人……」阮顏待在陰冷的山洞中，還是與子晞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這裡依舊美得像仙境一樣，就是非常冷，明明外面已經是入伏的天氣了，然而阮顏穿著單薄的衣服在這兒待著依然凍的哆嗦。「我娘她並不知道我的情況，我想和她報個平安，但是我進不去村子，您能幫幫我嗎？」

為了給阮顏留出足夠地方休息的子晞待在石床角落裡打坐，只佔了石床的一點點地方，剩下的地方足夠阮顏在上面打滾了。

聽了阮顏小聲的請求，子晞睜開眼睛道：「可以，你家在哪？」

「就在村南邊……」阮顏交代了自己家的位置，話音剛落，子晞就突然湊上前抱住了阮顏的腰，還沒等阮顏反應過來，她就發現自己騰空了。

凌空立於村子的上方，阮顏沒有驚喜只有驚嚇！

若不是她怕自己的尖叫聲會驚醒村子里的人而死死的捂住嘴，現在這個時候整個夜空中都要環繞著她的慘叫聲了！

「那處就是你的家嗎？」子晞指著一處比別的家都要稍顯破敗的屋子。

「對的。」阮顏控制著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點點頭。

「你的母親臉上是否有一塊燒傷的疤痕？」子晞盯了那屋子片刻，問。

「對的，子晞大人您看見我母親了？」村子里黑乎乎一片，除了她父親挑燈夜讀透露出的光之外，其他地方再沒有一點光亮，憑藉她一個凡人的視力根本看不到家中具體情況。

「嗯，看見了，她好像被關進了房間里，一直試圖在砸門，看樣子快要成功了。」

阮顏被子晞的話嚇了一跳，急忙道：「子晞大人！快讓我下去！」

子晞依言將阮顏放在她母親被關在那個房門口，而自己則坐在了她家的矮牆上，不打擾她們母女之間的對話。

「娘！娘您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門被阮母砸的砰砰作響，阮顏不敢出大聲讓父親聽到。

砸門的聲音猛然一頓，阮母怕自己是思念女兒過度而產生的幻覺，不敢相信的問：「囡囡，是你嗎？」

「是我，娘，我偷偷回來的。」阮顏想要打開門，然而門外落了一塊大鎖，鑰匙應該在父親身上，而這個房間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阮父是鐵了心的不想讓妻子出門攪局！

「這鎖怎麼打開啊？」阮顏急得額頭冒汗。

「嘎達……」在阮顏一籌莫展之際，門鎖突然斷開了，砸在地上。

阮顏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乖乖坐在矮牆上的子晞，從對方毫不意外的眼神中的得出應該是她幫的忙。

「謝謝您。」

子晞擺擺手表示不必在意。

自己以後一定要想盡辦法報答仙童大人的大恩大德！阮顏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然後推開了門。

阮母就在房門的另一邊，打開門之後借著月光，阮顏瞧見了母親另一邊完好無損的臉上多出來的大大小小的傷痕，頓時又驚又怒。

「爹爹打您了？」阮顏氣的哆嗦，這僅僅是臉上的傷，母親的身上又會被打成什麼樣子？

「沒什麼，只要你沒事就好，你爹爹那個喪心病狂的畜生，虎毒也不食子，他竟然真的拿你換仕途！幸好你回來了，囡囡不怕，娘這就帶你走，這個村子里沒幾個好東西！」阮母性格本就外柔內剛，特別是在關於女兒的事情上，她更顯剛烈。

「娘！」阮顏拉住準備收拾東西的母親，「娘，這事急不得，我們兩個女人家，身上也沒有錢，出去之後如何存活？」

「娘明白。」阮母紅著眼眶，家裡這麼多年的情況她比女兒更清楚，有些閑錢都用來給丈夫買筆墨紙硯了，這是個燒錢的東西，念著婆婆的救命之恩，她這麼多年來從未說過什麼也沒藏一些私房錢，她和丈夫這些雖然冷漠，但至少互不干涉，日後就算丈夫做了官想要休了自己她也認，可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丈夫會賣了自己唯一的女兒！

「可是在這裡，他們容不下你呀囡囡！山上如果他們再也把你趕到山上怎麼辦？山上有沒有山神我不清楚，野獸肯定不少！如果遇到危險你該怎麼辦？娘至少有手有腳，無論是去幫廚還是賣綉品，總不會餓死！」阮母鐵了心要帶女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關係的娘，我在山上雖然沒有見到山神大人，但是遇到了一個非常好心的小神仙！她收留了我，我央著她趁著夜色帶我回來和您報一聲平安，可沒想到父親居然對您動粗！他真是……枉為讀書人！君子之道全都還給聖人了嗎？」阮顏氣急了，她看到母親臉上的傷，比得知父親想要賣了自己的時候更憤怒！「母親，要不然我再求求小仙童，讓她允許您去山上住？」

「小神仙？囡囡，你不是得了臆症了吧？」阮母想要摸摸女兒的頭，看她發不發燒。

「娘！女兒沒得臆症，是真的小神仙！她是山神大人座下的仙童，神通莫測，就是她帶著女兒飛到咱們家的，沒驚動任何人！她現在還在外面呢！沒有她女兒哪裡回得來，早讓野獸給吃了。」阮顏生怕她的母親不信，指了指外面。

「是……真的神仙？」阮母因為女兒堅定的模樣有些動搖了。

「是真的，她就在外面，剛剛還幫女兒破開了外面的鎖，您要去見見她嗎？」阮顏問。

「不……不了。」阮母搖搖頭，「如果真的是神仙，娘就不出去了，萬一衝撞到神仙就不好了。」

「仙童大人脾氣很好，不會怪罪您的。」

阮母想了想，悄悄撕破了些窗紙往外看了看，在自家的矮牆上真的坐著一位精緻的不似凡間物的小女孩兒，她光坐在那兒，彷彿就讓天地間的月華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脖子上戴著一個銀項圈，下面掛了一塊玉質長命鎖，不知是不是阮母的錯覺，她覺得玉上面彷彿泛著幽藍的光。

子晞感應到有人在看著自己，她望了過去，與阮母的目光對視上了。

阮母嚇了一跳，急忙移開視線。

「娘！您看到仙童大人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阮母抹了抹額角的冷汗，或許是真神仙，不是她這樣的凡人可以對視的，不過她確定了一點，這位神仙的眼神透徹毫無惡意，看起來比村子里之前的那兩個假半仙舒服多了，無論她是神是妖還是別的什麼，至少是個正派的。

「囡囡，你確定要和外面的那位一起住在山上嗎？」阮母有些不舍的問。

「現在是最好的選擇，在山裡面草藥多，等女兒多采一些珍貴的草藥去賣，有了錢就可以在鎮上買一間小屋，那時候我們就能離開了，娘，現在爹爹為了仕途都瘋魔了，您還是和我一起去山上吧？」阮顏勸道，她實在無法再看到父親對母親動粗。

「不了，囡囡你去就好。」阮母出乎意料的搖搖頭。

「囡囡你有仙緣，這才讓神仙保佑你平安無事，娘就不打擾神仙的清靜了。」阮母想起女兒出生的那一天，她難產大出血，恰好一個雲遊四方的老道士來到他們村，給她開了一副方子保得母女平安，那道士一看到剛出生的女兒就嘖嘖稱奇，說這孩子身上有仙緣，若是拜他為師去修行，說不定有朝一日能夠得道成仙。

阮母九死一生拼了命才生下的女兒怎麼捨得讓她和一個陌生人離開？雖然這個道士救了自己一命，但阮母還是拒絕了。

早知今日，她還不如讓那個道士將女兒帶走！

又或許……這就是神仙厚待女兒的原因吧？

「你爹爹過不了幾日就要啟程去參加鄉貢了，到時候你爹爹一走，娘就輕鬆了，你不用擔心娘，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山上可有吃的東西？有沒有換洗的衣物和被褥？」

阮顏搖搖頭，真的什麼也沒有，仙童大人願意給她提供一處住的地方，她就很感謝了。

阮母立刻為她收拾了被褥和衣物，並將家中的紅薯和米面勻出一部分給女兒帶上，臨走時還塞了些調味料。

「山上晚上冷，一定要注意保暖，娘會時常去那棵千年老木邊坐坐，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就找娘，這段時間恐怕娘很少能過去，等風頭過了就好，你一個人在外面也要好好的。」

「娘，您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嗎？」從小到大她還沒有離開母親一人生活過，阮顏捨不得母親。

「不了，走吧，聽仙人的話，乖一點。」阮母依依不捨的將女兒推出門，看著女兒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原本堅強的阮母終於淚流滿面。

阮母躲在門后看著女兒走到小仙人的身旁，小仙人揉了揉女兒的發頂，幫忙拿走女兒手中的東西和女兒一起消失之後，她扶著椅子慢慢坐下。

小仙人看起來的確如女兒所說是個善良可親的，雖然她看起來比月光還要清冷，但一舉一動卻分外溫柔。

她這一次的決定是對的吧？讓女兒和那個不知名的仙人離開，至少比跟著她這個比豺狼還要無情的父親要好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