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過了一會兒,老闆巡視,可瘋子知道老闆在巡視些什麼,因為公司里走了太多的人,此刻的整個公司看上去空了好多好多,就說目前老闆站在瘋子這間小屋子的門口吧。
老闆他的眼中雖然似乎是在看著瘋子喝酒,可瘋子卻明白,老闆只是在看這裡暫時沒有人操作的電腦罷了,原本這裡煙霧繚繞,原本這裡嬉笑吵鬧,老闆他就不得不前來維持所謂的紀律,而現在完全不再需要維持所謂的紀律,因為這裡靜到可怕,甚至鍵盤聲響和滑鼠聲響,聽上去都是如此的孤獨一般。
老闆搖頭輕輕微笑,不知道是在笑些什麼,但瘋子卻聽到了老闆轉身之後,那道長長的嘆息聲。
而所謂的生活,所謂那追逐夢想的旅程依舊在繼續,發生在我們這個世界中的每一個角落之中,瘋子這裡只是巨大冰山一角一角都不到的地方,而就這一點點的地方,竟然可以令人如此悲傷至心酸,可想其他地方的情況如何。
晚上下班,瘋子他依舊喝著白酒,依舊用中性筆在記錄白天甚至是目前所在發生的事情,可是白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至少他床頭上這滿塑料袋的香煙,似乎都在訴說著故事真的好多好多,只是,這一刻瘋子他起筆的瞬間,卻又不知該從何寫起。
咕咚咕咚,瘋子又喝了幾口酒,一下子又覺得他自己的腦袋暈暈乎乎的,或許唯有如此才能將白天那些發生的所有故事,全部寫清楚吧?不!其實瘋子他明白,他自己寫出來的文字,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認識,可是?他似乎又明白這些文字正在訴說著些什麼似的。
瘋子的室友也減少了好幾位,那些已經空掉的床鋪靜靜地還在這裡,似乎在訴說著它上一任主人,乃至上上一任主人那心酸至極的逐夢故事,可是這些已經空蕩蕩的床鋪,它的上上一任主人到底是誰呢?瘋子他慌亂中翻找著自己的筆記本記錄,可是?怎麼也無法找到任何記錄,是他自己忘記記錄了嗎?
而正在這個時候,瘋子的一位室友開始向瘋子說著,他們方才經過了短暫的商量,準備重新租一個房間,因為這裡目前的租戶少了一些,那麼每個人每月的租金就會大幅度增加,所以想租一間比這裡小,還要比這裡更加便宜的房間。
瘋子出神中聽著室友的提議,又是點燃一支香煙,看著滿地依舊的煙頭,看著那些酒瓶,甚至還有一瓶中至少有多半瓶白酒,哦,這半瓶白酒的主人床鋪已經空了,此刻床鋪上真的空到可怕,冰冷至極的鐵架子,還有那看著都令人覺得冰冷至極的破木板,可是這半瓶白酒的主人到底是誰啊?瘋子他冥思苦想,可這似乎怎麼也想不起來似的。
嘶……
瘋子嘴巴里發出一陣怪聲,然後打了一個寒顫,渾身的雞皮疙瘩驟然而起,哦,真的要冬天了,大城市的冬天,或許比農村更冷吧?
而瘋子的室友這會還在等著他表態呢,瘋子只是笑笑,然後為了驅逐這股透心的寒意,直接咕咚咕咚又喝了幾大口白酒,一下子烈火灼心,這感覺真是太過美妙,至此,瘋子這才淡淡微笑著說:「我隨便。」
室友們聽了瘋子的話以後,這好似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一般,他們或許方才還在思考,若瘋子不加入他們的行列,他們肯定又要多平攤一個人的房租,而這對於工資並不高的他們而論,其實,真的是種巨大的負擔,難道那些錢用來買煙抽,買酒喝,不好嗎?
所以室友們現在開心了,他們決定明天就找房子,而瘋子什麼都不用管,只需要住進去就行,因為他們也知道,瘋子付得起房租。
可是瘋子目前正在想的事情卻是,這些工資不高的室友們,為什麼不和其他人一樣選擇離開這裡呢?為什麼還要委屈在網路公司呢?難道是為了某一天能在網路公司里飛黃騰達不成?瘋子對此很是迷惑,所以就像一位沒心沒肺的惡人一樣,詢問他們,觸及了他們內心中最為薄弱也是最為痛苦的地方。
原來,他們並不是不想離開這裡,他們想,真的很想很想!只是他們手中的錢不夠,離開這裡之後首先就要找到工作,而現在中介所最便宜的工作都要八百塊錢的中介費,他們手中沒有這麼多錢,再一個就是,天知道新工作會不會很好呢?或許新工作比網路公司的這份工作更加糟糕,這還真的也說不定。
是啊,瘋子曾經認為大城市的工作都是非常體面的,每天都在富麗堂皇的地方上班,穿梭在璀璨到令人目眩的美麗大城市之中,可事實情況卻並非如此,這裡的人都是委屈求全,都是在以一種絕對的自欺欺人的辦法,真的就是可以說,在苟且偷生,而也不知道從曾幾何時開始,大家都不再相信所謂大城市的工作是種幸福,大家寧可相信所有說大城市工作好的人,都是胡說八道,所有大城市的工作都是地獄。
可為什麼這樣的領悟竟然會出現在一群只有十七八歲的人身上呢?是世界錯了?還是社會錯了?亦或者是此刻宿舍里這群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做錯了些什麼嗎?其實,瘋子根本找不到原因,所以他只是默默地抽著香煙,將這一切的一切,全部全部,用手中的中性筆,用著難以辨認的文字,輕輕地記錄在筆記本上而已。
或許是瘋子他記錄時所用的時間太久了吧?也或許是室友們煙抽夠了,亦或許是室友們的酒喝足了,所以說著要休息,明天繼續努力!一定一定要非常非常努力!
破爛不堪的鎢絲電燈,在這璀璨至極的大城市中,在這又是破舊不堪亦滿地狼藉的大城市的小出租屋裡,頓時熄滅,甚至還在熄滅的瞬間,勾勒出了它最後那鎢絲的環形形狀,看上去都令人覺得傷感。
瘋子躺在沒有電熱毯的被子里,蜷縮著,因為很冷,拿出他正在充電的手機,看到上面的時間竟然是凌晨三點十五分,真是可怕的時間啊!因為還有不到五個小時他就得出現在網路公司的電腦面前,而這個房間里的所有人,都必須出現在那裡,繼續所謂的努力。
瘋子傻傻中又是翻看著手機上的通訊錄,其實只有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備註名是至愛,可至愛是什麼意思呢?顯然瘋子他自己並不明白這兩個字到底是什麼含義,可他卻在想像著,是否這位他自己所至愛的人,此刻是否在上夜班呢?他是否能撥打一個電話呢?是否可以聽到那令他每一夜都會被心痛穿越的止痛聲音呢?
不!瘋子明白,他不能撥打,現在可是深夜,一定會被雨晗討厭的,可是瘋子又明白,即便他是早晨七點左右,或者是晚上七點左右撥打這個電話,一樣會是被雨晗所討厭。
呵呵,咕咚咕咚,瘋子又是喝了幾大口白酒,好似是為了能在這刻利用烈火灼心的感覺,驅散臨冬的寒夜,驅散他心中的無盡思念一般。
……
第二天的工作依舊,而老闆也說著馬上就會重新招一批新員工,再一個即是,瘋子的室友找到了新房間,竟然是利用下班后的半個小時,他們就此找到了,他們不怎麼在乎房間的地理位置,甚至完全不在乎房間的破爛,他們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即是,一定要便宜!
的確,新的房間很是便宜,一個月只要三百塊錢,六個人住,一人每個月只需要五十塊錢,看上去挺不錯的,而且瘋子也跟隨室友們,看到了這間房子,其實在瘋子看來,這間房子所處的地理位置,還真有些特殊。
為什麼瘋子會覺得這間房子所處的地理位置很是特殊呢?其實這間房子是以鐵皮加泡沫樣子的牆體,在一處大院子里隔出來的,完全就是工地上那些工人們所搭建的那種臨時房屋。只是這處大院子中間,除了一排自來水管和一個大型的公共洗手間以外,出了院子之後,外面的一切景物,乃至房屋結構什麼的,清一色是復古狀態。
更為特殊的是,這些所有的復古房屋中,全部都沒有住人一樣,瘋子聯想他自己在黑夜的模糊中看到的這一切,然後冥思苦想,總是想不出個什麼來,接著在臨走前突然看到了幽深而黑暗小巷門口的牌子,哦,原來,這裡竟然是一處古鎮,而且還有一條臭味不是很大的護城河在邊上,風景極其秀麗,至少對於滿是高樓大廈的大城市來說,這裡絕對就是一處風景秀麗之地。
瘋子發現了這特殊的情況,他暗自而笑,古鎮?呵呵,一定擁有更多的故事,一定擁有別樣令人心情愉快的環境,所以瘋子對於這處房間,雖然它是工地上的臨時房屋,不過對於它周邊的情況,完全可以說,非常滿意。
甚至回到原來的宿舍后,瘋子還喝著白酒,與他的室友們討論起了新房間的好處,而室友們完全搞不清楚,以前寡言少語的瘋子,為何今夜如此興奮,所以他們聽著瘋子口中所言的那些所謂的風景秀麗,但他們完全不在意,他們只是在意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人一個月只需要交五十塊錢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