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當土匪的日子
女子離開,屋內也只留下若有若無的奶香味,他忽然想到女子那張被畫的如鬼魅一般的面龐,唇角上揚了一絲弧度,連那時的他自己也未曾發現。
顧樵生原以為晚上可以很太平的度過,可是當自己半夜在懷中摟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時,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伸腳將自己被窩裡的不明物體踹了出去。
大約是自己房間里的聲音太大,不多時,寨子里就亮起來星星點點的火光。
封淺月提刀衝進房間時,就看到他們家寨主迷迷糊糊的坐在地上,衣衫凌亂。而床上坐著的那位,緋紅的臉龐,到真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也只能掩下自己心頭的苦澀,轉身將後面涌過來的兄弟推了出去。有愛熱鬧的,直接在人群中喊道:「老大,怎麼還讓媳婦給踹下去了?要不要兄弟我幫你調教調教?」話一出口,便惹得哄堂大笑。
凌煙坐著地上,冰冷的觸感讓她意識逐漸回籠,看著顧樵生的眼光,也逐漸危險了起來。「可以啊,本寨主活了這麼久,你可是第一個將本寨主踹下去的人。」
明知道抱著被子縮在床角,是一件非常娘的動作,可顧樵生對著凌煙的目光,忽然間有了後悔的念頭。是啊,那個女人,是殺過人的魔頭啊。可是,他怎麼能退縮呢。他身上,可是有讀書人的傲骨在的。哪怕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還是梗著脖子,硬聲道:「你半夜沒事,爬到我床上,寨主大人已經饑渴至此了嗎?」
不過就是伸頭一刀的事,大不了一死。他一個男子,被人公然擄到山上,被逼做「壓寨夫人」,本也是沒有臉面的事了,剛又被這樣嘲笑。便是能完好下山,怕是也再無顏面見人了吧。所以就算得罪凌煙,也沒有關係了吧。
卻不想,下一刻,凌煙便如溫順的小奶狗一般,爬到床前,雙手托腮一臉懇求的看著他:「今日我已經這麼丟人了,如果你不能配合我,怕是我在這寨子里,再沒有地位了。小相公,今晚就讓我留宿一晚唄,左右你是男子,又不會毀你清譽。」
顧樵生扯著被子,額上冒出不少冷汗。
清譽,這女人居然還知道清譽二字,只是這兩個字從她嘴裡出來,卻顯得那樣的滑稽與不倫不類。可偏偏對上她的眼神,他連拒絕的話都說不來。只是小心翼翼的繞過凌煙,抱走了一床被子,跑到窗前的軟榻躺著去了。
凌煙吹熄了房間的蠟燭。終於還是老實的躺到床榻上。
只是默了半響,忽然又開口:「凌煙。」
顧樵生背對著凌煙,室內靜寂,只有窗外偶爾的蟲鳴和他們彼此均勻的呼吸聲。
「我的名字,叫凌煙。」像是一定要得到回應一般,又重複強調了一遍。
良久,才聽得顧樵生在那邊悶悶的回了句知道了。
一夜無言。
顧樵生醒來的時候,室內除了他再無旁人,身後塌下去一片,那個女人,肯定是有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偷偷跑到了他床上,真是個,不一樣的女人。他心裡明明想著是不知廉恥,可怎麼都說不出來,也只好搖頭。
外面天不過蒙蒙亮,山寨里便已然傳出來操練聲,難怪官家的人久久不能平了這個寨子。
顧樵生這樣想著,便準備起身換衣。只是找便了房子,也只有寨里的土匪服,約是許久沒有清洗,還透著這些汗臭味。顧樵生便只好放棄換衣的想法。
凌煙將他擄來,總不是為了這樣晾著他吧。
只是當他餓的飢腸轆轆,日頭最毒的時候,凌煙才拎著包裹騎馬從寨外回來。直接來到了他房前。
他站在門口,抬頭望著她。陽光從她身後投射過來,那樣的耀眼的光芒,似乎她本不是山匪頭子。而是天之嬌女一般。
「會騎馬嗎?」她這樣問。
顧樵生抿了抿唇,然後搖頭。
只是下一刻,他便被人摟著腰,掠上了馬。在回神,已然在馬背上凌煙的懷裡了。
這樣的姿勢,讓他覺得猶如芒刺在背,對上山寨里其他人的眼神,更覺得難堪。
「你放我下去!」他聲音凌厲,隱隱有生氣的樣子。只是這對凌煙絲毫無用。
「若是摔下去了,少不得傷筋動骨,巧了話,摔成殘廢也不是不可能。」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顧樵生綳直了身子,不再言語。
只是走過的路,卻讓他好奇不已,明明是下山的路,難道凌煙要送他回家?他實在猜不透凌煙的意圖。
到了半山腰,凌煙才將馬勒住,下來打開了包裹。
然後竟然席地而坐。將包裹里的東西一一擺放好。竟然都是山下著名酒館的食物。所以她半天不在,只是去山下買食物。可為什麼。
顧樵生看著山下,已經隱隱可以看到城牆所在了。此刻,只要他一腳,就能騎馬回去了吧。
「早上沒吃飯,你不餓嗎?下來吃點飯吧,要回去也不差這一會兒。」
地上坐著的人,手裡扯著雞腿,已經吃的滿嘴是油,說話也嘟嘟囔囔的。雖然是狼狽不堪的模樣,但是此刻卻顯得可愛了些。
「你,是要送我回去?」他這樣遲疑著問了出來。
「吃完了再說唄。」凌煙漫不經心的模樣,倒讓顧樵生堵了氣,雙腿一夾,就策馬遠去了。
獨留凌煙一人還在啃著雞腿。
只是當一炷香后,只要在拐個路口,就能成功進入城門。顧樵生心底還是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真覺得身後微微一沉,而後一雙手從他腋下伸出,勒住韁繩。將馬掉了個頭,又回了寨子方向。
顧樵生氣急,只是身後又傳來那人沒臉沒皮的笑。
「淺月說,諸葛亮七擒七獲孟獲,小相公,你如今也算是二進宮了吧。」
封淺月告訴她,想要征服一個男人,就要絕對的征服,比如諸葛亮征服孟獲,只是他卻忘了告訴她,男人和女人之間到底是不同的,就算她在驍勇,也終究難跨過那條鴻溝。
是以凌煙帶顧樵生回去后,一連三天都吃了閉門羹。
到底沒有辦法,又在半夜去爬了人家的床頭,而不出意外的被某人踹了下去。
而我們的寨主大人堅持了自己小強的生命本質,後續的將近半個月的時長,都寸步不離的守在顧樵生身邊,除去在茅房的時間。
直到某天,顧樵生忍無可忍,不曉得哪裡來的力氣,生生將凌煙提了起來。
「我說寨主大人,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饒是被人提了起來,凌煙還是面不改色的伸手戳了戳顧樵生的鼻子。而後綻開笑顏:「我想做什麼,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嗎?顧樵生,我想嫁與你。」
她雖笑著,可語氣卻滿是認真。
顧樵生便忽然泄了氣:「為什麼是我呢?」
「因為小相公你,長的很好看呀。」
這樣的話,讓顧樵生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氣憤。
婚禮的時間定在嗎二月初八,正是該冷的時候。呼出氣都能看到霧氣。
約莫是過年的原因,寨子里也較平常忙碌些。沒事的時候,顧樵生便喜歡一個人出去走走。
寨子在山上,有不少崗哨。所以凌煙便也不擔心他離開。
只是在成親的頭一天,凌煙才發現新郎官消失不見。當下便提了馬準備向山下殺去。
只是轉身,又瞅到那人背著漫天的霞光,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那樣的場景,讓她很是安穩。
「你去哪邊了?我……」明明的關心的話語,凌煙問出來,偏偏就帶了些局促,她還不太習慣關心人。只好低頭悶聲道。
「我閑著沒事,去後山逛了逛。」
「你來山寨前,我便派人查過,你沒有家人,也沒有未婚妻。一個人在那邊,我想著你一個人,或許會很孤單,便搶了你回來,也沒有問過你有沒有心上人,你若是介意,今天還可以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忽然而來的勇氣,讓凌煙一口氣將話說了個明白。雖然顛三倒四,但整體意思也是明白的。可能只是害怕,這份強搶來的姻緣不會圓滿吧。
只是下一刻,自己冰涼的雙手便落入到一副溫暖的手掌里。
「外面這麼冷,有話還是進去說吧。」顧樵生說著,便想牽著她的手入的房門,只是凌煙卻如同木頭樁子一樣,牢牢的杵在那裡。
「你要想好了,這次不走,以後,我就再也不會放你走了。」
顧樵生回頭,剛好對上凌煙的眼睛。
她長的其實沒有那麼好看,尤其這一雙眼睛,認定事情的時候像極了倔驢。配著毛糙乾枯的頭髮,實在不是會讓男人心疼的模樣。
「不是說大婚前,新郎新娘不許見面嗎?」顧樵生這樣問著,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帶了些笑意。
「我這就走。」
如同夜晚的煙花,在一剎那明亮了起來。凌煙將自己的手從顧樵生手中抽出,轉身小跑著離開,到拐角,還不忘告訴顧樵生一句,明天見。歡歡喜喜的樣子就像孩子得到了最心愛的寶貝一樣,簡單的不得了。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歸來,死當長相思。
凌煙滿心歡喜的念著這句話,眼裡心裡都是蜜糖一樣的味道。
寒冬臘月的天,她的這幫兄弟也不曾虧待過她,將她的新床鋪的厚厚的,軟軟的。只是坐著,就能感受到滿滿的安全感。
只是等了很久,也不見身邊人挑開她的蓋頭。屋內蠟燭昏昏暗暗,似乎被風吹著,將滅不滅。
「相公。」她這樣問著。許久才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嗯。很是低沉。
「等以後,你教寨子里的兄弟識字,然後我和淺月去換些錢,咱們就下山做生意,帶著這幫兄弟,再也不當匪徒了好不好?」
「當土匪不是很自在嗎?怎麼想起下山了?」顧樵生這樣問著,手卻緊緊攥著,大概還需要一刻鐘吧,只要在等一刻鐘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