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事有轉機
祁慎言大笑,「傻小子!要真是來找你麻煩的,你三叔能叫他留到現在?」
宋千劫一臉驚異的轉過頭去,看向呂成書。
昨天呂成書離開后,那對主僕才抵達淺灘鎮,按說呂成書應該沒見過他們才對。
剛剛他也問過了,那對主僕沒去找過呂三叔,那他是怎麼知道的?
「行了,你就別瞎猜了,這鎮子里的事情,你三叔我是了如指掌,不會叫你在鎮子裡面出任何事情。」
呂成書口氣雖大,模樣卻極近自然,好像整個小鎮都被他盡收眼底一般。
「那要是出了鎮子呢?」
宋千劫的這句話,使得呂成書的臉色霎時緊繃。
「出鎮子做什麼去?你六叔這邊還沒有定論,你就忍不住想往外跑?看來平時對你的管教還是太鬆了!」
察覺到呂成書的面色不對,坐在一旁的六叔劉濟世連忙按住了老兄弟的肩膀。
「年輕人嘛,總是嚮往外面的世界,小小淺灘鎮,哪能困得住少年心性?不過這小子如今的狀況我也不好說,想離開鎮子,還是太早了點。」
六叔這麼說,結果如何,宋千劫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兩個叔叔說來說去,都是一些推托之詞,真正的用意,只怕還是想要將當年的那件事情按下來。
雖然不知道為何幾位叔叔對當年的事情都避而不談,但宋千劫料想自己時日無多,乾脆也將心橫下,仗著膽子又追問了一句。
「叔叔們推來搡去,還是不想叫我離開,那要是再過兩年,我身體當中的暗疾依舊無法剔除,我是不是就要死在淺灘鎮了?當年的事情,叔叔們是不是打算一直隱瞞下去?」
起初宋千劫對當年的事情,也沒那麼大的好奇心。
畢竟這麼多年以來,在幾位叔叔的嚴格管教之下,他就是想問,也問不出個所以。
可如今土都快埋到脖子了,再這麼糊裡糊塗下去,宋千劫實在是心有不甘。
生生死死這些字眼,似乎在呂成書身上格外的刺耳,這邊話音剛落,那邊的呂三叔就已經臉色鐵青,如同雷雲凝重。
宋千劫知道自己拗不過這位三叔,只得轉過頭去向著祁慎言求助。
應該是早算到了這一幕,宋千劫轉頭的時候,祁慎言也已經站了起來,將宋千劫拉至身後,笑盈盈得踏出一步。
「三哥,小子這些年恢復的不錯,並非半點轉機都沒有,鎮子上不是剛來了外人么?為什麼不叫他們過來說說,是有什麼難處?」
道人右手拇指在其餘四指當中遊走,心中估算,然而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他也臉色大變,變得如呂成書一般鐵青。
心中光惦念著宋千劫的事情,呂成書自然也明白,祁慎言為何會來上這麼一出。
既然祁慎言提起了那對外來的主僕,說明轉機八成就在那二人身上。
可見著祁慎言面色突然發生變化,他也終於按耐不住,連忙起身問著:「怎麼了?是那轉機又沒有了?」
祁慎言搖頭,嘆了口氣,「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這主僕兩個,恐怕是要落了單了……」
回頭再看一眼宋千劫,道人的臉上才稍微緩了了一點。
「不過還好,這轉機仍在,不會影響臭小子的恢復。」
一邊說著,祁慎言又在袖子中摸出一道黃符,雙指捻著尾部將其拋出。
一時間屋內金光大作,符紙恍若金鳳出巢,裹挾著兩道黑影去而又返。
金光散去的時候,宋千劫已經瞧見屋內多出了兩個身影,正是借宿在他家中的那對主僕!
那黑袍黑帽的老者手扶著一根木杖立在呂成書的面前,僵硬的將身體躬下。
少女則是一臉的擔憂,搭手攙扶著那位老者。
還沒等宋千劫去問,為何此時他們主僕倒置,反叫小姐來攙扶老僕,大門外已經又有一道身影掠入。
如赤潮一般的身形直接闖入正堂,在宋千劫身後兩步之處停下。
等那人站住了腳,宋千劫也看清了來人。
來的是個穿著赤紅短袍的中年劍客,此刻手中正握著一把顏色同樣赤紅的長劍。
模樣雖說不上凶神惡煞,卻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狠勁與威嚴。
目光相對,宋千劫打了個寒顫,稍稍退了幾步。
大概是覺得丟人,又挺起身板,往祁慎言那邊錯了幾步。
如此一來,劍客的眼神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祁慎言的身上。
長劍歸鞘,劍客抱拳。
「太陽還沒下山,不算是壞了淺灘鎮的規矩,幾位前輩不該攔我。」
祁慎言摸著鼻子,看了看呂成書的態度,見老哥沒開口言語,才自己上前道:「既然知道是前輩,還不趁著天黑前離開,留在這是等著前輩出手教育一番?還是想在幾位前輩眼前班門弄斧?」
劍客面不改色,仍舊道:「淺灘鎮有淺灘鎮的規矩,日落之前,鎮子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幾位前輩都不出手阻攔!況且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事,還請前輩高抬貴手,不要為難我這個小的。」
「沒規沒矩?你還知道你是小的?現在出去看看,太陽落沒落山!」
呂成書鐵青著臉指向門外,宋千劫隨之望去。
夜色漆黑如墨,不見星月。
可剛剛祁叔放出那道金光的時候,外面還有一縷斜陽……
劉雲芝安靜的將宋千劫拉走,一人一邊將屋內餘下的油燈點燃,等到屋內燈火通明,那劍客也終於明白過來。
剛才追過來的時候,外面還是日落昏黃,現在一轉眼,便黑成了這副模樣,定是屋子裡有人使了手段。
「偷天換日,看來前輩也不講規矩……」
劍客的臉上明顯有著遺憾與不甘,偏偏面對屋內的這些前輩,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呂成書將袖子一卷,靠在椅背上,「規矩?規矩是我們定的,你既然進了這淺灘鎮,就得守我們的規矩,若是不服,你大可以試試,咱們這些老傢伙可不會怕你。」
劍客自知不是對手,哼笑轉身,「行,那我就在鎮子外面等著,我就不信徐家這位大小姐還能一輩子躲在淺灘鎮。」
「對了,順便提一嘴,許家那邊,我們也去了人,如果一個月後我們接不著徐家小姐,那徐家可就危險了,徐小姐慎重!」
看著那名劍客遠走,宋千劫一臉疑惑。
「這就完了?」
劉雲芝站在旁邊,眼神嚴肅,「不然呢?留下來一起吃個晚飯?」
宋千劫匆忙搖頭,「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現在宋千劫可以確定,那對主僕的確是逃難至此,追他們的人,就是剛剛闖入藥鋪的劍客。
可劍客後面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徐攸榕……徐家?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會不會是時來運轉,娃娃親找上門了?
宋千劫站在那浮想聯翩,那邊的老者卻是扶著木杖直接跪了下來。
「求呂三爺救命!」
聲音不大,帶著一點哭腔。
這時候宋千劫才注意到,老者左肩到右腹之間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
鮮血潺潺而下,皮肉翻開,依稀可見胸膛白骨。
在左面胸口,心臟的位置,更是有一枚拳頭大小的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劍傷。
呂成書側目看向劉濟世。
「沒救了,心脈盡碎,就是大羅金仙也難起死回生,現在你還能說話,算是仰仗著你四境的修為,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就快點說吧。」
呂成書收回視線,看向主僕二人,「聽到了么?」
對於自身的狀況,老鍾心中有數,所以也沒有奢求,只是竭盡全力在袖袋中翻找出一枚玉佩,遞送出去。
「老頭我死了無妨,求呂三爺救救我家小姐,這是宋青陽宋大爺在咱們徐家養傷時留下的玉佩,說是徐家有難的時候,可以來淺灘鎮求助……」
呂成書伸手接過玉佩,轉身將其遞給宋千劫。
「你爹留下的,收好!」
宋千劫將玉佩收下,心中微微泛起漣漪。
真是來求助的?這麼說的話,眼前老鍾受傷,他怎麼也要負一半的責任……
可若是下午這對主僕聽了他的話,早些去學塾求助,事情也並非無法避免。
心中百感交集,宋千劫抬頭望向少女。
徐攸榕攙著老鍾,眼眶發紅,晶瑩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好像風一吹就能掉下來一般。
「六叔……」
宋千劫向著劉濟世開口,想要問問還有無轉機。
然而嘴巴才張開,雲芝已經將其拉住,小聲耳語。
「沒救了,那劍客的一劍在他的體內爆開,我們看外面雖無大礙,體內卻已經亂成一團,就算我爹再有本事,也不能叫他五臟六腑重生。」
得到答案,宋千劫心生愧疚。
然而呂成書接下來的話,卻叫宋千劫更加難以理解。
「她留在淺灘鎮,我給她尋一條生路,但外面的徐家,我管不著。剛剛的話你們都聽見了,一個月之後,如果徐家小姐不回去,那徐家就有大麻煩了,但她要是回去,我也管不了那麼遠。」
「接下來作何打算,你們自己決定,想好了再跟我說。」
宋千劫心中一顫,打死也沒想到呂三叔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主僕二人逃難至此,如今傷了一個,性命垂危,已經夠可憐的了。
偏偏他們要找的人早就不在了,求助無門,豈不是更加可憐?
徐攸榕貝齒輕咬,抬頭看向呂成書,又望向呂成書身後的少年。
「騙子!」
淚珠滾落,少女臉上滿是決絕,扶著老者起身。
「走,鍾叔,我們回家!」
眼見著少女要走,宋千劫想要上前阻攔,奈何一旁的雲芝姐的手掌緊扣手腕,縱然他有一身的力氣,卻是半步也不能離開。
「老老實實呆著,別給三叔添亂……」
雲芝的束縛與小聲耳語,使得宋千劫更為叛逆。
「事情是我爹答應下來的!你們不想管,那我去管就是!」
此前心中的積鬱一次性爆發,宋千劫終於隱忍不下,引得呂成書大怒。
「回去!那是你管得了的么?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跟你爹交待?」
呂成書大袖一揮,宋千劫整個人便倒飛出去。
好在有雲芝拉著,才不至於叫宋千劫直接撞到牆上。
站在門口附近的祁慎言見狀,伸手攔住那對主僕,上前一步。
「呂三哥,他們若是走了,小子的轉機可就沒了!你就不想叫這小子再多活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