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御醫趕緊上前給易恩陽把脈。

他像是才察覺到外人到來，緩緩抬頭。

「你來了。」

「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怎麼……」羅禹蒙皺著眉頭看他，「聽到消息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快死了，你，唉……莫錫元真死了？庄柔又是怎麼回事？」

他捏著衣服的手一緊。

羅禹蒙注意到他的動作。「這是庄柔的衣服？這到底……」

他面無表情道：「她去救莫錫元，二人一起葬身火海。」

羅禹蒙聞言心裡鬆了口氣，但他不好表現出來，以他對易恩陽這麼多年的了解，雖然易恩陽現在看起來神色冷靜如常，心裡是壓著怒火的，但凡濺出幾粒火星子都足夠引火燒身。

「節哀順變。」羅禹蒙說。

「節哀順變？」易恩陽重複了一遍，低低地笑，「好啊，節哀順變。」臉色沉下，眼中殺氣畢現。

范建安派出的人還未趕到卜月山，就在中途被易恩陽率領的親兵碾壓而過。打著「清君側」、「為莫太師報仇」的旗號，殺回京城，包圍范府，范建安的所有兵力被悉數絞殺。

這是易恩陽流放歸來后第一次對范建安動真章，也是最後一次。

扮成小廝出逃的范建安被抓回來，押到易恩陽面前。

重傷未愈又長途奔忙的易恩陽看起來異常虛弱，他坐在椅子上，捂著傷口，時不時咳嗽兩聲。

「易恩陽你好大膽子！」范建安雙目赤紅瞪著易恩陽，卻是外強中乾，渾身劇烈顫抖。「你識相點立刻放了本相，否則本相絕不會放過你！」

易恩陽又咳了兩聲，抬手，侍衛立刻抽出佩劍雙手呈上。

他接過劍，寒芒湛湛的劍身映照出他亘古無波的黑眸，他緩緩站起來。

「你要幹什麼！」范建安驚恐萬狀，直起身子想逃，被侍衛摁回去。

易恩陽走到他面前，毫無遲疑，手起劍落。

人頭飛出去。

回頭淡淡吩咐：「進宮。」

皇上聽到易恩陽殺了范建安后緊接著進宮的消息，嚇壞了。

他召回莫錫元就等於昭告天下他不願再做受人擺布的傀儡皇帝，撕開與易恩陽、范建安之間的和平表象，莫錫元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倚仗。但現在他唯一且最後的倚仗死了，范建安也死了，只剩下易恩陽，馬上要帶人殺進皇宮。

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被易恩陽痛苦折磨而死，既然如此不如先行了斷，但好幾次拔出刀都不敢往身上扎。

猶豫掙扎間，易恩陽到了。

皇上抬頭看見逆光站在大殿外的身影，腿一軟，跪下。

易恩陽一手提劍，一手抓著范建安的人頭，緩緩走來，在皇上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陛下這是何意？」

「朕……我、不，小人，罪、罪該萬死……」瑟瑟發抖。

易恩陽一眼掃過周遭宮侍。

「扶陛下上座。」

宮侍們顫抖地將皇上扶回皇座。

他緩緩開口：「微臣保護莫太師不利，致其為奸人所害，今手刃奸人在此，還請陛下定奪。」

然而皇上的大腦一片空白，要定奪……什麼？

他最信任的近侍連滾帶爬到他身邊，小聲提醒：「陛下，有功當賞，要嘉獎易大人啊！」

他反應過來，「對對對，易大人替□□道，誅殺奸臣，朕、朕要好好地賞、大大地賞！」

……

於是，易恩陽因誅殺奸臣、護龍有功，恢復中書省右相之位，並加封攝政王，代國君處理政事。又因其為莫錫元報仇雪恨，在民間聲望大漲，逐成擁戴大勢。

※

在一個距離卜月山不遠的繁華小鎮，一對衣衫襤褸的的爺孫相互扶持著走在路上。路人大多把他們當做乞丐避著走開，也有人注意到孫女臟污下的清秀臉蛋，想上來調戲，被爺爺舞著拐杖打跑。

「看看，小丫頭，就你這張臉，一路上給老夫添了多少麻煩。」

「話不能這麼說啊爺爺，要不是為了照顧您老的獨腿，我一個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這對名不副實的爺孫就是莫錫元和麒靈。

當日他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成功逃下山，待事情塵埃落定后，莫錫元心情大好地與麒靈分享了他的計劃。

他在初與易恩陽和范建安接觸交鋒后，就清楚憑他如今的境況沒辦法替皇上清除這些亂黨尤其是易恩陽。後來易恩陽一系列動作，更讓他明白易恩陽打的究竟是什麼算盤。

易恩陽這些年故意放任范建安，把范建安養成一隻見人就咬的瘋狗。一直等到他回來，再將他推到瘋狗的嘴邊，等瘋狗咬死他，然後親手斬殺瘋狗，順理成章從「聲名狼藉」過渡到「眾望所歸」。

他年紀雖大，但還沒活夠，尤其被范建安派人刺殺了這麼多回，他越發覺得不能這麼下去，要先下手為強——跑路。

還不能明著跑，不然天下人都要對他大失所望，他的存在已經成為世間公正的象徵，因此往嚴重的說，他一跑會導致天下人對這奸權當道的世道絕望。

所以借易恩陽到卜月山為他祈福一事策劃了這場死遁。

那日與易恩陽交鋒的不是范建安的人，而是他秘密雇傭的殺手，以及那算命的劉老道也是他提前物色好的替死鬼，劉老道此人不但坑蒙拐騙，還心狠手辣，多次殺人證卦。只沒想到劉老道還有個孫女，才正好便宜了同樣想逃的麒靈。

「皇上好不容易請您出山懲奸除惡，您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麒靈表示很幻滅。

莫錫元哼哼，「易恩陽想要老夫身上的民望，老夫就給他，但需知這民望是把雙刃劍，他既得好處，同樣被套上民望的韁繩，從今以後他做事再不能肆無忌憚，算是老夫唯一留給皇上的倚仗了。」

她無言以對。

她現在的處境比較尷尬。莫錫元死遁是為了逃離毒手，徹底人間蒸發。而她說白了更多為了賭氣，即使事發后被逮回去也不是太嚴重的事，易恩陽總不能殺了她不是？頂多打斷她的雙腿……但她現在跟著莫錫元一起死遁，就算為了保住莫錫元這條老命，她也不得不跟著一起人間蒸發。

她準備在外面混個一兩年，再偷偷回鄉接走爹娘，換個地方隱姓埋名過日子。

而莫錫元說他要去找老朋友接濟，這個老朋友指謝永昌或者陸奚。

麒靈認真建議他不要自尋死路，萬一某老朋友看到他直接報官他很可能假死變真死。但莫錫元堅強地表示自己和老朋友之間只是有一點誤會，非要過去重修舊好不可。她想了想，與其在外面混日子，去找謝永昌寄人籬下可能會過得更好一些，便決定與莫錫元同行。

她原本對莫錫元的印象是：與自家老師不對付，但總體來說是個功勛卓著、德高望重的國家老棟樑，值得人尊重。

現在對他的印象：糟老頭子，不講武德。

他們剛逃出來不久，正是窮困潦倒的時候，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由她扶著走在路上，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商路過，說時遲那時快，他突然一個黑虎掏心，荷包到手。

他說這是劫富濟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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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易暫時下線啦~