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背水一戰
那條寬度不超過四米的河流出現在連九棋眼前的時候,已經是清晨時分。此時的三人,已是人疲馬乏。
連九棋翻身下馬,雙腳落地的時候,因為腿部發軟險些摔倒,他乾脆坐下來,一邊揉著自己的腿,一邊看著那條小河:「應該就是這條河了。」
鄭蒼穹被墨暮橋攙扶著,不敢直接坐下,擔心再起來的時候,會直接暈過去。即便他再強壯,年齡也已經大了,說不定一起一坐的工夫,就會導致腦出血直接死在這裡。
許久,鄭蒼穹才直起身子來,觀望著四下:「應該是了,我們的確是按照托爾烈所說的方法找來的。」
墨暮橋拿起望遠鏡看著河岸的兩側:「現在應該尋找馬蹄印了,然後朝著馬蹄印相反的方向去找,怪了,為什麼沒有看到馬蹄印呢?」
連九棋站起身來,朝著河岸邊走去,俯身看著:「這裡有鞋印,也有淺淺的馬蹄印,如果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看樣子烏拉爾汗部落狼首部的馬,都包裹了厚布,以免留下太深的腳印。」
墨暮橋趕過來,蹲下來看著:「相反的方向,那麼就應該是西面了?」
兩人正在那兒分析應該朝著哪個方向前進的時候,來到兩人身旁的鄭蒼穹卻看到霧氣蒙蒙的河岸彎道處隱隱約約顯現出了一輛馬車,馬車上還有一個巨大的木製水桶。
「看那邊!」鄭蒼穹立即俯身指著,「趴下,不要被發現了!」
連九棋和墨暮橋看到藏在河邊霧氣中的那輛馬車之後,立即按照鄭蒼穹所說的趴了下來,靜靜地觀察著,看到在馬車旁有兩個穿著類似藏袍一樣服飾的女人,正輪番將一桶桶水倒進馬車的大水桶中。
連九棋低聲道:「那應該是烏拉爾汗部落的人吧?」
鄭蒼穹搖頭,墨暮橋細看了一陣道:「看不出來,托爾烈也沒有告訴過我們他們部落人的特點。我們不熟悉這裡,也不知道他們的服飾特點,總覺得在蒙古看所有人都一個模樣。」
三人正說著的時候,站在馬車上的那個女人卻抬眼朝著這邊看來,緊接著又指著這個方向,示意另外一個女人來看。
連九棋一驚,把腦袋埋低:「她們眼神怎麼這麼好?我們被發現了嗎?」
墨暮橋無奈地搖頭,有些哭笑不得地扭頭去看他們留在不遠處的那三匹馬:「我們是趴下了,但馬還在那兒站著呢,哪怕是近視眼都能看到這裡有三匹大馬好不好!」
鄭蒼穹壓低聲音道:「別動,別說話,她們過來了,想想辦法!」
那兩個女人離開馬車,一人提著弓箭,另外一人提著長刀,沿著河對面的岸邊慢慢朝著他們這邊走來,邊走邊低聲說著什麼,似乎在猜測為什麼會有三匹馬出現在這裡。
「往後退,往後退!」連九棋壓低聲音道,「等下我會起來和她們友好地打招呼,最好的結果是她們會和我們對話,不好的結果是她們會攻擊我們,然後會扔掉馬車逃走,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騎馬跟著她們,找到烏拉爾汗部落的營地。」
墨暮橋趴在地上朝著後面邊退邊說:「你想得倒是很全面,但是她們手裡邊有弓箭,蒙古人擅長騎射,萬一來個一箭三雕,我們仨就完了,最好不要亂動,實在不行,等她們靠近先制住再說。」
「放屁!」鄭蒼穹一腳踹在連九棋的小腿上,「隔著一條河呢,她們也不會傻到涉水過來吧!」
此時,兩個女人說話的聲音三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但實在不懂她們的語言,三人也不敢妄動,只得趴在那兒,微微抬頭看著。
就在此時,意外出現了,其中一匹馬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開始用腦袋去頂連九棋的身體,馬的這個舉動,讓對面河岸邊手持弓箭的女人立即意識到草地中趴著人,馬上舉起弓箭瞄準,然後大喊著什麼。
雖然連九棋聽不懂這個女人在說什麼,但也估計到肯定是在問類似「什麼人」的話,立即高舉著雙手慢慢爬起來,同時還用手肘去將那匹黏人的馬給頂開。
就在面帶笑容的連九棋準備開口解釋什麼的時候,看清楚他穿著打扮的那個女人立即朝他射出一箭來,連九棋立即閃身避開,一把將射來的羽箭抓住,隨後道:「喂,不要放箭,我們不是敵人,我們只是想打聽點兒事情!」
連九棋抓住羽箭,讓對面兩個女人吃了一驚,兩人一邊朝著馬車的方向跑去,一邊繼續放箭,而連九棋則在河岸這一邊追逐著,一邊避開女人射來的羽箭,同時大聲呼喊著讓她們停下來。
兩個女人見用箭傷不到連九棋,只得拔腿衝到馬車前,解開套繩,兩人同騎一匹馬,朝著西面狂奔而去。
連九棋正在著急的時候,鄭蒼穹和墨暮橋已經拍馬跑到他身邊,墨暮橋同時將連九棋那匹馬的韁繩扔給他,喊道:「愣著幹什麼!追!」
說完,墨暮橋掉轉馬頭,往後跑了一段時間,給胯下的馬一個助跑時間,然後騎著馬直接跨過了那條小河,率先去追那兩個女人。
等連九棋和鄭蒼穹也如法炮製跳過小河時,墨暮橋已經跑遠,而那兩個女人也很快消失在了對面山坡的脊背之上。
「糟了!師父,快點兒!」連九棋拍馬疾奔上前,但他們的馬因為太疲勞,已經無法盡全力奔跑。
兩人只得眼睜睜看著墨暮橋騎馬消失在山脊背之上,不過很快他們又看到墨暮橋騎著馬跑了回來,緊接著便看到那兩個騎著一匹馬的女人出現在山坡脊背之上,還拉馬停住,立在那兒看著下方逐漸跑遠的墨暮橋。
「搞什麼?」連九棋雙腿一夾,讓馬停下,氣喘吁吁的鄭蒼穹也拉馬停在一旁,疑惑地看著墨暮橋騎馬狂奔回來。
鄭蒼穹喊道:「暮橋,怎麼了?」
「逃——」墨暮橋奔到他們跟前來的時候,根本沒停,直接騎馬從他們旁邊跑了過去,同時扔下了一個「逃」字。
逃?逃什麼?就在連九棋和鄭蒼穹納悶的時候,山坡脊背上突然出現了並排站立的八匹馬。每匹馬上都坐著一個身背長弓,手持長刀,帶著狼首面具的烏拉爾汗部落的戰士。
連九棋和鄭蒼穹傻眼了,站在那兒半天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但那些戰士已經取下了身背的弓箭,對準了下方的他們。
「跑!九棋!快跑!」鄭蒼穹掉轉馬頭,朝著墨暮橋的方向奔去,連九棋遲疑了一下,也立即掉轉馬頭就跑。
兩人的這個舉動,讓山坡脊背上的那些狼首部的戰士微微皺起眉頭。在一個領頭者的指揮下,騎著馬衝下山坡,朝著逃跑的三人追去。
跑到最前方的墨暮橋,眼看就要來到那條小河邊,但他感覺到胯下馬的身子開始晃動,他意識到馬太疲勞了,估計是無法再次跨越那條小河了,只得拉馬停住。
墨暮橋將馬拉停下的瞬間,馬直接倒在了地上,鼻孔中不斷噴出氣來。
墨暮橋摔下馬來,從馬背上拿起背包和必要的東西,抬手伸向騎馬奔來,也朝著他伸出手去,試圖將他拉上馬去的鄭蒼穹。
就在鄭蒼穹抓住墨暮橋手的瞬間,他胯下的那匹馬前蹄一屈,直接撞倒在了地上。墨暮橋眼疾手快,一把將即將栽倒在地的鄭蒼穹抱住,然後原地轉了一個圈,緩解了衝擊力之後,這才將他放下。
連九棋知道肯定跑不了了,只得拉馬停在兩人的跟前,在背包中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出一件像樣的武器來。
墨暮橋從口袋中掏出了個打火機:「喂,你們說,我要是用打火機點燃火,會不會讓這群原始人認為我是火神下凡?」
連九棋和鄭蒼穹一起扭頭看了他一眼,一句話都沒說。
墨暮橋放下打火機:「我只是說說而已……」
很快,狼首部的八名戰士騎馬衝下來,將三人團團圍在河岸邊上,形成兩個圓圈,但並未停下,一直騎著馬圍繞著他們轉著圈,同時用帶有殺意的目光打量著三人。
連九棋騎在馬上,扭頭看著那些面目猙獰、眼中儘是殺意的戰士,輕聲道:「各位,我們不是敵人,只是有點兒事情要打聽。」
就在此時,那兩個女人騎馬奔來,站在外圍大聲說著什麼,緊接著一名狼首部的戰士突然拔刀朝向連九棋,嘰里咕嚕說了一句什麼,又揮舞了一下,像是要讓連九棋做點什麼。
連九棋完全不明白,只得道:「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麼。」
墨暮橋在馬旁低聲道:「我覺得,他們是不是要找你單挑呀?」
連九棋看著眼前騎在馬上的那個戰士,深吸一口氣道:「不會吧?哪兒有不分青紅皂白就打的?」
鄭蒼穹也附和墨暮橋道:「我覺得暮橋說得對,你別忘了你先前連續抓住了好幾次那兩個女人射來的羽箭,大概他們認為你非常厲害,要和你比試一下。」
連九棋聽鄭蒼穹這麼一說,立即朝著那人點了點頭,做了一個揮拳的動作,又指了指那個戰士,同時指了指自己。
那戰士眉頭緊鎖,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將刀一橫,用刀身碰了碰連九棋的手,突然間舉刀就砍了下來。
長刀落下,連九棋擦身避過,同時一把將刀背抓住,厲聲道:「你想幹什麼?」
連九棋抓住那戰士的刀,犀利的動作看得周圍其他狼首部的戰士目瞪口呆,持刀的戰士立即將刀收回,再次揮刀朝著連九棋的手腕砍去,連九棋再次避開,並抓住刀背,同時也明白了,對方不是要和自己單挑,是準備砍下自己的雙手!
「你們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連九棋死死抓住刀背,不讓那人將刀收回去,「我只是來向你們打聽幾個人的,就算聽不懂,也不需要出手就是狠招吧!」
墨暮橋在旁邊聽得連連搖頭,因為憤怒的連九棋說再多也沒用,對方根本就聽不懂,他只要抓住刀不放,不讓對方砍掉自己的手,對方就不會善罷甘休。
墨暮橋只知道對方不會善罷甘休,但沒有意識到連九棋已經徹底憤怒了,原本擔心刑術安危的他,就無比焦急加煩躁,加上眼前這群人完全不講道理,他的忍耐達到了極限。
就在狼首部的那名戰士怒吼著要收回長刀時,連九棋已經抓著刀背將長刀直接奪了過去,然後用刀身直接拍暈了對方,緊接著在馬上一個迴旋,將試圖抬手來抓自己的兩人踹翻后,撲向對方的馬,一拉韁繩,直接衝出了包圍。
剩下的五人也不顧鄭蒼穹和墨暮橋,拍馬就去追連九棋,其中有人也搭弓上箭,瞄準了疾奔向遠方的連九棋。
鄭蒼穹見狀,挑起地上的一柄長刀,提在手中,隨後將刀拋出,直接割斷了一人的弓弦,那人羽箭脫手,憤怒地掉轉馬頭,拔出長刀,朝著鄭蒼穹沖了過來。
鄭蒼穹擺好架勢,站在那兒凝視著衝來的那名戰士。等對方揮刀砍下的同時,他側身避過,同時抓住對方的馬鞍,翻身上馬的同時,用肘部猛地撞向那人的面部,直接將其擊落下馬。
墨暮橋撿起地上的長刀,也跳上一匹馬,與鄭蒼穹一起要去替連九棋解圍,未曾想到,等他剛拍馬要追的時候,一抬眼卻看到遠處的草原上,只剩下連九棋一人騎著馬站在那兒,那些圍攻他的狼首部戰士已盡數倒地。
「厲害。」墨暮橋拍馬慢慢行到鄭蒼穹身邊,「你這個徒弟確實厲害,我估計,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鄭蒼穹看著遠處提著刀站在那兒、環視四周的連九棋,喃喃道:「他不是我一個人的徒弟,他可是九子的徒弟,整個中國就這麼一個。」
墨暮橋感嘆道:「難怪庫斯科公司當年費盡心機都要得到他。」
墨暮橋剛說完,就聽到一陣渾厚的號角聲傳來,再抬眼,看到山坡脊背上不知道何時已經站著一個拿著號角的狼首部戰士。
連九棋皺眉看著那個吹著號角的戰士,隨後也看到從他身後湧出的幾十名騎著披甲戰馬、身負皮甲、持長槍和黑色鐵刀的狼首部戰士。
當那些戰士騎著戰馬如黑色潮水一般衝下的時候,連九棋嘆了口氣,扔下了手中的刀,他知道這次只能束手就擒了,否則下場就是身首異處。
……
地下深洞那艘古船的某船艙內,唐倩柔扔掉燃盡的燃燒棒,重新點燃了一根,高高舉著,看著船艙內那些早已生鏽的鑄鐵箱,還有箱子中裝著的那些古怪的機械零件,終於將憋在胸口中的那口氣吐了出來。
「媽,找到了。」唐倩柔朝著船艙外喊著,剛剛睡醒不久的唐思蓉慢慢走進來,手中還提著一個馬燈。
如果不是因為唐思蓉極力阻止,恐怕唐倩柔昨晚就已經將整艘宋船徹底翻個遍。
唐思蓉站在那兒喘著粗氣,因為洞穴中氧氣含量過少,她這個上了年紀的人顯得十分吃力。
唐思蓉將馬燈高高舉起:「我說了,船在這裡又不會跑,不用這麼著急,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休整,恢復精力,疲憊的身體會拖垮大腦,讓人失去最準確的判斷力。」
唐倩柔對母親的話不以為然:「你知道你們九子當年為什麼除了《九子圖》,毫無建樹嗎?就因為你們不積極,不主動。」
唐思蓉走到一口鐵箱子跟前,仔細看著其中的那些古怪物件:「當你知道某處存在某個遺迹時,你需要做的是長期的研究,做充足的準備,因為遺迹沒有腳,不會跑掉,就算有人先你一步,在那些人沒有充分準備的前提下,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這是經驗之談。」
「是嗎?」唐倩柔說著的時候,發現了船艙一角有一根已經失去了光芒的熒光棒,上前撿起來,扔到唐思蓉跟前,「你看,有人來過了,先我們一步,占沒占我們的便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失去了先機。」
唐思蓉看著那根熒光棒,用腳踩住:「很明顯是你的人,熒光棒上沒有灰塵,沒有太明顯的損壞痕迹,別擔心。」
「我知道。」唐倩柔四下找著,走到最裡邊的那個隔間船艙門口的時候,原本想抬手去推門的她,發現帶著灰塵的門上有一個手印,她打開頭燈仔細看著的時候,門突然間開了,一個腦袋已經被擰了180度的傭兵屍體倒了出來,直接砸在船艙的地板上。
唐倩柔下意識後退一步,低頭看著那具傭兵的屍體,一旁的唐思蓉則舉起馬燈,照著從裡邊走出來的一個渾身帶傷的中年男人。
「阿樂?」唐倩柔看清男子后,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笑道,「太好了,你還活著。」
「僥倖……」阿樂走出的時候,還將躲在裡邊的另外一個人也帶了出來,唐倩柔看清楚阿樂牽著的人是蘆笛之後,顯得更高興了。
唐倩柔道:「太好了,你們倆都活著!」
蘆笛用一種憎恨的眼神看著地上那具傭兵的屍體,也不願意去搭理唐倩柔。
唐倩柔從蘆笛的表現中意識到了什麼,直接問道:「他們試圖傷害你們?」
「不是我們,是蘆笛,這些雜碎還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傷害我。」阿樂靠在船艙一側,摸出剩下的半支煙點燃,「這傢伙和其他四個雜碎,準備侵犯蘆笛,我剛巧撞上了,一時沒忍住,就把他們都宰了。我實在不明白,在經歷了雪暴,又處於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他們竟然還有那種心思?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雇這些廢物?」
「你說誰是廢物?」古拉爾的聲音從船艙外傳來,阿樂只是冷笑了下,也不抬頭去看,蘆笛則立即靠緊了阿樂,擔心古拉爾的報復。
古拉爾慢慢走了進來,面色冷峻的他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后,拔出槍來對準了阿樂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