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合
天界,藥王府。
天君領著眾神來到藥王府,卻在醫錄庫里見到了醫仙們先前與天後狀告失竊的藥王手記,頃刻間場面甚是難堪。
天後嗔怒的質問醫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醫仙們先是面面相覷,隨後紛紛搖頭表示不清楚。
堇禾此刻一口咬定是醫仙們陷害自己,哭得梨花帶雨的讓天君為自己做主:「小仙雖只是一名貼身侍女,自然不能與天界的神官相提並論,但事關花界的聲譽,若是討不回公道,蒙受冤屈的就是花簇帝君呀。」
醫仙們這一聽,就不樂意了,因為承認是他們弄錯了的話,丟的必然是藥王的臉,於是醫仙們忍不住七嘴八舌的爭辯起來。
這時,那名年紀最輕的小醫仙站出來,義正言辭道:「雖然我們不知道這幾冊藥王手記是何時回來,又是怎麼回來的,但也是在你今日來了以後才歸位的,你來之前天後可是隨我們進入確認過了呢!」
雙方各執一詞,難辨真假,眾神聽著也是一愣一愣的,旋即都看向了天君。
天君從架子上取下其中一本藥王手記,面容冷峻的翻了翻,失竊的手記似乎全與眼傷有關,可花簇帝君傷的是肩膀。
放眼整個天界,此次在戰役中傷了眼睛的僅有戰神沉舟,但他都看不見又如何來此竊書,況且他還是天界的大殿下,真想借閱也並非難事,這讓天君更加困惑了。
就在天君疑惑之時,天後看著他手中的藥王手記,似乎也發現了盲點,上前去從天君手中抽過手記放回架子上,故作鎮定的問道:「天君可有頭緒?」
天君雙手負在身後,面色凝重道:「這其中的孰是孰非,不知天後又怎麼看?」
天後沒想到他又把問題丟回給了自己,她張了張嘴,沒來得及回答,一個年老且沙啞的聲音混了進來,替雲瑤天後解圍道:「不知,可否聽老夫說一句?」
眾神聞聲紛紛扭頭看過去,頓時退出一條道,恭敬道:「紫微星君。」
幻化為老翁模樣的紫微星君面容和藹,步伐穩健的看到天君和天後面前拱手行禮道:「天君,天後。」
「平身。」天君見到紫微星君不禁粲然一笑,天後稍稍放鬆的對他點了點頭。
「謝天君,天後。」說著他便挺直了身板,轉過身後看向面帶慍色的醫仙與楚楚可憐的堇禾。
他氣定神閑走到他們中間,豁然一笑緩緩拱手,道:「依老夫之見,雙方都應各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什麼?」
「紫微星君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雙方都應各打五十大板?」
「紫微星君是來和稀泥的嗎?」
他那番話剛落下,驚起質疑聲一片,使得天君與天後也是一頭霧水。
聽到大家的反應,紫微星君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別著急,且聽老夫慢慢說來。」
他走到堇禾面前,侃侃而談:「堇禾仙子出自花界,對天界的禮數不熟,尚情有可原,但如今神魔混戰,雙方傷勢慘烈,藥材之匱乏實屬無奈,理應多多包涵,但她借花簇帝君之名,三番兩次大鬧藥王府,胡攪蠻纏,目無天威,當罰。」
堇禾仙子跪坐在地,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欲言又止的環顧四周后,只得無奈作罷。
天後聽到這裡,經不住豁然的點點頭,隨後微微側目,時不時的觀察天君神色變化。
紫微星君頓了頓,轉身走向醫仙,繼續說道:「藥王府醫仙,在藥王離府採藥期間,玩忽職守以致藥王手記被盜,醫仙是乃救死扶傷的神官,卻這般大意散漫,如何擔得起眾神那一聲聲的尊稱?該罰。」
醫仙們聽完他的話,雖心中有氣卻又都說不出口,總不能說百密一疏皆有過,畢竟這府上有十幾位醫仙,藥王在時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要說是藥王離府,大家都鬆懈了也是在理。
他的這番話甚得天君與天後的心,此舉不失偏頗,這就不必擔心得罪花簇帝君,也不會委屈了遠在屍山的藥王,更不用牽扯到沉舟。
但見他隻字不提如何判定最終的案犯,有位老神仙按耐不住的站出來問道:「話雖如此,但這藥王手記是誰取走又放回來的呢?」
「恕我直言,若是不重振天界法度,誰都有可能不問自取。」紫微星君瞥了他一眼,面色淡淡道。
老神仙看了眼一臉肅穆的天君,沒再多問的退了回去。
天君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見大家似乎都沒有異議,才開口道:「既然如此,不知紫微星君對於醫仙和堇禾仙子的處罰,有什麼好的提議?」
「如今天界正是用人之際,或許府上醫仙可以去戰場上,把隨軍醫仙換下,將功補過,至於堇禾仙子……不如就下凡去歷場劫,功與造化爭流,德與二儀比大,若是有幸飛升,也算功過相抵。」紫微星君拱手,和顏悅色的緩緩道來。
醫仙雖有心不服,卻也不願再把事情鬧大,堇禾見這偌大的天界無人替自己說情,也只能啞巴吃黃連。
眾神左右看了看彼此,竊竊私語后紛紛點頭,天君也不再猶豫,以免再生事端,故莞爾道:「如此甚好,堇禾仙子下凡歷劫之事就交由六司府全權負責,醫仙的輪換便由戰部安排。」
「天君英明!」眾神聽完,旋即轉身,異口同聲的對他拱手行禮道。
此事終於告一段落,但云瑤天後內心頗有些不安的幾度瞟向天君。
看著眾神漸漸散去,天君眉頭緊蹙的低聲道:「沉舟最近在做什麼?」
「他一直在府上養傷,從未踏出門過。」天後不悅的辯解道。
「我要去看看。」說著他便抬腳往戰神府的方向走去。
天後知道他不相信,但由於先前懷疑過沉舟府上有過其他人,於是天後十分不放心的跟在他身後一同前往戰神府,面露慍色抿嘴不語。
溪辭惴惴不安的蹲在遠處看著,剛想出來尾隨他們回戰神府,卻被老翁模樣的紫微星君攔住了去路。
「我跟你的事,還沒完。」年老的紫微星君正色道。
溪辭明顯被他這個形象怔住了,回過神來細細分辨后,小心翼翼的問道:「紫,紫微星君?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有助於提升同僚對我的信任感。」紫微星君右手握拳放在唇邊,不好意思的乾咳了兩聲。
「呃……是這樣的嗎?」溪辭不可置信的身子一僵,微微后傾。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來的打算。」紫微星君見她似乎不太習慣自己年老的模樣,便恢復到了青年模樣。
溪辭踮腳看了看天君天後遠去的方向,神色間頗有些猶豫不決:「這……」
「別管他們,跟我來。」
紫微星君不由分說的將她拽回自己的紫微宮,用法力將大門關上后,雙手抱胸道:「我已經幫你解決了堇禾仙子的事,作為交換條件,你得把你所知道的事告訴我,否則我就會在此將你伏誅。」
在去往藥王府之前,他們就是這樣協商的,紫微星君幫她出面處理髮生在藥王府的烏龍,溪辭將自己在五萬年後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他。
溪辭環顧四周,神色間頗有些詫異,他不過一介星君,怎會有如此寬闊氣派的宮邸?
雖說表面上是挺氣派的,然而與戰神府的冷清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沒有服侍的仙娥,連棵樹都沒有,地上的小草成片枯黃,水池乾涸已久,然而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卻種著好幾株長勢大好的白色石蒜花。
此花乃陰間物,按理說天界的神官都會比較忌諱,可偏偏紫微星君的宮殿中竟種了好幾株,如此長勢想來必是精心培之。
紫微星君順著她疑惑的目光看過去,心頭一緊,移步擋住了溪辭的視線,道:「別看不該看的。」
溪辭見他如此執著,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便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娓娓道來。
憶起那些過往,溪辭幾度哽咽,這也讓紫微星君明白她為何不希望堇禾與秋野相遇了,有些相遇確實就是一場永生的劫難,他深有體會。
可當她說到自己先前已經回來過兩次時,又忍不住擺手補充道:「關於這件事,是你告訴我的,我可沒印象。」
紫微星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會不會是……我撒謊騙了你呢?」
「你……這是在質疑你自己嗎?」溪辭眉頭緊蹙的反問他。
紫微星君神態自若的倚靠在石柱上,懶洋洋的答道:「不無可能,若是真到了那個地步,想要重置破敗的天界,我就只能說服擁有時幻鏡的你,回到過去修正錯誤的開端,這個開端有可能是一件事,或是一個人。」
「一件事,或是一個人……」溪辭低著頭,反覆咀嚼著這句話。
「先不說我是否有誆你的成分在裡面,既然我已告知你,你回來的兩次都做了怎樣的選擇,那這其中必然有一個共同點。」紫微星君說完,意味深長地望著她。
溪辭靜默片刻,嘴唇顫抖的吐出兩個字:「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