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然

寂然

夜色深深,僕人挑下燈籠換上新燭,在屋檐下佇立良久,悄然離去。園中斜塘邊的青石覆上了些許霜白,長廊下安靜無聲。橫斜疏影沾染素白玉色,雪落在漆柱旁,漸漸將石階隱沒。

景瀾站在窗前,看著屋外飛雪紛然而逝。

屋中沒有點燈,她的面容在雪光中有些模糊,一雙眼眸卻明亮如星。身姿挺拔負手而立,寬大的袍袖曳地。過了半晌,她伸手探出窗去,那手修長如玉,雪落在掌中,一時竟難辨蹤跡。

片刻后雪消融於無,景瀾捻了捻指尖,合攏掌心收回,無意露出一截手腕,腕上銀光微閃,隨即被衣袖掩住。

窗外雪落的愈發急,她轉身道:「我記得今日是沈譽當值,太史局的宗卷送來前他可有看過?」

那署官微一躬身,道:「司文使大人去尋過星曆大人,想必是看過的。」

景瀾似笑非笑道:「那就怪了。沈譽與太史令素來不合,既然他已經看過宗卷,早該趁我不在,大肆整治一番太史令,如何會這般輕放而過?」

「這……下官不知。只是司文使大人道,這宗卷興許與百絕教有些干係,一時間難以定奪,需得請示台閣大人定奪后,再回太史令。」

景瀾手指搭在腕上,輕輕一撫,輕聲道:「百絕教蟄伏多年,想不到行事還是如此狂妄。」

署官不解其意,又聽她道:「將宗卷留下,你下去罷。告訴吳用,此事涉及到朝廷掄才大典,又驚動了京兆府,想來還有的查。加之又和逆黨亂教牽涉上關係,若存了想息事寧人的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絕非這般容易。」

那署官將宗卷放在桌上,躬身告退。景瀾獨自坐了會,連看也沒看那宗卷,起身推門而出。她迎風站在檐下,目之所及處皆是白茫茫一片,冰寒的氣息浸潤肺腑,有種刀割般的隱痛。

她低頭展開一道符紙,那符紙邊角泛起,像是許多年前的舊物。指尖順著墨跡漸淡的符咒輕輕勾勒,被硃砂襯的愈顯蒼白。如此反覆描繪,如同在揣摩符師的用意。

符紙在她手中燃燒起來,符咒一亮,一隻火鶴自符紙上轟然飛出,雙翼被熊熊烈焰包裹著,在空中帶出一圈細碎光點,輕盈優雅地落在庭中。

它展翼鳴叫,落雪紛紛避開,地上的積雪融化了一小圈,露出濕潤漆黑的石板。它仰頭向天,似乎想振翅而飛,但姿勢尚未擺出,便砰然消失不見,散作一地星火,在深雪裡湮滅。

與此同時,景瀾手中的符紙也燃到了末尾。

她神色淡漠地看著火光漸熄,庭院中又暗了下來。四周已被大雪所覆,唯獨台階不遠處的地上露出一小塊空地,尚未被雪覆蓋。

像是有人曾站在那裡,靜默地等了一夜,大雪掩蓋了足跡,所以無論是來還是離開,都尋不到存在過的憑據。

不知站了多久,雪夜中遙遙傳來打更聲,景瀾身形微動,低聲道:「……你會來見我嗎。」

霧氣從她的唇縫間飄散,此時長夜寂寥,無人應和,只有雪洋洋洒洒落下,徒留一地清寒。

景瀾又看了看庭中,自嘲般笑了笑,拂去衣袍上的雪,緩步進了屋中。

靜思被中斷,她本想去凈身更衣。但桌邊的宗卷在此時顯得極為礙眼,她略微思索,取過展開,快速掃讀,省去繁雜供詞,將要點記在心中。見結尾照舊是陳言例條,便不再去多看,掩了宗卷放到一邊。

剛要離開,她突然想起沈譽這次有些反常的舉動,不由對這件案子生出了幾分疑心,轉身取來又讀了一遍,仍然沒看出什麼異樣。她將宗卷平展在桌上,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但無論怎麼看,這都只是一件普通的案子罷了。若不是鬧出了人命,又牽扯到年後的科試,帶出一個身份疑似百絕教教眾的煉丹道人,幾件事錯綜複雜攪合在一處,恐怕根本入不了司天台的門檻。

如今的掣令官修行不知如何,但是在查案上,卻有些向刑部靠攏的意思,也不知是喜還是憂。

想到這裡,景瀾驀然想起那夜見到的符師,那人倒是頗有些膽色,似乎本事也算過的去。她想等過些時日,再將那人從太史局調到司天台。至於太史令是否答應,並不在她的考量中。

這雞零狗碎的案子看的人幾欲發笑,比戲本里寫的還離奇上幾分,也不知是哪幾位掣令有這等走街串巷的閒情逸緻,先是裝鬼嚇人,再是隨行跟蹤,最後抓著那犯事的道人。景瀾修長手指微微按住宗卷的邊角,垂眸去看最末尾的簽名,百無聊賴地掃過三個名字,正欲合上宗卷,忽地怔住了。

她用力壓平宗卷,手指從那人的字跡上滑過,劇烈地顫抖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無比熟悉的名字。

曾在深夜無人之際,一筆一劃銘刻在心,只怕稍稍懈怠,那些追思憑懷的過往,便會悄然而逝。

她不敢忘,也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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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秋!元秋你在家嗎?元秋?元秋!洛元秋!!」

洛元秋被催命般的敲門聲驚醒,抱著被子在床上坐了一會,她揉了揉眼角,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剛要躺下繼續睡,敲門聲又響起來。

她困頓不已地披衣下床,門剛開了一條縫,便有寒氣湧入,凍的她霎時清醒了幾分。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小院被埋在雪中。她搓了搓手,只恨自己不是個長毛的熊,慨然就義般踩進雪裡。

打開院門,一個年輕女子就站在門外,身上裹的份外嚴實。洛元秋猜是陳文鶯,果然她一開口說話,就是熟悉的腔調。她倚著門邊,鼻尖被凍的發紅,笑道:「你怎麼還在睡,不是說了,今天一起出去逛逛的嗎?」

洛元秋這才想起來冬官正放了他們幾天假,正好白玢要去祭祖,三人散了伙,陳文鶯便約她今日出門遊玩。

「這雪也太大了吧,還怎麼玩呀?」見巷外頭都是一片雪白,洛元秋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還未踏出家門,就先感受到了那種刺骨的寒意,「算了吧,改日行么?」

陳文鶯見她要縮回去,眼疾手快拉住了她,還未開口,自己先打了三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兩人面面相覷,洛元秋嘴角抽搐:「你都這樣了,還要去嗎?」

陳文鶯涕淚齊下,掩面瘋狂點頭。

自然是要的。

雖遍地是雪,兩人依然騎馬去了城隍廟,說是看熱鬧,實則搜攏了一堆吃食。待到午後,走在回去的路上,陳文鶯撿了幾枚糖裹的山楂果子消食,洛元秋提醒她那是給白玢留的,奈何她不聽,口口聲聲說白玢一個男子漢吃甜的不像樣子,塞了幾枚給洛元秋,遂將袋中的果子一掃而空。

不過多時雲開日出,照的雪地瑩瑩生輝。陳文鶯走了幾步,忽然轉身道:「元秋,你想不想看看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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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真的是倒霉透了,到處都是事,我感覺每次一到我開連載的時候破事都是一堆一堆的過來,搞的人心煩之餘,磕磕碰碰不斷,大病小病不斷,剪不斷理還亂。糟心煩心傷心憂心,心心相印,串串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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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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