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室友們還是在聊天，但是比起剛剛放假那幾天的話題，這幾天的話題逐漸跳轉至網路公司，或許是因為後天就要開始上班了吧？至於網路公司，很是明顯，無數人嚮往中的公司乃至工作，無數人想像著這裡的美好，想像著舒坦地玩著遊戲，幻想著金錢的味道。
不過，看著地上到處的煙頭，到處的白酒瓶，甚至是這群已經似乎十幾天沒有洗臉刷牙的墮落之人，聆聽著這群墮落之人，正在訴說著苦難與絕望，又在祈禱著美麗的明天。不住思考著，如何才能在遊戲里碰到運氣，所以又開始抱怨，怨天尤人，這就是網路公司員工們的日常，要是那些站在網路公司外面的人，幻想著這裡的人，他們看到此時此刻的此景，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只是，不管網路公司外面的人，看到這裡他們會有什麼樣的感想，總之瘋子只是在靜靜地記錄著，記錄著這個廣袤世界一角中的一角，乃至昨天與現在，正在發生的所有事情。
等瘋子他記錄完之後，這又是發現，所有的室友們，即便就是抱怨著網路公司，即便就是怨天尤人，這也是會困，會累的，所以他們早已入睡，只留下地上一地這凌亂至極的煙頭，還有東倒西歪的酒瓶，當然還有幾個洗臉盆中，那十幾天都沒有挪動過，此時早已冰凍的毛巾，似乎都在訴說著這裡令人迷茫的故事。
瘋子靜靜中抽著香煙，看著眼前的一切，聽著外面的寒風呼呼聲，甚至還有那滴滴答答的雨聲。對的，現在外面的世界，早已不再是細雨朦朧的煙雨江南，是傾盆大雨一般，又是凜冽寒風呼嘯的世界。
至此，瘋子感慨，卻又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感慨些什麼，是外面的寒風，還是那從天而降的雨？或許是，或許也都不是，總之，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著簡訊，因為他除了收到移動公司的簡訊以外，還收到了至愛的簡訊，簡訊的內容很是簡單：沒錢，沒有回家，今天上班了。
是的，僅僅只是短短的十幾個字而已，可這短短的十幾個字，似乎又帶著某種奇特的魔力一般，令瘋子他不知道開心了多久，乃至失魂了多久，甚至浮想連連了多久，對的，雨晗對於這些一無所知。
所以瘋子他又是重新點燃一支香煙，傻傻中抽著，最後煙盡，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中午十二點十八分，然後將手機插在直充上，聽著外面呼呼的寒風聲，聽著那滴滴答答的雨滴聲，進入幻想，幻想和雨晗見面的那一刻，或者是幻想他自己站在了人們所謂的成功巔峰，回去從那位帥哥手中奪回雨晗？
不！其實幻想只是幻想，也只能發生在幻想的世界中，雖然想要夢想成真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做夢，可瘋子卻明白，他正在做的夢，太離譜，或許也正是因為瘋子他的不自信，才導致失去雨晗的吧？可好像又不太正確，他曾經何時又擁有過雨晗呢？不曾擁有，何以談失去？
入睡吧？睡吧，睡吧、晚上還能去網吧，後天才上班呢。
……
瘋子他們晚上又一起去了網吧，只不過今夜的他們，似乎一個個的都少言寡語，比起之前來，這個網吧似乎已不再是幸福之地，甚至是目前爆滿的整個網吧里，所有人的神色看上去都是很消沉。
瘋子的室友們明白，後天即是煉獄的開始，雖然他們早已疲憊不堪，甚至想到自殺，可沒有辦法呢，還要強忍著傷與痛，即便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他們也要邁出自己的步伐，因為哪怕後退一步，哪怕抽空因為痛苦而哭泣半小時，他們都會落後於其他人，我們的世界，競爭太過殘酷，所有人似乎連哪怕痛快哭一場的時間都沒有。
而這些在網吧中神色消沉至極的人，有些還提著行李，瘋子沒有問他們為什麼而消沉，因為他似乎又明白些什麼，其實這些人基本都是年前向老闆請假，而老闆不同意，所以他們一氣之下就只能自離，每一年的春節過後，大城市，尤其是工業區，這樣的人非常多。
他們為了與家人度過一個春節，沒有聽從老闆的安排，因為不配合工作，所以也有被直接開除的。當然，他們可能也損失了半個月以上的工資，很顯然，老闆就喜歡他們自離，比如初四開工，沒有到公司的人全部算自離，自離的話？這個很嚴重的，至少半個月工資老闆不會給他們。
那麼？這是春節的錯了？瘋子想肯定是春節的錯，怎麼會是各個公司老闆的錯呢？老闆不但以這種辦法開除了很多員工，還不用將那高達半個多月的工資發給他們，老闆可是賺了錢，而又回到他自己的家過了春節，這不但過了春節，還賺了錢的老闆，怎麼會是錯的呢？畢竟我們這個世界中，只要能賺到錢的事情與做法，一定就是正確的，也唯有正確的人，才能做出這種正確的事情來。
不過，瘋子看到目前在網吧里，提著行李消沉至極的人群，他們甚至都不開機上網，這樣可以省錢，因為他們剛從家裡再次來到大城市中，身上怎麼可能會有很多錢呢？或者說，他們工作的時候也不見得身上有很多錢，他們可不是瘋子，他們需要給家裡打錢，幾乎是他們所有的每一個月的工資。
瘋子想到這裡，隨即又拿出一支香煙點燃，這就對邊上的麗麗開口：「想吃火鍋不？」
麗麗趕緊拿下她的耳機，原本瘋子認為她正在看肥皂劇，更是如此入神，所以認為她可能沒有聽清楚，正準備說第二遍呢，只見麗麗雙眼裡充滿了美麗的亮光：「好呀！」
瘋子抽了一口香煙，似不知所措地笑著，然後又是開口：「你耳朵真好。」
她也是滿臉的笑意，可卻不像瘋子他方才那樣似的不知所措，竟然是揚著嘴角的微笑。瘋子也是第一次見到麗麗這樣的笑臉，看上去很是可愛的嗎？
只不過瘋子可沒有將他此刻的感想說出口，只是告訴麗麗說，明天下午起來，一起去火鍋店吃，她開心地點頭答應著。
其實這一夜通宵，在後半夜的時候，瘋子又和他的室友們聯機紅色警戒，室友們很是執著，說著非要將瘋子他打到落花流水，打到以後再也不敢吹牛為止，可事實情況卻是，他們四五個人竟然在不帶超級武器的情況下，被瘋子一個人給滅了。
但這些當然不是重要的，因為遊戲的輸與贏只是遊戲而已，瘋子他在意的只是此刻的幸福？不！這幸福似乎已然變味，甚至這整個世界，似乎又要被絕望與疲憊不堪所全部籠罩。
是的，瘋子他明白，甚至他都明白上班以後過不了幾天，他一定會看到一大批的新員工，而這一大批的新員工們，還是個個容光煥發，大肆訴說他們要在網路公司里大展拳腳的未來，乃至無比高傲地宣布著，他們未來的工資是向一個月一萬塊錢看齊，因為他們都盲目地相信著，他們在遊戲里的運氣一定會好到無與倫比的地步。
這對於瘋子來說，簡直就是一個令人心碎的無聊輪迴一樣，因為又很是顯然，這群容光煥發的新員工們，最終幾乎全部將要成為他身邊的這群室友，因為沒有因為，因為這就是事實真相，這就是我們的世界，這就是所謂的殘酷。
瘋子覺得，或許他不該想這些吧？多麼令人心碎啊？所以他繼續和室友們開心地玩著紅色警戒，只是麗麗這次沒有參與，麗麗依舊看著她的肥皂劇，依舊很是入神的樣子。
……
這天的下午，瘋子宿舍里的室友們幾乎都起床了，可又是一片死寂，唯有聽到偶爾的一些對話：你還有香煙沒？給我拿支？我沒有了，你去找瘋子吧。
其實這種對話應該是出現在每個月快月底的時候，或者說每個月的中旬都有可能出現，而現在卻是出現在剛剛過完春節的這刻，所以瘋子認為，這就是一件特殊的例外事件，所以必須記錄在筆記本上。
接著瘋子告訴室友們說，一起出去吃飯，而室友卻說著，沒有錢，不去了，明天去公司吃什麼的，可瘋子卻告訴他們說：「我請客，一起去吃火鍋。」
室友們幾乎全部都是兩眼放光，他們好像什麼話都不能說一樣，他們也不會懷疑瘋子是在說謊，因為瘋子只會在特定的條件下才會說謊，而現在不是特定的條件，所以瘋子並不是在說謊。
大家非常開心中一起穿衣服，然後準備出門，瘋子也喊了麗麗，至於麗麗就不一樣了，還要刷牙洗臉，甚至還用得熱水，這和他們這群男孩子，好像都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中的人類一樣。
總之，瘋子是和大家先到大街上，然後他自己在提款機上提了一千塊錢，而這會，一位室友詢問瘋子：「你過個年，到底花了多少錢啊？」
瘋子想都沒有想：「我年前取了一千塊錢，花完了。」
室友們似乎是想倒吸一口涼氣，可又或許是因為此刻依舊寒風肆襲，所以他們不敢吸，怕冰封自己的呼吸系統吧？所以只能非常尷尬地咧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