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府初遇（四）

4、王府初遇（四）

雁兒此時泡了茶上來，小心翼翼地把茶擺在石桌上，欠身對王爺說了句「王爺請用茶」，便老老實實地退到一旁，眼睛還不住地往孫思朦這邊瞄，想著怎麼她泡個茶的功夫她主子又跪在了地上了，難道是有什麼事惹怒了王爺？

只見王爺慢慢端起茶杯，打開杯蓋，輕輕地在杯口颳了兩下，對孫思朦說：「先起來坐吧！」

孫思朦趕緊從地上站起來，今天這膝蓋怕是要淤青了，晚上得擦點兒葯才行。她有些拘謹地坐回到石桌另一邊的石凳上，想看看王爺的表情，卻又有些不敢。

她對著王爺剛才這一通讚美加感恩，說了這麼一大堆，王爺的表情似乎沒什麼變化，不過倒不像是要追究她的樣子。反正她現在就是受制於人，有一步看一步吧！

綿忻喝了口茶，臉上露出些許疑惑，然後又喝了一口，之後放下茶杯轉頭問雁兒：「這是你主子平日喝的茶？」

雁兒點點頭認真答道：「是。」

孫思朦看了雁兒一眼，又看了看王爺，「王爺，這茶可是有什麼問題？」

王爺把茶杯推給孫思朦說：「你喝喝看。」

孫思朦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長這麼大除了父母，她還沒跟別人喝過同一杯水，誰還沒個潔癖嗎？可此刻王爺的命令她又哪裡敢違抗，只得接過茶杯，還沒等喝，只看這茶的顏色就不對勁兒，再看那茶葉的葉片也有些劣質，一瞬間心領神會。

這雁兒的膽子也太大了，敢拿這種劣質的茶葉來給王爺喝？雖然這茶葉也確實是她從府里領來的份例里的茶葉，可也不能真的就把這樣的茶葉給王爺喝啊！

孫思朦看了雁兒一眼，知道那些奴才也確實因為她一直居於這角落又無寵明裡暗裡在領份例的時候給雁兒受了不少氣，或是以次充好，或是苛扣，或是冷言冷語，這些事雁兒不知道抱怨過多少次。雁兒自己倒是不在乎，只是一直在為她鳴不平，今日這樣明顯是故意的，就是要理直氣壯地把這府里發的茶葉給王爺喝喝看。

按理說，雁兒這麼做王爺也確實挑不出毛病，這茶也的確是府里發給她的，雖然她平時從來沒讓自己委屈著，早在府外買了好茶，可那些好茶畢竟畢是她自己的錢買的，本就不是用來招待王爺的，和王爺也沒關係。可這麼做實在顯得眼光太淺，她們現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合和府里那些奴才置氣，如果被盯上了反而得不償失。

孫思朦心裡雖責怪雁兒惹是生非，但也不得不保她，畢竟她也是好心想幫她出氣。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又將茶杯放下，對王爺說：「奴婢平日里不大喜飲茶，所以對茶葉也不是很了解，這茶好不好，奴婢也喝不大出來。不過想來是不和王爺胃口，不知王爺喜歡什麼茶，奴婢這就去給王爺重新泡來。」

綿忻微微挑眉，「罷了，這也不怪你。只是本王也是許久沒喝到這樣的陳茶了，而且還是不只沉了一年的茶。本王每逢出門辦差的時候，心裡總盼著有一次能在地方官員那裡喝到一次這樣的茶，卻一次也沒如願，他們招待本王的茶往往比本王在宮中喝到的還好。沒想到，本王府里竟是連新杯茶也喝不起了？」

聽到這裡，孫思朦才終於聽出了王爺的口氣中流露出的一絲很難察覺的怒意，她知道他是在感嘆各級官員的腐敗之風。

記得她曾經在歷史課上學過，雖在康熙帝到乾隆帝的時期被稱為「康乾盛世」，而從乾隆帝的晚期開始，已經因為腐敗之風開始走下坡路。嘉慶帝上台後，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鬥倒了大貪官和珅，可這大清的風氣和氣運已經開始呈現積重難返之勢。王爺身為大清過去的皇子，現在的親王，必然也是痛心疾首。

不知為何，孫思朦此刻見王爺皺眉，心中倒突然有些不忍，可能還是因為王爺長得好看吧？這自古美人落淚便讓人心疼，此刻帥哥皺眉也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再說，有句話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王爺對貪官生氣，她這池魚可不想變成烤魚。

於是孫思朦轉頭對雁兒說，「把這茶撤走，去泡一杯棗蜜來，還有，早上不是做了杏仁餅嗎，也一併拿來。時候也不早了，想必王爺也餓了。」

雁兒聽令端起桌上的茶杯，卻走到孫思朦身邊小聲說：「可是小姐，那杏仁餅是留著你明日生辰……」

孫思朦趁著她還沒說完趕緊打斷她，給了她一個眼神然後斥道：「還不去快去，再這麼多話，我遲早把你送走！」這死丫頭今天是被人下了蠱了嗎？是想活活氣死她吧？

雁兒見她真的動了氣，趕緊一溜煙跑了。

孫思朦有些尷尬地轉頭看向王爺，王爺此刻卻突然笑了起來。不是微笑，而是真正的笑出聲來，眼睛笑得彎彎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剛才還對本王叩謝，一轉眼就用陳茶招待本王，現在更是連幾塊點心也捨不得給本王吃，你這忠心本王實難體會地到啊！」

孫思朦趕緊又下跪道：「是奴婢治下無方，請王爺恕罪。還請王爺念在雁兒年幼不懂事，又一直只在這杏園裡服侍沒見過世面，寬宥她這一次，奴婢一定對她嚴加管教。」為了雁兒這個死丫頭，不得不得不又下了一次跪，她這一天跪的次數比一年跪的次數還多，看今天晚上不罰死她。

這一次，王爺倒是沒命令孫思朦起身，而是他自己起身把她扶了起來，還帶著些笑意對她說：「不是說虱子多了不怕咬嗎？你們這錯犯得多了，本王倒也不知道該從哪一處開始罰了？這丫鬟雖不懂事是真，對你倒是忠心的很，你獨自居於這裡，有個忠心的奴才倒也好。一會兒本王倒是要嘗嘗你這杏仁餅，若是真的好吃，今日便都不罰了吧！」

被王爺這樣溫柔地扶起來，還和王爺站得這麼近，弄得孫思朦一時竟有些害羞了。這樣的距離和接觸要是放到現代算個什麼事兒？這麼現在的她倒覺得這麼曖昧？這可能還是王爺長得過於好看了的緣故。想想看，即便是在現代，花季少女要是有個機會和男明星這麼近的距離接觸，還不是得臉紅？沒錯，就是這樣，不是她花痴，就是王爺長得禍害人！

而且，她沒聽錯吧？這王爺是在跟她說笑嗎？說杏仁餅好吃便什麼都不罰了，那要是不好吃呢？不過怎麼可能不好吃，她這杏仁餅可是按馬克龍的規格做的，不可能不好吃。

此時雁兒便端著托盤過來，呈上了兩杯棗蜜和一盤杏仁餅。孫思門看著自己也有杯水喝，覺得這是雁兒今天做對的唯一的一件事，終於記得她主子也是滴水未進，和王爺說了這麼久的話，都渴死了。

孫思朦連忙很殷勤地上前接過杏仁餅的盤子擺好說，「王爺，您嘗嘗吧！」

綿忻看著那一盤五顏六色的杏仁餅很新奇的樣子，重新坐了下來，對雁兒吩咐道：「你下去吧！」

雁兒行禮，嘴上答：「是，王爺。」便帶著些不放心的眼神退了出去，只留下孫思朦和王爺二人。

「你這杏仁餅本王倒是第一次見，怎麼五顏六色的？」綿忻看著一盤花花綠綠看起來完全不像杏仁餅的杏仁餅問。

孫思朦心想那是當然，馬卡龍不就是得做五顏六色的嗎？為了調這些顏色，她可是費了不少力氣，畢竟古代沒有現成的食用色素。她耐心地與王爺解釋說：「這杏仁餅奴婢在做的時候，加了些蔬果的湯汁，就有了這些顏色。這黃色的是加了南瓜汁，綠色的是加了菜汁，紫色是黑米汁，橙色的是胡蘿蔔汁，雖然顏色看起來不同，味道倒是都差不多，杏仁粉的味道重，所以不大吃得到果蔬的味道。」

綿忻隨手拿起一塊紫色的杏仁餅，咬了一口，然後點點頭：「味道倒是還真的不錯，這中間夾得是什麼？」

孫思朦答：「回王爺，是杏醬。」

這算是她完全改良版的馬卡龍，因為沒有現代式的烤箱，只能烤個大概，而中間該夾奶油的，現在也買不到奶油，她自己做了兩次也不太成功，還在研製階段。所以就用了杏醬，酸酸甜甜的倒也不錯。其實她最喜歡的是中間夾冰淇淋的那種馬卡龍，這個要實現還是得一段時日。

「你也坐下，陪本王吃點兒。」

「是。」

「這棗蜜也不錯，也是你自己做的？」

「嗯，是。」

「看來你在這園中倒也沒閑著。」

「……」。

孫思朦心想，沒辦法，這古代的日子太閑了，你要是給她個手機，她保證啥也不做了。

「這園中你可還缺什麼？吃穿用度可還都夠？」王爺邊喝著棗蜜邊問孫思朦。

孫思朦聽著王爺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題，其實知道王爺的想問什麼，他還在計較剛才的陳茶，想問她否受到了苛待。

她雖從未見過王爺，更別提得到王爺什麼寵愛，家中的勢力也是沒法和府中的幾位福晉相比，就連府中的其他幾位侍妾，也是包衣出身，算是王府的家生奴才，身份雖不高，但更得信任。這麼看來，她雖身為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但嫁入王府之後依然是這個王府里地位最低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份仍然是王爺的侍妾，說直白點兒，她是王爺的女人，身份低也是主子。所以，今天王爺看見她喝著可能比這王府里得臉的奴才還差的茶，他沒面子了，他不高興了。

孫思朦心裡很明白，如果這時候跟王爺撒個嬌告個狀，要是還能來幾滴眼淚肯定能收到不錯的效果，但那是下策。如果那樣做，不僅得罪了那幫奴才，還有可能連累了府里的管家和嫡福晉，擔上一個管理不善之則。此刻的她，上策是要讓王爺相信她在這杏園中過得還好，想辦法保住她現在的日子平靜不被打亂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她早就摸索到了一條自己的購物鏈，根本不指著府里這些份例過活。

於是她非常真誠地對王爺說：「多謝王爺關懷，奴婢在這園中過得很好，什麼都不缺，每個月的份例的用度奴婢也都能按時領到。只是奴婢喜甜，自小便不喜飲茶，所以便求了管家把份例里的茶都換成了糖和蜂蜜。奴婢知道這本不合規矩，可這園中只有我和雁兒二人，每月都領了茶卻沒人喝，放在那裡也成了陳茶，太浪費了。王爺若是覺得不妥，奴婢下個月照常領茶葉便是了。」

她見王爺略頓了一下，然後說：「罷了，你說得也有道理，就隨你喜好吧！只是你既然是在這裡靜養的，也該多休息。這做些杏醬，棗蜜之類的事只當個趣兒便好，不要過於疲累了。這樹上的杏兒便再留幾日，待本王差些人來給你摘下來，你斷不能再爬樹了。」

「是。多謝王爺。」

孫思朦此刻有點兒想笑，因為覺得在這王爺心裡，她現在必定是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每日在這杏園中辛勤勞作，想要自力更生的好青年。殊不知，她真的是閑得快要長草，爬樹也是為了鍛煉身體消耗精力。可嘴上她還是得多謝王爺關懷，不然顯得她也太不識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