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管中窺豹(2)
申東俊將門鎖死的同時問:「對不起,我不知道孫秘書長這裡還有客人。」
「自己人。」孫沐言平靜道,「坐吧。」
申東俊坐下,目不轉睛地看著蒙面人道:「既然是自己人,為什麼要蒙面?」
孫沐言冷冷道:「這和我平日內假裝和你不熟是一個道理。」
「明白了。」申東俊下意識點了下頭,「請問秘書長有什麼指示?」
孫沐言看向窗外:「你辦公桌上的資料,你都看完了吧?」
申東俊點頭:「看完了,並且已經焚毀。」
「嗯。」孫沐言應聲,「這次你去奉天,用的什麼理由?」
申東俊摸出一份摺疊好的文件:「奉天方面發現了朝鮮獨立軍的重要成員,但並沒有打草驚蛇,只是盯著,等我過去之後再實施抓捕。」
「朝鮮獨立軍?」孫沐言皺眉,「他們的人數並不多,不足為患,最麻煩的是共產黨和國民黨方面,共產國際都不足為患,畢竟蘇聯人已經承認了滿洲帝國,不過,你這個消息是真的還是偽造的?」
申東俊道:「是真的,其實半個月前就發現了,原本我不打算插手,但這次要去奉天,我必須有一個恰當的理由,否則我們尋找奇門的事情就會被發現,一旦發現,就會前功盡棄。」
「很好。」孫沐言露出微笑。
申東俊發現,他與孫沐言的對話過程中,蒙面人一直沒有插嘴說話,而且一直閉眼,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毫無生氣可言,這讓申東俊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同時也感覺到有那麼一絲絲寒意。
許久,孫沐言又道:「只要找到奇門,復國有望,咱們再也不用卑躬屈膝。」
申東俊遲疑了一下道:「秘書長大人,我依然對奇門中的寶藏抱著疑問,我不相信裡面所藏的東西真的可以讓我們建立一支足以光復大清、光復朝鮮的軍隊。」
孫沐言看向申東俊,卻說:「我同時也懷疑你的目的,不管怎麼說,你有一半的朝鮮血統,但是,平日內你表現得相當厭惡自己的朝鮮身份。雖說你還有個朝鮮名字,但這也是被迫的,因為日本情報部門的上層根本就不相信你,所以不讓你使用日本名字。也等於說,不給你機會融入他們,他們很聰明,知道你是個危險分子,所以,你這些年,在對付朝鮮獨立軍方面,比日本人還狠。我知道,這些事情你都是在演戲,但是不是有些演得過頭了?我記得你今年年初還寫過一篇文章,在文章裡面你大肆抨擊金九(后被稱為朝鮮國父),說他才是真正的朝鮮賣國賊,但你過火了,演過火了。」
申東俊搖頭:「我和金九、李奉昌(1932年曾在日本東京刺殺日本天皇未遂)、尹奉吉(曾在上海虹口公園投擲炸彈,炸死日軍大將白川義則)、李承晚他們這些人都不一樣,我希望建立一個強大的朝鮮帝國,而不是一個柔弱的、任人欺凌的藩屬國!」
孫沐言笑道:「你母親要是聽見你所說的這番話,一定很高興,因為她體內畢竟流淌著朝鮮王族的血。」
「是皇族!」申東俊糾正道。
孫沐言笑了笑:「對,皇族!」
此時,旁邊的蒙面人睜眼,直視著申東俊。
孫沐言又道:「我已經在自己許可權內為你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要知道在滿洲國的內閣中,真正忠於皇帝的也只有那麼幾個人,其他人都是為了自保而成了日本人的忠實走狗,此事要保密,需要我幫助的時候,你還是按照老辦法來找我。」
申東俊點頭,起身鞠躬:「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孫沐言仰頭看著他:「一切小心,如果我們成功,幾十年後,我們就是各自帝國的英雄,我們的故事將會被世人傳頌。」
申東俊再次點頭鞠躬,開門離開。
離開的申東俊見走廊上空無一人,兩頭都站著穿著風衣戴著禮帽的男子,他知道那是孫沐言的貼身保鏢,這些人都是滿洲國軍隊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曾經也是東北軍中的奇人異士,也難怪孫沐言敢讓他直接進房間,原來這一節車廂全是他一個人的,這個滿洲國財政部秘書長出行的規格快趕上部長了。
度過了漫長的五天等待之後,刑仁舉按照約定的時間趕到了奉天站對面的商店之中,也看到了站在那兒拿著一份報紙的潘佳明,他立即上前買了煙,然後轉身出門。
走到街口,潘佳明叫住他,假意道:「先生,借個火。」
刑仁舉裝作四下摸索火柴,潘佳明同時道:「十間房大街有個基督教會叫『奉天老會』,那裡有座教堂,教堂旁邊有一片民居,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裡。」
刑仁舉拿出火柴給潘佳明,潘佳明點燃之後,順手將疊好的紙條和火柴盒還給他:「地址寫在上面,你自己小心。」
潘佳明隨後道謝,轉身離開,刑仁舉等著潘佳明走遠上了電車之後,這才離開。他知道,自己與潘佳明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可悲的是,在這個時代,他們臨別前,連多餘的話都沒有時間說。
刑仁舉知道,他找上潘佳明,其實給他添了很大的麻煩,也增加了他的危險,原本像潘佳明一樣的地下黨、潛伏人員,身處這種環境中,任何一個小失誤都有可能讓他完全暴露。
潘佳明就是一個生活在敵人槍口下的英雄。
刑仁舉隨後立即趕往了潘佳明所說的地點,按照紙條找到了那個簡陋的閣樓,當他敲開門的時候,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卻不是老態龍鐘的張墨鹿,而是一個不足30歲的年輕人。
刑仁舉愣了下,隨後問:「請問,張墨鹿張老先生在嗎?」
年輕人用犀利的眼光飛速打量了一下刑仁舉,隨後反問:「沒看錯的話,您是我師父的同行。」
刑仁舉一驚,覺得年輕人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也立即察覺到年輕人的身份,問:「請問你是陳汶璟還是陳大旭?」
「果然是師父的同行。」年輕人低聲說了句,然後將門全部打開,閃身到一側,「先生請進來說話。」
刑仁舉走進房間,年輕人將門關上鎖死,刑仁舉看到房間內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其中不乏幾件上好的古董,但更多的都是筆墨硯台、畫紙顏料之類的工具。
「先生好,我是陳汶璟。」陳汶璟用濕毛巾擦了擦手之後,向刑仁舉伸出手去。
「年輕有為,看來你盡得你師父的真傳。」刑仁舉微笑道,「不知道張先生在何處?」
陳汶璟搖頭道:「先生不知,我師父已經仙逝了,但他讓我隱瞞了這個消息,叮囑我們,不管去哪兒,都要散播出我們和他在一起的消息。」
刑仁舉嘆氣:「原來是這樣,節哀。」
「沒事,師父說了,他已經活夠了,再活下去,也只能是個動彈不得的廢人,還不如死了的好。」陳汶璟微笑道,「他很樂觀,所以,我和我師弟也很樂觀。」
刑仁舉點頭:「那好就……」
刑仁舉欲言又止,回頭看著陳汶璟旁邊的一幅畫,所畫的是一株菊花。
刑仁舉看著那幅畫道:「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是元稹的詩。」陳汶璟看著刑仁舉道,「先生,你找我師父是有什麼事兒吧?師父說過,他過世之後,如果有一位姓刑的同行上門,那麼務必要替他代勞答應先生的一切要求。」
刑仁舉先是詫異,隨後點頭道:「張墨鹿不愧是張墨鹿呀,當年不過只有一面之緣,竟都能算到我多年後會找他幫忙。」
陳汶璟抱拳道:「先生,有什麼話請直說吧。」
刑仁舉點頭:「幫我藏一些東西。」
陳汶璟不解:「怎麼藏?」
刑仁舉轉身看著那幅畫:「藏在畫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