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示

第三道菜上來的是牛肋排，它們被切成了心形，上面撒上了一些胡椒粉，旁邊放著幾塊西蘭花，色彩上的搭配無形中增加了人的食慾。

接著上場的是松茸蓮藕排骨湯、炒粉干、生魚片、巧克力冰淇淋和草莓蛋糕。每一樣雲都細嚼慢咽，不惜利用時間這把利器，慢慢將時光磨去。

不知何時，服務生在二人的酒杯里盛上三分之二杯葡萄酒，一邊倒，一邊嘴裡介紹這款葡萄酒的來歷，詳細到這些酒里的葡萄源自哪個有名的莊園。他也不管客人有沒在聽，儘管自言自語，把流程進行完就算完事了。

第一次和肋一起吃晚餐，肋選擇這樣的地方，有一定的私密空間，雲心裡有一些感激。

隱蔽的空間，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若是碰見熟人，雖然可以解釋和被採訪對象在一起，但是這些謊言，令雲生厭。

「出院后，身體怎麼樣？」肋打破寂靜，問起一些藏在他心裡想要關心雲的話。

「挺好的。你呢？」

「我也是，身體比住院前好多了，有種自己要止步於老去的錯覺。」肋的意思是，最近他站在鏡子前觀望自己的頭皮，竟然長出了一丟丟小毛髮。這片雜草難生的荒蕪之地，有了一些些生機。「我想這要感謝你呀。」

「啊！我？為什麼要感謝我，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雲被說得一頭霧水。

「因為遇見你，我覺得自己變年輕了，或者說想象自己年輕了。這是一種意念，對身體還是蠻有用的。」

雲第一次聽說意念對身體影響能有那麼大。

「意念可以理解為自信、信心。就好像自信讓人更美，一樣的道理。」肋解釋道。

雲以為這是肋的一種浪漫主義情懷。什麼意念療法是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屬於阿Q精神的一種。

她沒有告訴肋，其實，從醫院出來，她開始喜歡站在鏡子前面端詳自己的身子，特別是洗完澡的時候，散發著淡淡的體香。她理解了清晨的露水，為何害怕陽光。

「真是好看啊。」雲一個人在心裡默念著，並對自己的身體作出滿意的評價。雖然腰部有些許贅肉，但這樣的年紀保持這樣的身材是十分不易的，至少離中年發福還遠著呢。

假如那晚再多服下幾顆安眠藥，這麼漂亮的身體可能早就化成灰了。想到這些，她感慨著，還是活著好，能看到這麼動人的身體，還能遇見肋。

她把自己的身體無死角展現給自己，也想這麼展現給肋。鏡子里多了雙眼睛，那一定是肋的眼睛。想著，雲不由臉紅了起來，身體也跟著越來越燙，有一團火焰止不住要爆發出來。

此刻，坐在肋對面，彼此電流可論秒計算，一秒輸出的電流足以讓燈泡亮上15分鐘。雲的身體接收著自己和肋的暗示，那就是不想分別，最好就這樣一直坐著到天亮，甚至到老。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菜上齊了。二人慢慢地享用著這些精心準備的美食。

兩人約會時，手機被冷落在一旁，偶爾需要被看下時間，才有了手機的「用武之地」。現在酒桌餐桌上機不離手的怪圈與他倆沒有任何關係。誰也不準來打擾，誰也打擾不到。

當他們聊到工作時，已是用餐過半的時候。

「我是《陽城》雜誌社的一名記者，平時除了採訪寫稿，還是有一些自由時間。我挺喜歡這樣的工作狀態。」

「我曾以為你是一位老師，看來我猜錯了。真是沒想到，眼前的你從事的是我崇拜的職業——記者。印象中，記者相對比較潑辣。哪兒有新聞，那有就有他們的身影。看你這溫文爾雅的樣子，很難想象你跑新聞時的樣子。」肋笑著說。

「我們雜誌社記者相對來說，以深度採訪為主，時效性相對弱一些。所以，第一現場比較少見我們的身影，但肯定有。即使是新聞，等到雜誌發行時，未必是新聞了。」

「我目前是陽城銀行一個網點的負責人。如果你有金融方便的服務需求，可以聯繫我。」

雲想著自己最近在採訪的主題，或許肋能幫上自己。

「我最近在採訪一篇關於中老年人如何理財的稿子，中老年人該如何區分理財產品的好壞呢？他們是很容易走入誤區，或者輕信別人、易上當受騙的群體。如果我們能給予一些提醒，給他們一些幫助，也算是對社會有一定貢獻吧。」

「每款理財產品都有風險揭示書，風險等級等，客戶在購買前，都需要進行風險評估。評估結果直接影響其購買產品的等級。當時，評定時需要如實完成各項問題的選擇。」肋繼續介紹道，「不管是中老年人還是普通市民，他只要按照正規的流程購買，看清產品內容，是能得到理財協議書中所涉及的權利的。」

肋向雲介紹，很多年前，他曾是網點的理財經理，當時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客戶，因為看中理財產品的收益相對比存款利率要高，於是將存款轉成了理財。結果購買后的第二天上午，就來網點找到肋，告訴肋，他在購買理財后，整夜未睡，原因是他看了風險揭示書，發現理財也是有一定風險，那還是一款不保本金的產品。

換作有些人，對這類客戶的態度不近人情，一般直接拒絕客戶請求。相反，肋非常體諒這位客戶的反悔情緒，想方設法幫助他解決了問題。後來，他們還成了彼此信任的朋友。

肋認為，這樣的客戶是不宜購買理財產品的。儘管理財的收益比存款高，但是如果心理上並不接受，而強迫購買之，結果是得不償失的。

這個案例告訴我們，不適合購買理財的人群是存在的，因為他們沒有承擔可能造成損失的能力。

講起工作，肋款款而談，不厭其煩地回答著雲的疑問。

今晚能給工作帶來收穫，雲相當意外。肋的回答很真誠，其間還透露了一些內幕，能給雲當作參考。

理財產品不是萬能的產品，它有時候像愛情，讓你盈讓你虧，誰也不敢打包票穩賺。

「理財有風險，投資需謹慎。」這句話幾乎會出現在每一款理財產品的簡介中。它告訴人們，我很好，但也可能有不好的時候，你來我身邊吧，我已經告訴你我可能會不好，如果以後真不好了，我已經提醒過你了，是你自己自願來的，與我無關。

兩人都沒有開車，多喝點酒也沒所謂。於是，肋提議再來一杯葡萄酒。雲並不反對。

雲對酒的喜愛，並不亞於任何人。但她極少喝醉，除非她想醉。一般的酒局，喝到五六分，點到為止。

相反，肋對酒可以用毫無節制來形容。這和他的工作性質有很大關係，拉業務的時候總是得上酒桌，酒過八巡沒有啥事辦不成。

兩個愛酒之人碰到一起，不喝個痛快實在難受。

肋點了些下酒菜，和雲一起舉起酒杯，喝下一杯又一杯，卻不見兩人的醉意。

肋喝酒爽快，總是一副乾杯的架勢，而雲則是小口小口地喝。

肋的酒量一定是在雲之上，看看他的啤酒肚便知，這傢伙平時沒少喝酒。

肋上一次住院，都是喝酒惹的禍，這是雲幾個月之後才知道的事。

現在活生生的肋，就坐在她前面，他不知道，肋可是差一點點就因為酒這蠱惑人的玩意離開人間。

就算雲知道了，雲也不會怪罪酒。想要帶走肋的，絕不是酒。在雲心裡，酒是極好的東西，它從不會拋棄任何人，只有別人拋棄它。而它，只會在原地守候。

「只有你需要我，我便在。你有錢，你可以選擇貴一點的我，你沒錢，你就選擇便宜一點的我。」這是來自一杯酒的獨白。

喝酒壯膽，那是膽小之人安慰自己的話。

雲和肋並不是想借著酒接近對方。他們都是不願受束縛的自由之人。喝酒，只是例行公事，即晚餐的組成部分。

大約喝了五六杯葡萄酒的雲，臉上泛起了紅暈。肋看著她，想著雲的身體是不是也在散發著少女般的紅色魅力。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呼吸著對面肋釋放的荷爾蒙。兩個身體同時發出需要對方的信號，但都坐著不動。

並非肋不想伸手觸碰，肋的手早已熟悉雲的雙手，第一次，握住的是雲的左手，第二次握住的是雲的右手。他想握住雲的身體的其他部位，它可能也有左右之分，但這次想一次性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