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等體檢過後，就是去廠子安排工作，廠子很大很大，來自天南地北的窮孩子們都在這裡上班，有幾千人吧？是電子廠，可裡面到底是做什麼的呢？瘋子完全不去想這些，他想的只是雨晗是否能和他分在一起。
校長說瘋子特別異類，所以教瘋子一會如何向面試員說話，要求他背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謊言，可是瘋子沒有拒絕，因為他明白這個世界需要謊言，需要胡說八道，這是曾經無數人所信奉並告訴他的真理，不然在這個虛偽的世界中，他將寸步難行。
雖然瘋子並不喜歡說謊，因為他在上小學的時候，老師教育他一定要做一位誠實的孩子，可他後來發現，不管是自己身邊的同學，還是老師們，都是謊言連天，更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胡亂冤枉人。
至此，現在的瘋子釋懷了，他也學會了如何去說謊，畢竟說真話很是容易，而說謊更是容易，瘋子隨意向面試員說著不著天際的謊言，說著他偉大的夢想，偉大到就是想在公司里實現他自己的人生價值，說著農村孩子就喜歡吃苦，就是吃苦長大的。
其實當瘋子說完這一切之後，他自己都感覺自己虛偽不堪，不！這並不是他的真心話，他的真心話只是想快點賺到錢，快點贏得雨晗，真的就是僅此而已。可是，這些真心的話語，他將永遠埋藏於心裡，因為任何人都不會去贊同他的說法，認為他是一位迂腐不堪的人。
甚至在此時此刻，因為瘋子他滿嘴的謊言，他都不敢去摸自己口袋中那四分五裂的鋼筆，因為他明白，對於這支特殊的鋼筆而論，需要的只是虔誠，因為它未來是要書寫智慧，智慧可不是謊言，他完全明白。
面試員對於瘋子的人生價值觀非常贊同，甚至說著瘋子是他見過最為優秀的孩子，還在校長面前誇讚了瘋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大家這會看上去都是很開心的樣子，而校長卻將這一切視為做人的準則，因為人就該圓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有這樣，才能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中生存下來。
可是瘋子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校長口中的世界會是一個複雜的世界呢？難道是因為大家都說了謊言，所以導致整個世界開始變得虛偽不堪，大家都不知道對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所以彼此進行防備與算計，所以整個世界才開始變得複雜嗎？
不！其實瘋子完全不理解這些東西，他最多也就只能猜出這麼多而已。但不管瘋子他到底能猜想出多少來，總之，他還是開始培訓了。
在培訓的過程中，一位老闆的情人，當然，既然是老闆的情人，這按照正常而論的話就是女人了，她年齡不大，大約二十來歲，可濃妝艷抹，這令瘋子他甚是討厭。不過，公司里的任何人，哪怕是領導級的人，見到這位姑娘那可都是必恭必敬，顯示出這為姑娘在公司里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
老闆的情人讓瘋子他們這批學生們，做一個自我介紹。大家都說得繪聲繪色，即便是他們完全不懂得的領域，反正這些學生們都能隨口說出，就好像他們自己真的就懂得某個領域一樣，就像根據瘋子所知，自己班上的一位腿有些問題的男孩，他自己原本就不會踢足球，而他在做自我介紹之時，竟然說著他自己踢足球很厲害，甚至別人還誇讚此人愛好非常好。
等輪到雨晗自我介紹的時候，雨晗也是滿嘴的胡言亂語，總之不著天際。而在輪到瘋子他的時候，瘋子在內心中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決定此刻不是向老闆的情人介紹他自己，而是向雨晗介紹他自己。
所以瘋子的自我介紹很是簡單：「我叫瘋子，我沒有愛好，什麼也不會，我想賺錢，變成有錢人。」
瘋子此話一出，原本吵鬧嬉笑的房間里，一下子鴉雀無聲，甚至還可以看到老闆情人那似尷尬至極的表情，的確，老闆的情人此刻很是尷尬一樣，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為所有的學生都在看著瘋子，也包括雨晗。
老闆的情人為了化解這種尷尬的氣氛，所以說著，所謂看書，寫字、乃至是打遊戲都算是一種愛好啊，怎麼會什麼愛好都沒有呢？所以要求瘋子重新組織一下他自己的語言與思路。
瘋子繼續說了實話，因為雨晗在看著他，雨晗的雙眼裡閃爍著非常令人迷醉的光亮，瘋子決定，依舊不再撒謊，所以他開口：「我的愛好是，抽煙、打架。」
眾人皆驚，老闆的情人再次尷尬，所以苦笑連連，瘋子並不知道此刻這些滿嘴胡說八道的人，到底是怎麼看待他自己的，而他只是想著讓這最為真實的話語，傳達至雨晗的心扉之中。
不過，瘋子失望了，因為雨晗轉過了頭，或許對於雨晗來說，此刻的瘋子就像一個真正的瘋子一樣，完全是一位不可理喻之人，而所有的同學們此刻可能也是如此想著。
老闆的情人無奈，說著希望瘋子再次組織一次他自己的語言，或者說想想他自己小時候到底有沒有什麼夢想，比如說長大了到底想做什麼之類的，隨便說說就行。
瘋子不願意說出曾經那塵封的夢想，因為那夢想對於這個世界中的所有人來說，太過滑稽,太過荒謬，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可是瘋子又明白，他自己就只是他自己，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他也就只能是他自己，他就是如此理解的，即便所謂的謊言說到天花亂墜，這也是完全無法改變曾經已經發生過的事實真相。
所以瘋子隨即又是開口：「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一位科學家，未來設計製造一種宇宙飛船，去遨遊星空。」
這下子，真的有同學笑出了聲，即便就是老闆的情人都笑出了聲，整個房間里的氣氛極度尷尬，老闆的情人為了緩解這種尷尬，所以說著小時候異想天開，這不正是所有孩子不成熟的表現嗎？而現在大家都長大了，都出來工作了，所以也就該變得成熟了，說這種想去星空遨遊的夢想，是完全不切實際的，所以應該像一位正常人一樣，如何做一位對公司，對社會有用的人才。
甚至老闆的情人也為了不讓這種尷尬繼續發生，所以她滿臉微笑中命令瘋子坐了下來，不要站著了，說站著很累的，雖然她如此說了，可同學們依舊笑著，甚至包括雨晗。
對的，瘋子不是第一次接受到這種諷刺與嘲笑，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很是委屈，一種完全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滋味的委屈，總之很是難受，就像心臟突然缺失了一塊，覺得很空很空。
接著老闆的情人再也不敢讓瘋子起來說些什麼了，而是去和其他的同學們交流，討論著別的一些什麼，而瘋子的內心世界卻是思緒萬千，甚至都不知道他自己到底該想些什麼。
最終在老闆的情人要離開這裡之時，她突然就問大家，到底對這家公司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發問，她一定會非常仔細且認真地回答大家的所有問題。
瘋子像一位虔誠的學生一樣，舉手，大家都是一驚，然而老闆的情人明顯不想讓瘋子提問，可大家都沒有舉手，這是因為校長交代過，不要去給領導提問題，什麼事都不要問，不要讓公司的領導們覺得你們很煩，甚至是很無知，這樣領導就會開除你們。
但瘋子不吃這一套，現在的瘋子很是真誠，他就像一位真正的瘋子一樣，而老闆的情人一看只有瘋子一個人舉手，所以也就沒有了辦法，這就讓瘋子起身提問。
瘋子依舊是提問的真心大實話：「我沒有找到吸煙室，但我聽說公司有，能告訴我在哪裡嗎？」
這次不僅僅是老闆的情人頭疼了，就是其他的同學們都是展示出一陣頭疼的樣子來，像看著一位真正的瘋子一樣，看向瘋子，其中也包括雨晗。但瘋子完全認為他此刻才是這世界上最為真實的人，他完全履行了曾經上小學時，不管是大人還是老師都教育他的那套真理，做為一位人，一定不能說謊，一定要誠實！
所以現在的瘋子即便就是伸手，摸著他自己口袋中這支四分五裂的鋼筆，他也能問心無愧，因為他提問的就是他自己想知道的，完全沒有對在場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進行任何形式的敷衍。
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瘋子他想像中的樣子，老闆的情人竟然告訴瘋子說，抽煙是不對的，公司里不提倡員工抽煙，而她也並不知道吸煙室在哪裡。總之，最後是老闆的情人對瘋子進行了好大一會兒的教育，主要就是吸煙有害健康。
直到這次培訓結束后，瘋子的幾位同學們才告訴他說，怎麼能問領導這樣的問題呢？大家誰不知道那是老闆的情人啊？要是胡亂問問題，直接被開除了怎麼辦呢？更是這些同學們還說著，當瘋子他問出吸煙問題的時候，他們都為瘋子他捏了一把冷汗。
哦？原來所謂的真心話就是胡言亂語啊？原來這就是外面的大世界，至此瘋子搖頭，苦澀中微微一笑，因為瘋子現在將要獨自一人，在整個廠子里開始，到處尋找吸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