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畫中的聖物
鄭蒼穹、連九棋、陳泰東、墨暮橋、托爾烈、馬菲、庵古以及自己,刑術在腦子中不斷重複著這些名字,他擔心這些名字會在接下來所經歷的事件中陸續消失,甚至他腦子中還冒出了「如果部落首領能讓我們離開,我就立即帶著所有人返回中國,再也不去尋找什麼奇門」的念頭。
不過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現在我有幾個疑問,必須要搞清楚。」靠在一側的刑術看著眼前的眾人,「第一,庫斯科公司幕後的老闆到底是誰,肯定不可能是唐思蓉、唐倩柔和萬清泉。從他們這次雇傭了古拉爾這批雇傭軍,又找來了阿樂和蘆笛兩人便可以看出,他們並不相信幕後老闆,似乎想搶先一步找到奇門。第二個問題,幕後老闆如此強大,為什麼不派人來制止唐倩柔等人?」
刑術說完,問:「各位,你們對這兩個問題,有沒有自己的見解?有,就說出來,沒有,我就繼續。」
眾人互相對視著,就在刑術準備繼續的時候,墨暮橋開口道:「庫斯科公司的幕後老闆就在九子當中,這一點我們現在可以肯定,也不可以肯定。因為我們所分析出的線索,從某個角度來說根本站不住腳,無法支撐這個老闆就是九子之一。但是反過來,只有九子當中的某個人才有這個能力和機會來創建庫斯科公司,因為庫斯科公司是靠著九子的力量才得以壯大,而九子當中沒有一個人甘願成為他人手中的提線木偶,大家同意吧?」
大家都點頭,墨暮橋又道:「所以,我們現在首先假設幕後老闆就是九子之一,現在我們先用排除法。首先排除唐思蓉和萬清泉,他們的所作所為與幕後老闆的行為相悖,也可以說,他們是被幕後老闆利用,並且他們一定知道幕後老闆的身份。那麼九子當中還剩下七個,在這七個人當中,青肚皮馬歸遠、佛山雀葉素心、開山豹蔡拿雲、銅長城伍自安都已經死了,加上唐思蓉和萬清泉,一下子可以排除六個人,算下來只剩下三個人了。」
馬菲道:「再排除鄭老爺子和陳師叔,那明顯就是幽州王錢修業了。」
「不!」陳泰東立即道,「不能排除我們,我們一樣也有嫌疑。」
陳泰東這句話一出,鄭蒼穹立即點頭道:「沒錯,我和泰東也有嫌疑,而且嫌疑很大,首先我多年沒有離開過精神病院,泰東也一直在監獄當中,但這也無法說明什麼。從某個角度來說,我和他是徹底自由的,可以在精神病院和監獄中操控外邊的一切。」
「還有……」刑術遲疑了一下,又仔細想了想,才道,「從萬清泉假死的事情來看,那些死了的人,也可能都還活著,這只是他們所使的一個障眼法,說不定幕後老闆就隱藏在已死的那些人當中。」
馬菲嘆了口氣:「這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
墨暮橋盯著地面:「我們還可以反過來推測,也許幕後老闆是與九子有直接關係的人,或者是九子的親屬或者徒弟。比如說唐思蓉的女兒唐倩柔,或者鄭兄的徒弟連九棋,或者是和他們有其他親密關係的人。」
連九棋點頭:「沒錯,從大局來看,我也是有嫌疑的人。」
馬菲很是苦惱:「這樣一來,原本縮小的範圍不就擴大了嗎?這根本就無法推敲和分析。」
墨暮橋看著馬菲道:「包括你都有嫌疑,還有我,任何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刑術點頭:「我同意暮橋的說法,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馬菲道:「這麼說,在座的除了刑術和托爾烈大哥,其他人都有嫌疑。」
鄭蒼穹點頭:「對。」
托爾烈完全插不進嘴,只得坐在一側靜靜地聽著。
刑術道:「好了,我就繼續說其他的關鍵疑點了,第三個關鍵疑點,那個庵古到達中國之後,是誰接納了他,教會了他那麼多知識,這個人我估計也是咱們這個行當中的人。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也許與幕後老闆有關,也許與九子有關。當然,我完全不相信庵古遇到那個人是巧合,但我也不明白,如果不是巧合,這個人又是通過什麼渠道知道庵古會離開金雕部落?」
墨暮橋聽完道:「這個問題,我們沒有絲毫線索,繼續下一個疑問。」
刑術點頭,又道:「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刑仁舉留下來的線索是不是真的指向四季山,我總覺得有問題,太遙遠了。如果真的是指向四季山,那麼刑仁舉就肯定去過四季山,對吧?在那個時代,從中國到四季山,少說要走半年吧?加上來回的時間,準備東西,路上遭遇的意外,還有在山中耗費的時間,全部加起來得一年。也就是說,在刑仁舉的職業生涯中,他至少有一年是處於『人間蒸發』狀態的。但就我們現有的資料對刑仁舉的了解來看,刑仁舉早年是當警察的,是在一個叫作孝城的地方,當時他還不叫那個名字,而且他後來成為逐貨師,完全就是因為一個叫孝金的寶藏,換言之,也就是奇門,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很大的矛盾點。」
鄭蒼穹道:「沒錯,刑仁舉當年發現孝金是在孝城附近的地方,換言之,奇門也應該在孝城附近。但這個孝城的具體位置在何處,我沒有查出來,就算找到了一些線索,也與後來刑仁舉告訴給徒弟田興安的完全不同。」
「所以呀,眼下只會出現兩個可能性,其一,奇門根本不在四季山,唐倩柔他們搞錯了刑仁舉留下的線索,被迷惑了,找錯了方向。」刑術說得太急,開始咳嗽,馬菲立即端水給他。他喝完之後,緩了一會兒,又道,「其二,四季山中藏著的的確是奇門,並不是什麼刑仁舉所藏的下一步線索。」
「嗯,說得沒錯。」墨暮橋使勁點了下頭,「但也是廢話……」
刑術忍不住笑了笑:「對,是廢話,但也是事實。我們要想繼續的話,就必須先去金雕部落找到烏拉爾汗部落丟失的聖物,然後再回來準備去四季山,我們現在唯一有的籌碼,就是庵古。」
托爾烈看著刑術,想了想道:「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們,也算是個好消息吧,不過前提必須是你們找回聖物之後。」
眾人都看向托爾烈,托爾烈看了一眼帳篷的門帘,一字一字道:「如果我們真的能把聖物帶回來,那我就有很大的把握,從我父親那裡將狼牧借出來。」
眾人一驚,連九棋忙問:「還有狼牧?」
「對!」托爾烈肯定地點頭,「專門飼養狼牧的就是狼首部的人,但狼牧有自己的領地和巢穴,並不在營地這裡。」
鄭蒼穹問:「在哪兒?」
托爾烈道:「達達湖附近,具體位置只有狼首部的人才知道。」
刑術也問:「如果找回了聖物,你父親真的肯借我們嗎?」
托爾烈點頭:「當然,聖物對部落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比這裡所有人的性命都要重要。」
刑術又問:「既然是這樣,當初為什麼會被金雕部落的人奪走,你們又為什麼不奪回來?」
托爾烈解釋道:「原因有三個。其一,金雕部落易守難攻;其二,最擅長與金雕戰鬥的狼牧數量減少;其三,部落戰士的人數也不及對方。」
托爾烈說完,眾人又陷入了沉默。從托爾烈的話中,大家更加清楚,就憑他們的力量去金雕部落找回聖物,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連烏拉爾汗部落這麼多人,這麼強悍的戰鬥力都無法奪回聖物,更何況是他們?
托爾烈所說的三個難點,也恰好是他們眼下要奪回聖物面對的三個大問題。
許久,刑術又提問:「托爾烈大哥,那個聖物到底是什麼?代表著什麼?是什麼模樣?什麼年代的?什麼質地?又有什麼作用?」
刑術問了一連串關鍵的問題,托爾烈沉思了許久之後,問:「我最後問你們一次,你們是願意去金雕部落取回聖物,還是選擇進入雪暴當中?」
刑術環視眾人一眼,大家都挨個兒點頭,刑術這才道:「大家都同意去金雕部落取回聖物。」
「好吧,」托爾烈起身來,「請選兩個代表隨我一起,去見我父親。」
眾人還沒推選的時候,鄭蒼穹道:「刑術去吧。」
鄭蒼穹說完,陳泰東看了一眼連九棋:「九棋也去,你們兩個有資格代表大家。」
連九棋心中當然明白為什麼這兩位長輩要選自己和刑術,無非就是想找各種機會讓他們父子倆融洽感情,即便是刑術如今還不知道連九棋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沒有人願意將這個實情說出來,因為這件事對刑術來說,並不是一個驚喜,而是一種傷害,一種致命的傷害。刑術會因此怪罪鄭蒼穹、陳泰東,怪罪自己的親生父親連九棋,怪罪所有欺騙他的人。所以,大家只能期盼著刑術與連九棋之間的父子之情在長期接觸中,因血濃於水而重新顯現,讓刑術自己去感覺,去發現。
可是,熟悉刑術的人,特別是馬菲,又很擔憂刑術根本發現不了,甚至有可能最終演變成他和連九棋兩人兄弟相稱。畢竟馬菲從刑術對待佘采香、賀晨雪兩個女子的感情中發現,這個無比聰明、幾乎可以稱之為天才的男人,在感情面前,幾乎還是一張白紙,而且會在同一塊石頭上被絆倒無數次。
簡而言之,刑術就是一個高智商、中情商、領導力爆表,個人情感掌控方面卻是負數的怪人。
也許,這與他從小就生活在精神病院有著直接的關係。
15分鐘后,托爾烈帶著連九棋和刑術兩人走進首領大帳之中,並介紹了他的父親烏拉爾汗·盧爾烈·阿巴特給他們認識。
盧爾烈並沒有如他們想象的那樣不近人情不講道理,而是叫人搬出馬扎來,讓連九棋和刑術坐下,還叫人端來了羊肉和馬奶,不過卻讓托爾烈站在兩人的身後,因為他這個俗化者沒有資格坐下,如果不是因為要擔當翻譯,恐怕他都不能待在這個大帳當中。
托爾烈向父親說明了刑術他們答應去金雕部落之後,盧爾烈並沒有吃驚,相反臉上有了些許的笑意,問:「你們有多大的把握?」
托爾烈翻譯之後,刑術看了一眼連九棋,連九棋直言道:「一成把握都沒有。」
托爾烈愣了下,連九棋低聲道:「如實告訴你父親。」
盧爾烈聽完,微微一愣,問:「既然沒把握,你們為何還要去?」
連九棋又道:「我們沒把握,是因為我們對金雕部落、對聖物、對即將面對的一切一無所知,雖然經歷過雪暴,但我們知道雪暴是什麼,重新回到雪暴當中必死無疑。所以,我們只能選擇去金雕部落。」
盧爾烈聽完托爾烈的翻譯,又問:「你們會跑嗎?你們會趁著去金雕部落的時候逃跑嗎?」
連九棋道:「說實話,正常人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跑,我們也一樣。但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從您這裡借到狼牧去四季山,所以,我們不會跑,橫豎都是死,不如死得有尊嚴點兒。」
盧爾烈對連九棋的話很欣賞:「很好!我可以提供給你們必要的裝備,但是,我還是不能因此徹底相信你們,所以,你們必須留下人質,至少留下三個,這樣我才能保證你們不會趁機逃跑。」
刑術看了一眼連九棋,連九棋讓他做決定,刑術道:「我、連先生、墨暮橋還有那個侏儒一同前去金雕部落,其他人留下。」
托爾烈聽刑術這麼一說,忙道:「我也必須去!」
刑術搖頭:「不行,你必須留下來照看其他人,我的傷勢再養兩天差不多可以恢復,但我師父還有陳師叔都上了年紀,經不起折騰。再說了,我們回來之後還要去四季山。」
托爾烈尋思了一會兒,這才將原話翻譯給父親盧爾烈聽。
盧爾烈聽完,眉頭緊皺,用完全不信任的眼神看著刑術:「四個人?你是在說大話吧,你們四個人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金雕部落那麼多人?」
連九棋道:「不要說四個人,就算是我們所有人都去,加上烏拉爾汗部落的戰士,我們也未必是金雕部落的對手。這一點,想必您也心知肚明,所以,四個人和八個人,或者上百人有什麼區別嗎?我們不是去強奪,而是智取。」
盧爾烈聽完道:「智取?怎麼智取?」
連九棋回答:「我們還不清楚金雕部落的情況,只能到時候隨機應變,總之,我們只能想辦法潛入金雕部落,而不是騎馬揮刀衝進去。」
盧爾烈聽完不說話了,只是舉起了杯子,連九棋和刑術也舉起杯子,盧爾烈只是微微點頭,然後喝完了杯中的馬奶酒……
離開大帳之後,托爾烈帶著刑術和連九棋來到外圍的臨時馬場處,指著那裡正在休息的幾十匹強壯的馬道:「到時候我會選五匹馬給你們,其中一匹是用來馱東西的,另外,我父親也說了,部落裡邊的武器你們隨便挑選。」
連九棋盯著那些馬道:「有弩弓嗎?長弓我怕我們用不了,短刀匕首也需要人手一柄,但長刀就算了,攜帶不方便,我們畢竟不是去與金雕部落正面廝殺的。」
連九棋說完,刑術又問:「托爾烈大哥,那個聖物到底是什麼?」
「一柄鐵刀。」托爾烈回憶著,「你們隨我來,在我們部落,有一幅關於那柄刀的畫,如今的烏拉爾汗部落中,沒有人真正見過那柄刀,都只是見過那幅畫。」
托爾烈帶著連九棋和刑術來到另外一個站滿了狼首部戰士的帳篷外,與為首的人交談了幾句后,那人撩開門帘讓他們入內。
當連九棋和刑術隨托爾烈走進帳篷的時候,抬眼就看到一幅牛皮畫掛在中間的巨大畫架上。但兩人並沒有被那幅畫所吸引,而是一眼就看到了那黑得發亮的畫架。
「千年烏香木?」連九棋脫口而出,「難怪我站在帳篷口就聞到了那股香氣。」
刑術走到畫架跟前,聞了聞,又用手輕輕撫摸了下,再用手背靠近那畫架,從上到下滑動著,然後道:「的確是千年烏香木。」
托爾烈不解地問:「什麼是千年烏香木?」
連九棋給托爾烈簡單解釋了一下之後,托爾烈也疑惑地說:「其實我小時候就覺得很奇怪,因為這種東西在部落只有這麼一件,明顯是外來的東西,我也一直搞不懂為何老祖宗要留下來,這與部落定下的規矩相悖。」
連九棋摸出手套戴上,看著那幅畫,盯著畫中的那柄長刀,還有長刀旁邊一連串奇怪的文字:「這是……契丹文?」
刑術看著:「應該是。」
托爾烈湊近看著:「我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我父親說過,上面寫著這柄刀的名字,換成漢語就是『封冥刀』。」
刑術看著托爾烈:「什麼意思?」
托爾烈搖頭:「我也不知道。」
連九棋細看了一陣后,肯定道:「這應該是一柄唐朝時期北衙禁軍在貞觀初年所使用的官刀,有個俗稱叫『百騎刃』。」
托爾烈問:「什麼意思?」
連九棋指著畫上那柄刀:「刀身略寬於平常所說的唐刀,長度也略長,但沒有達到儀刀的長度,刀柄較長,刀柄尾部卻帶著獸頭環扣,從這些來判斷,必定就是百騎刃,也就是唐朝中央禁軍中北衙禁軍在貞觀初年所用的定製兵器,但只用了一段時間,就棄用了,因為太不順手。」
刑術一直盯著那幅畫,半天才說:「唐朝的官刀、契丹文、鑄鐵仙、耶律倍、奇門,如果把這些聯繫在一起呢?」
連九棋點頭:「如果聯繫在一起,做一個大膽的推測,說不定烏拉爾汗部落和金雕部落都與鑄鐵仙有著某種特殊的聯繫,否則這幅畫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還被部落中人收藏了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