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萬事休矣
在藏龍武院躲了近一周時間，確認了王家的那位家主不會再找上門來，宋千劫才算是放開了一些。
估算時間，距離祁慎言給出的離鎮之日已經很近，宋千劫在武院找了幾個小行囊，去了破瓦屋那邊。
屋子裡面一塵不染，應該有人過來打理過。
除了呂嫻，別人應該不會有這個閒情逸緻。
宋千劫走至牆邊，到了蓑衣底下，將掛在牆上的那件蓑衣取下來放好，擺在了桌子上。
牆壁灰黃，布滿了歲月的顏色，唯有蓑衣下面那一小塊，是新鮮的灰白色。叫人意外的是，那塊白色的牆面並非蓑衣的形狀，而是規則的長方形。
拿著飛劍在牆上刨了兩下，牆壁出現裂紋，宋千劫伸手將表面的磚塊扒開，抱出了其中的一隻劍匣。
劍匣通體墨藍色，周遭鎖著銀邊，最頂上鑲著一塊銀色礦料，蓮花模樣，小巧精緻。
這是老爹唯一的遺物。
記憶中的老爹常背著劍匣四處遊走，不過老爹走後，劍匣中的劍也全部不知所蹤，但是現在有了。
宋千劫一本滿足的將凝霜放入劍匣之中，斜背劍匣走出門去。
路過呂家院子的時候，他向著裡面望了一眼。
確認呂成書不在之後，宋千劫走進院子，沒跟呂嫻打招呼，直接去了自己的小廂房。
鋪開行囊，宋千劫開始收拾桌子上的那些書本。
有新有舊，最新的幾本宋千劫沒見過。
痴痴笑了兩聲，老老實實將那些書冊放進行囊里卷好，宋千劫嘀嘀咕咕，「這都瞞不過您，真有您的。」
最新的那幾本書，應該是呂成書新放在那裡的。
看來呂成書早就猜到他會回來收拾東西，提前在桌子上放了新書。
雖然宋千劫並不怎麼喜歡看書，不過到底是第一次離開鎮子，帶上這些書冊，算是多一個念想，也能打發無聊的時光。
一切收拾妥當，走出房門，他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呂嫻。
「要走了？」
宋千劫點了點頭，「應該是，估計祁叔安排的日子要到了，我先過來收拾一下東西。」
呂嫻哦了一聲，有些魂不守舍。
宋千劫又接著道：「但是會回來的，等我下次回來，再帶你去秀雲閣做衣裳，請你吃最好的點心，這次花自己的錢。」
呂嫻嗤笑一聲，「傻，能平安回來就行，要是遇到麻煩，跑的快一點。」
宋千劫胸脯拍得砰砰響，「放心，逃跑這方面我在行，肯定會平安回來的。」
看著這樣的宋千劫，呂嫻稍稍鬆了口氣，從袖袋中摸出了那一方印章。
「拿著，我爹叫我給你的，他不好意思找你，怕忍不住說你。」
接過印章，看著上面「山水一程」四個小字，宋千劫道：「替我謝謝三叔這些年的照顧，等我回來了，再親自謝他。」
說完這些，宋千劫頭也不回的走了。
呂嫻在院子當中站了許久，忽然微微笑道：「像個大孩子了。」
——
離開呂家，宋千劫直奔抱玉街那邊，抱玉街起始第一家院子，是倪家的宅院，也就是倪震家。
倪震父親在幾位叔叔當中排行老七，名為倪退，因為在歸流集那邊開著茶館，做的是小本生意，所以還有個外號叫泥腿子。
外號不怎麼樣，不過倪家家底其實很殷實，不然也不會在抱玉街這邊擁有宅院。
到了倪家大院門口，宋千劫跟門口的門童打了聲招呼，沒叫門童去開門，只是留下了一個小布袋。
這些年在倪家的攤子上吃飯，倪震分文不取，全是倪退七叔的意思。
他要是直接進去給倪退送錢，七叔肯定不會收，交給門童再叫其轉交是最好的辦法。
做完這些，宋千劫稍微輕鬆了一點，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
下一步是六叔那邊。
劉濟世開著藥鋪，也沒少接濟宋千劫。
這些年他的收入來源，一半是站在鎮門處指路，坑害一些不懂事、初來乍到的旅人遊客，另一半就是往藥鋪那邊送藥材。
從山上采來的藥材賣給藥鋪，只要劉濟世在或者是雲芝姐在，都會多給他算上一點銅板。
積少成多，也是一大筆錢，如今要出鎮子了，宋千劫也不想白拿人家的。
萬一這一趟有去無回，再想報答就沒機會了。
往藥鋪走的路上，路過喪葬鋪子，站在門前好一陣子，宋千劫都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個招呼。
辛歧雖說脾氣怪了點，但對他委實不錯。
「臭小子，站在那幹嘛？」
好像是猜中了宋千劫的心思，喪葬鋪子里一聲陰沉厲喝，駭得宋千劫直打哆嗦。
顫顫巍巍進了喪葬鋪子，寒氣撲面。
小心的避開那些紙紮小人和車馬，宋千劫見著了嘬著煙袋的辛歧。
辛歧倒是沒正眼瞧他，只是丟出了一小疊黃紙小人。
三根指頭那麼厚的一沓，約莫得有四五十個。
從辛歧手中丟出，直到宋千劫手裡都沒散開。
「揣著，遇著麻煩可以放出一兩隻，能幫你拖延一會兒，也能幫你探路，再不濟，配上你三叔給你的那方山水印，也能助你掩人耳目，謀出一條生路。」
「再大的麻煩，我也沒有那麼長的手，管不著，就剩下給你打棺材的本事了。」
宋千劫站在那邊抿著嘴唇，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倒是辛歧，站起身來，轉頭回了裡屋，「聽完了就走吧，老頭沒東西可給你了。」
宋千劫愣了一會兒，見辛歧不再出來，對著裡屋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裡屋煙氣繚繞，辛歧坐在小床上，一隻腳搭在床板，吐出一口白煙。
「好的不學，學壞的，凈跟呂成書學那些斯文玩意。」
又嘬了口煙，辛歧咳嗽了兩聲，「罷了罷了，只要能活著回來就行。」
窗外一張嬉皮笑臉的臉頰貼上窗子，卯足了勁喊了一聲，「會活著回來的！」
就知道辛歧拉不下臉跟他多囑託，所以他離開之後先繞到了鋪子裡屋的窗外。
說完這句，宋千劫也算是做完了這邊的事情，匆匆忙忙離開了喪葬鋪子，直奔藥鋪。
藥鋪小生意不多，主要做的是抱玉街那些富貴人家的生意。
窮人有個小病小災，多半自己挺一挺熬一熬也就算過了去，只有大戶人家才會注重養生，大把大把的購買藥材。
宋千劫到了藥鋪的時候，劉濟世不在，倒是劉雲芝在院子裡面整理晾曬藥材。
宋千劫熟練的接過劉雲芝手裡的籮筐，將其中的藥材分類、挑揀、晾曬。
直到做完這些，才開口道：「雲芝姐，我要走了，你幫我準備一些治跌打損傷的葯吧，我走的時候好帶上。」
劉雲芝摘下捆住頭髮的頭巾，將長發以一隻木簪挽起，笑著道：「知道你要來，你六叔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瞥見宋千劫背後的行囊和劍匣，劉雲芝又道：「今天就要走么？」
宋千劫搖頭，「先收拾東西，什麼時候走還說不準，不過我猜應該是快了。」
劉雲芝點頭，帶著宋千劫向著院內正屋走去。
正屋的茶桌上，端端正正擺著一個紅木盒子，裡面瓶瓶罐罐，都是常見的藥丸藥膏。
將那個盒子封上抱起，遞給了宋千劫，劉雲芝止不住的笑。
背負著劍匣的少年背上大包小裹，懷裡抱著個木頭匣子，怎麼看怎麼滑稽。
「你就打算這麼走啊？知道的曉得你是第一次出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大姑娘要出嫁呢。」
被劉雲芝這麼一笑，宋千劫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共這點家當，都帶在身上了，不會再多了。」
「你這樣，不等到平遠城，就被賊盯上了，不說你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光看你這架勢，就是好欺負的主。」
宋千劫顯得有些發聳，小聲道：「沒辦法啊，衣裳是新做的，留下就白做了，書是三叔給的，不能不帶著，這些葯路上可能會用上……」
嘀嘀咕咕說了一堆，的確是沒什麼能放下的東西，宋千劫越發頭大，劉雲芝反倒笑得更為開心。
「傻小子，背後不是有件寶貝么？用它裝啊！」
劉雲芝伸手一點，指尖一點白光流入劍匣，劍匣就像是有了吸引力一般，瞬間將宋千劫身上那些大包小裹吸入了其中。
一身輕鬆的宋千劫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隻劍匣。
心念一動，便侵入了一處廣袤的空間。
比秦府院子還大的一處空間當中，幾個小包裹，一個藥箱子顯得格外渺小。
看宋千劫這副沒見識的樣子，劉雲芝笑道：「行啦，這次姐姐幫你，以後就要靠自己了，去吧，這次看起來像樣多了。」
宋千劫抱著劍匣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轉過頭，往門外走去。
忽然想起還有事情沒做完，連忙將劍匣背上，向後丟出一隻錢袋。
「雲芝姐！葯錢！」
少年奪門而出，片刻不肯多留，生怕慢上一步，那錢袋就變戲法一般跑到了自己的劍匣當中。
劉雲芝接下那隻錢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臭小子，還來這套，姐姐早就猜到了。」
將錢袋放在了桌子上，沒再去管顧，劉雲芝去藥鋪那邊的葯架深處摸出了幾個藥瓶。
這些葯尋常人用不上，抱玉街那邊的老爺們看不上，給宋千劫鞏固修行，倒是再合適不過。
提筆字落，將那些藥瓶裹上字條，那些藥瓶便憑空消失在了劉雲芝手中。
渾然未覺這些的宋千劫快步向著歸流集那邊跑去，在看到大樹下的那個卦攤之後，心中有感而發。
萬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