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之後理所當然的，莫錫元蹭上了易恩陽的馬車。

馬車大，三個人也不顯擁擠，只是易恩陽似乎並不習慣，眉頭偶爾不受控制地皺起，意識到以後迅速恢復如常。

「小丫頭還帶著琴呢，這一路可還愜意？」莫錫元笑呵呵地搭訕。

並不愜意，從她接觸琴這麼段時間，她十根手指統統長了繭，時痛時癢的，她還不敢抱怨，因為易恩陽相當熱衷給她上藥。

雖然也不會趁機占她便宜就是了。

「庄柔，還不抓緊機會向莫太師請教。」易恩陽開口，「莫太師的琴藝是當年三師之最。」

莫錫元大笑，「都說是當年了，莫要再提，莫要再提，哈哈！」

麒靈腹誹這老爺爺還挺得意，她可是知道真相的。

謝永昌在音樂上毫無天賦，彈琴還不如彈棉花，謝泓完美繼承了這一基因，身為翩翩少年郎，從不碰任何象徵高雅的樂器，「君子遠庖廚」放在謝家就成了「君子遠樂器」。至於陸奚，熱衷於舞槍弄棒，對古琴之類娘兮兮的東西骨子裡不屑，碰都不碰，唯獨他的外孫，陸重錦將任何娘兮兮的東西都掌握得爐火純青，她已經看過不少彈琴裝逼的男人，但說實話，還屬陸重錦彈得最好。

跟這二人比出的「之最」，麒靈都不免替莫錫元害臊。

她彈了她練得最熟的一首曲子，笑著說：「請莫太師指教。」

「非常好！」莫太師豎起大拇指。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這樣大力誇獎琴藝，有點高興，於是把會彈的曲子統統彈過去，莫錫元不但誇獎還鼓掌，捧場得不能再捧場。

易恩陽無言地將目光別向窗外。

「莫太師，您要不要也來一曲？」麒靈大方地遞出寶貝古琴。

莫錫元依舊樂呵呵的，「好，老夫就來試試這傳說中的名琴。」

說罷，醞釀一通，拉開架勢，但實際的彈奏效果非常平淡無奇，以至於與麒靈互為伯仲。作為禮尚往來，麒靈也將莫錫元的琴藝狠狠地誇獎一通。

易恩陽忍著不耐，閉目養神。

就在這一波商業互吹中，他們抵達卜月山上的寺廟，這裡香客雲集，只有住持知道易恩陽的身份，接待他們並順利收割一撥香火錢后，恭恭敬敬地將他們帶到廂房。

莫錫元沒有表明身份，也不跟他們一起住在貴客廂房，自己一個人不知跑哪去了。

麒靈被安排在易恩陽隔壁，他們住下來后，侍衛迅速將廂房包圍起來，劃定站崗、巡邏區域，將廂房布置成第二個中書省。

銅牆鐵壁，嚴絲合縫。

麒靈粗粗掃了一圈就知道自己要從這裡離開不可能完全避開侍衛的耳目。

「易大人，下官想出去逛逛。」就算有侍衛跟著也沒關係，她先在附近踩踩點。

易恩陽同意了，但是除了侍衛，他自己也一同來了。直接導致她全程束手束腳，哪裡都不敢多瞧，怕惹來他注意露出馬腳。

「怎麼，有心事？」他還是察覺到她的異常。

她搖頭。

「住持說山後的風景不錯，走去看看？」

「大人去吧，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就等你休息好了一起去。」

「啊？」

「我希望你與我一道。」

他向她伸出手，她幾乎下意識後退，把手藏到身後，低頭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他嘆息，「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收回手，「回去還是去後山？」

「……去後山吧。」回去純屬浪費時間，後山走走指不定也能發現跑路的好路線。

後山種了一大片楓樹林。

一眼望去，如火如荼，分外耀眼，拂開略帶寒意的空氣，洋溢著蓬勃熱烈的暖意。

麒靈低落的情緒一掃而空，她快走兩步，在一棵比較低矮的楓樹前，踮腳折下一片楓葉，輪廓完整，脈絡分明，沒有絲毫枯敗，她很是喜歡。突然，楓葉邊沿爬出一條小蜈蚣，她驚叫一聲，飛快丟開楓葉，人往後退。

撞到一面人牆。

易恩陽伸手扶住她。

「謝、謝……」她驚魂未定，手臂還在發軟。「不逛了，我們回去吧。」她決定放棄後山出逃這條路，就算僥倖逃出去了，這一路上的蟲蟻鳥獸她消受不起，萬一半路被毒蛇咬死了……不寒而慄，放棄放棄。

易恩陽遞給她一張帕子。

她道謝，用力搓剛才摘楓葉的手，也不知道有沒有在無意中跟蜈蚣親密接觸了，不停地搓，手都搓紅了還在搓。

他看不下去，指不遠處的山泉，「過去沖洗一下，別搓了。」

直到冰涼的山泉劃過指縫，她才稍微冷靜下來，但心臟仍然跳得厲害。「走吧走吧，回去。」

「我命人摘些葉子給你帶回去？」

「不用不用，遠遠看著就挺好。」她懷疑自己現在碰到楓葉都會手軟。「或者易大人您繼續逛，我自己一個人回去也可以。」

「你可知我為何帶這麼多人出來？」

「防範敵人？」

「嗯，出發之前，我接到消息，范建安會派人過來刺殺我。」

她大驚，「那你還帶我過來。」

他頓時神色不悅，「你覺得本官護不了你？」

「上次……」

「沒有上次。」他打斷她，「而且還在這裡遇上莫錫元，不知他是何目的跟來，但可想而知，范建安派出的人手會大大增加，最好在此處將我們一網打盡。」

她弱弱地問：「您在恐嚇我對吧？事實上沒這麼嚴重對吧？」

「你大可一試。」

那還是算了。

她放棄獨自行動的打算，亦步亦趨地跟他回到廂房，忽然道：「那莫太師不是很危險？他就一個人過來。」范建安都對莫錫元動手幾次了，他現在還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來卜月山，勇氣之大，之身殘志堅，令人肅然起敬。「要不把他也叫過來住？」

「為何？」

輕飄飄一句反問，她就知道他不同意。

「可他來這裡大家應該也是知道的，如果你沒保護好他，讓他受傷了，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呀。」

「我有什麼名聲？」

「以前沒有，現在不是在培養嗎？」不然幹嘛跟莫錫元套近乎，還不就是想踩他上位……嗯？踩，上位？

他淡笑，「是啊，在培養。但也要尊重莫太師的想法，如果他想跟我們一道，最開始便會與我們提議，不是嗎？」帶著幾分哄孩子似的口吻。

她一想也是，莫錫元也許有自己的算盤，說不定跟他們一起行動還會嫌他們礙事呢。

「但想想挺奇怪的，當著人家的面給人家祈福。」她嘀咕，「他到底來幹什麼的？」還願什麼的一聽就是假借口。

「想知道不妨去問問。」

「您怎麼不去問？」

他笑了笑，轉身回屋。

她在原地思索片刻，嘗試往外走，有兩個侍衛自動跟上來。他們圍著寺廟繞了一圈，這地方香火非常鼎盛，既有販夫走卒，也有非富即貴的人，但無論什麼人看她後面跟著倆侍衛，都紛紛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