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也太難了
蘇小亦努了努嘴,「差不多是這意思。雖然他跟我有婚約,但你要是喜歡他,這些都好說,你覺得怎麼樣?」
蘇小亦雖然在問成黎,但卻一直不敢正面看她,大概是覺得自己把女主寫得太慘了——堂堂山莊二小姐被女配越亦搶走心上人,還落得個家破人亡、受盡折磨含恨而終的下場。
也正因為蘇小亦不敢看她,才錯過了成黎眼中轉瞬即逝的悲憤與仇恨。
這時,囚車在路口轉了個彎,停在官府門口,兩人從車上下來,被押著走入公堂。
腳剛邁過大堂的門檻,便有一人遠遠從後面追了過來,被衙差攔在外面。
蘇小亦聽到動靜,回頭去看,只見那人年紀有些大,但不至年邁,不過鬚髮皆白,顯得滄桑。
如果蘇小亦沒認錯,那麼這個人應該還有一身獨步天下的武功,白髮白髯只是因為舊時練功走火入魔。
蘇小亦給他的設定是:名叫柳浪,曾經是江湖上縱橫睥睨的高手,後來被銅鞍王收入手下,一直隱藏身份,只以王府管家自居。
那人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亮了一圈,衙差立刻撤下阻攔,畢恭畢敬地請他進去。
他步履矯健,快速經過蘇小亦,順便瞟了她一眼,然後徑直走到堂上的林風巒身邊,在他耳側低聲道:「林大人,王爺命老奴帶郡主回王府,還請行個方便。」
「郡主?!她是越亦郡主?」林風巒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姑娘,一身血污,髮髻亂糟糟地垂落,右臉還有鬥毆后留下的紅腫。站在那裡一點都不安分,眼睛四處打量,表情時而欣喜時而詫異。每次她與另外那女子目光相接時,身體都不自覺地打幾個冷顫。
林風巒只覺得自己聽錯了——不是傳聞銅鞍王府的郡主貌若天仙、滿腹詩書,深居閨中、不食人間煙火么?這個怎麼看都沒那氣質啊……
兩人低聲耳語一番,堂下成黎警惕地盯著他們。蘇小亦神色倒是輕鬆,畢竟是她寫的劇情,她自然知道這人的目的是為了將她領回王府。
果然,林風巒和柳管家低聲交談之後,林風巒便示意管家將她帶走。
蘇小亦跟著柳浪走了幾步,快走出公堂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問道:「那我黎姐呢?」
柳浪不明白,「黎姐?郡主指的是誰?」
蘇小亦乾脆走到成黎身邊,「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成黎冷漠地看著她,「我想何時走便何時走,不勞郡主費心。」
蘇小亦尷尬地笑著,她也沒料到和她一起來公堂的人是成黎,但如果成黎被關起來了,就沒人和男主並肩作戰了。
她正在思考該如何把成黎弄出去,就聽到有衙役來報:「大理寺居推丞求見。」
堂上的林風巒眼睛一亮,立刻讓人將居璞請進來。
居璞,字也之——也就是蘇小亦劇本中的男主,大喘著氣在眾人的注視中走了進來,一進門便拱手道:「見過林大人,晚輩來遲了。」
蘇小亦看到男主出場,暗道自己可以撤了,於是裝作沒看見,加快腳步想要離開,卻被他在身後喊住。
隨後,居璞走上前,禮貌問好后,說:「卑職有幾個關於該案件的問題,想請教郡主,不知可否移步後堂?」
蘇小亦有些手足無措,一轉頭,又看到成黎的目光正直直匯聚在居璞身上,眼中滿含著蘇小亦無法解讀的情緒,似是眷戀,似是隱忍,又彷彿若隱若現幾分咬牙切齒。
蘇小亦琢磨著可以藉此機會撮合他倆,於是欣然道:「既然要問話,我黎姐當時也在現場,一起去吧!」然後,她回身對柳浪說:「柳叔,那個……我去後面一下,您要不在這裡歇會?」
柳浪笑著答道:「郡主放心前去,老奴在此候著。」
成黎冷冷地瞥了蘇小亦一眼,沒有反對,徑直邁開大步,走在最前面。
居璞連忙跟上,蘇小亦落在最後,保持著和他們兩到三米的距離。
三人來到後院,成黎在一個房間前停下,一腳踢開門,站在門口對身後兩人大聲道:「進來!」
居璞心中嘀咕:『她怎知此處是官府的審訊房?』
蘇小亦被她這氣勢喝住了,連忙踩著小碎步溜邊進了房中,心道:『為啥我這麼怕她呢?』
門在身後轟然關上,成黎緩緩踱到燭台旁,取下上面未燃盡的殘燭,將燭台握在手裡。
居璞反應靈敏,見此動作,迅速意識到不對勁。然而,還不等他張口,一柄鋒利的燭台已經朝著他刺了過來。
蘇小亦來不及思考,飛身撲過來,一把抱住成黎的腰,「誒?你幹什麼?你刺他幹什麼呀?」
成黎被蘇小亦死死抱住不得前進,她冷笑道:「怎麼,還沒過門就要護著這個負心漢嗎?」
「負心漢?」蘇小亦透過成黎的肩膀看向居璞,「你負誰啦?」
居璞茫然地搖頭,「我從未與人有過感情糾葛,何來負心?姑娘不可如此冤枉。」
蘇小亦鬆了口氣,「哈哈誤會,都是誤會,他怎麼可能是負心人,他不知道對你多痴心呢!」
成黎翻了個白眼,「越亦,你給我滾開,你要再不鬆手,我現在就殺了你!」
蘇小亦很慫,聽了這話,立刻鬆手挪到一旁,完全無視居璞表情里乞求保護的意味,突然她意識到什麼,旋即問道:「等一下,啥叫我再不鬆手你現在就要殺我,難道你還打算待會殺我?」
「沒錯,殺完他,下一個就是你!」
「啊?!跟我有啥關係?」蘇小亦著急了,雙手猛地握住成黎執燭台的手,對著居璞大聲道:「你到底做了啥對不起她的事,她為啥這麼執著殺你?」
居璞一臉無辜,「成姑娘,在下到底做了何事,你為何要殺我?在下本是為了洗清姑娘冤屈而來,卻不知何處冒犯了姑娘?」
成黎輕蔑地瞥了瞥蘇小亦,她這死死握住燭台的模樣就像在祈求自己,就像在以性命護住身後那人一般,她嘲笑道:「很好——既然如此,那你們這對狗男女就一起給我下地獄!」
居璞見蘇小亦一弱女子尚有如此骨氣,自覺不應再躲,遂一把將蘇小亦拉到身後,自己挺身上來,「成姑娘,即便要殺我,也該給我一個理由。」
成黎眉頭微動,心道自己上輩子怎麼會看上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她說:「等你死了自然會明白,這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居璞一頭霧水。
蘇小亦低聲重複:「不會再給你機會……不對啊,這應該是他倆第一次見面,之前不該有交集才對啊,她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推開,柳管家從外面探出頭來,「郡主,一切可還安好?沒出什麼事吧?」
蘇小亦深知柳管家的真實人設,慌忙用手臂挽住另外兩人的脖子,臉上瞬間浮起乖巧的笑容,「沒事沒事,好極了,我們剛剛在拜把子。」
柳管家慈愛地笑了笑,退出去將門帶上。
蘇小亦鬆了口氣,這時才發現兩人的腦袋以抱大白菜的姿勢被自己挽在了腋下,於是連忙放手,並遠離成黎退了幾步。
她低聲道:「黎姐,你冷靜,我家管家現在就在外面,你要是殺了我,王府肯定不會放過你的,你一個人還可以跑,但你家有哥哥和弟弟,還有那麼大個山莊,總不能一起跑吧?」
成黎眉頭收緊,「你莫胡說,我沒有哥哥,家中只有我與幼弟。」
「不是啊,你有哥哥,還是我親手寫的,叫成弓,而且巨帥,還……」蘇小亦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因為她對成弓的設定是:成成山莊的繼承人,從小便被送去天明峰學習秘法,對外宣稱年幼夭折,只為讓他平安習得秘法歸來。
成黎眼裡閃過一絲殺意,「你還知道什麼?」
「我……」蘇小亦被成黎的眼神嚇到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
「就是什麼?」成黎語氣中含著十分明顯的威脅,好像下一刻就會將蘇小亦滅口。
蘇小亦舌頭打結,她當然明白成弓的秘密對成成山莊意味著什麼,但她也不能直說自己從何得知的,只怕會死得更快。
突然,她靈機一動,激動道:「我就是……我就是喜歡你哥哥。自從有一日在山中見面,我就下定決心,此生非他不嫁!」
「什麼?!」
「什麼?!」
成黎和居璞同時出聲,兩人聲音重疊,又同時尷尬地朝對方看了一眼。
居璞道:「原來郡主已心有所屬,所以咱們的婚約……」
蘇小亦一拍胸脯:「對,沒錯,我喜歡她哥哥,所以我不能和你成親,等這事了結了,咱們退婚吧。」
居璞僵滯。
成黎臉色很難看,顯然沒料到蘇小亦會說出這樣的答案,「不可能,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且不說我沒有這個哥哥,即便有,山莊也不會接納你!」
蘇小亦湊到成黎身邊,親熱地抱著她的胳膊,「黎姐,我是真的仰慕你哥哥,我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噗噗成親,求你成全我的一片痴心吧!以後當了你的嫂子,我會疼愛你的。」
居璞委屈道:「看來在下對二位姑娘確有冒犯,不知二位為何一直對在下抱有如此深重的偏見?」
成黎和蘇小亦同時轉頭瞥向居璞,蘇小亦只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對不起這個清秀男主,但為了活命,她可不想跟這個人扯上半點關係,不對,最好不要跟這倆人扯上關係。
而成黎的表情就相當複雜了,上輩子她與這男人相愛,最後卻遭他拋棄,還被他的夫人——也就是這個越亦折磨,至死都沒能換得他一眼回顧。
而如今再見他,他依舊是那個乾乾淨淨的白衣郎,一切都還未發生,但是他那冷冽的眼神依舊在她心中,從上輩子留到了這輩子。
她恨他,勝過恨那個將尖刀刺進她身體的越亦,她知道若無居璞的冷眼旁觀,越亦本沒有機會對自己作出那樣非人的事。
也或許是因為她愛居璞太深,才會恨他也如此深,以至於再相逢時,唯一的想法便是取他性命,讓他嘗一嘗剜心刺骨的疼痛。
成黎幽森地注視著面前這兩個曾給她帶了極大痛苦的人,而後將燭台丟到一邊,輕聲道了句:「罷了。」
她聽到蘇小亦和居璞同時舒出了一口氣。
可是她當然不會放過他們,只見她抬起手,森森指著居璞,以一種更為幽懼地嗓音道:「但是——你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